18、分道扬镳各自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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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贺兰雪也睡着了。她以前的体力不曾这么差，只是进京以后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她不得安宁，十分疲累。往好处想，也在一定程度上顺便缓解了她的失眠之症。
短暂的睡眠总是多梦的。这一回，她梦见了瞿清浅。
瞿清浅生前知她有“难寐”的毛病，也曾命人帮她熬制些半夏秫米汤，以求有所裨益;有时亦会为她点上支安神香，助她更好地入眠。
他们这对“假鸳鸯”本就不会真的同床共枕，瞿清浅又怕扰到她睡眠，更是常常独自委身于平日里用来小憩的简陋软榻上，将那张容得下三个人的大床让给贺兰雪。
现在想来，那依旧是一段十分安稳愉悦的时光。纵他们之间毫无男女之情，可贺兰雪对他却常抱有一份感恩。
瞿清浅是个君子。他虽性子软，事事依着长嫂文玉华，甚至有些愚孝的意味在其中，可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君子当如玉，他便是一块暖玉，秉性温良，与世无争。
若他喜欢女人，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那有幸嫁给他的女子定会十分幸福。可他一心念着南公瑾，临终前也未曾放下过。
贺兰雪不“爱慕”他，只是敬他，知他，怜惜他。
如今他走了，那些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火堆发出的光越来越弱，直至熄灭。
贺兰雪把身子蜷了起来，她亦觉得自己越睡越冷，浑似一只腊月的包子，固然有皮儿，可馅儿是冰的。她把双手缩进了袖子里，却依然不大有用。
半梦半醒之间，她迷迷糊糊往火堆的方向凑了凑。只是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团了无生机的灰烬。
天蒙蒙亮了。
她拍打拍打脑袋，从昏沉中醒了过来，也告别了梦境。
只见此刻，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
“陆柏寒，陆柏寒！”她呼喊道，“陆柏寒，你去哪儿了？”
可是周遭并无回应的声音。
坏了！她心中大骇——该不会是她睡着了之时，陆柏寒让人给抓走了吧！
想到这里，她便更是急得团团转了。自己早不睡，晚不睡，怎么偏偏关键的时候睡过去了？
贺兰雪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思考对策。忽地，她看见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有缘再会……”她喃喃念道。
再仔细一看，发现字迹旁边有一道长长的、拖行的痕迹，直通向殿门口。原来陆柏寒不是被人抓走了，而是带着一身伤病不告而别了。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拖着一条动弹不得的伤腿一步步离开这里的。高傲倔强如斯人，并没有留下更多的踪迹。
贺兰雪说道不明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本非多愁善感之人，却亦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失落。那个手执断剑的“嵩山大弟子”陆柏寒身受外伤尚未痊愈，不好说会不会面临一群人的追捕，如今就这么只身离开，前途祸福难料，委实令人揪心。而她与这位陆少侠虽萍水相逢，却同病相怜。贺兰雪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亦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刘廷钰动了杀意，可一看到他，就好似看到了当时的自己……
然而既已如此，便也只得分道扬镳，小簟轻衾各自寒了。
贺兰雪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理了理鬓发，朝着“阿乞”走去。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当是帮南公瑾找出荆月儿作案的线索。
摒除了杂念，她骑上马，打定了主意要回到百花楼去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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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春日的艳阳天，京城的街市上总是人头攒动，哪里都十分热闹。不过若问近日来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恐怕定要数那新开张的酒楼“无竹居”了。
这家新馆子的老板甚是有趣，他放言出去，说“无竹居”每日都有绝世的美味和珍藏多年的名酿供客人免费品享——前提是，要讲得出一个满堂喝彩的故事。而被当做彩头的菜品和美酒并不同于那些卖给客人们的食物，纵你有钱，亦换不来。唯有靠故事才能得此机会。
此言一出，人们纷纷蜂拥而至。有人是为了一饱口福，亦有人只是为了讨个彩，可真正能博得战利品的人却寥寥无几。
自打百花楼的命案发生之后，南公瑾就一直告病在家，未曾上过朝。至于是真病还是装病，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旁人谁都说不准。可是这一日，他既已能上街转悠，估计是暂且无病无灾了。
走到“无竹居”门前，看见里面座无虚席，南公瑾打算凑这个热闹。
“这位兄台，愿否与在下拼一桌？”他问一个人道。目之所及，已然看不见任何空桌子了。
那人也慷慨，为他斟了杯酒，道：“那又何妨？请坐，请坐。”
只见酒楼大厅的前方有一中年男子现身，手捧一本古籍，朗声对众宾客道：“我家店主人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本宋人的《山家清供》，今日的彩头便是这本古书上的菜式。酒，乃上好的绍兴花雕……”
“《山家清供》？”这倒是激起了南公瑾的好奇，正如在座的许多人一样。古书中的菜式，配上当代的名家手艺，定是难得的美味。
客人们皆议论纷纷，一是在揣度古书中的菜品究竟会成色几何，二来也是在绞尽脑汁思索，究竟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能博得这样雅致的彩头。
当此纷乱之际，有位读书人模样的男子站了出来，胸有成竹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听在下讲一讲咱们京城里头一号才子和头一号佳人的故事？”
“才子和佳人……”
“什么故事？”
“这二人居然……”
“妙极，妙极……”
“呦，这位公子，看来大家伙儿是对您的故事有兴趣呢。”店里的中年男子笑道，“那便请您接着讲吧……”
年轻男子得意一笑：“既然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小弟有一事不解，京城的头一号才子是谁？头一号佳人又是谁？”南公瑾询问他那同席之人道，又拈起桌上小碟中的一粒干黄豆放入口中。
对方略显讶异：“听小兄弟你的口音不似外地人，怎地能不知道这二人？”
“确然不知。”
“朝廷股肱之中，年轻有为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的还能有几个？”他言之有词道，“莫羡世胄享荣华，簪笏成行金玉甲。他日不负魏阙心，牙璋一度入南家。”
南公瑾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这首诗他听过不止一次，但他素来当做是同僚与属下的溜须拍马之作，却不想这样的说法竟出自民间。
当年天子座下，百官面前，他张口吟咏出那篇名动京城的《华夷论》，一时为世人所称道。一举成名之后，人们方知南公瑾此人乃布衣之身，无所依仗，单凭满腹经天纬地之才登得天子堂，便更是对他赞许有加了。
“牙璋一度入南家”，说的便是此事。之后的寒门学子大多喜欢以南公瑾来激励自己，亦有不少人称那些没有家世背景却考中功名的考生为“南家子”。
厅前讲故事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打算开始了。
“大家猜得没错，我今日所讲，便是那大才子南公瑾与那‘京城三艳’之首顾影怜的故事了。这两个人我无需多言，大家自是清楚。当年咱们南大人刚中功名，跑去玩乐，碰巧遇上了年方二八的顾影怜。那顾姑娘一曲《醉渔唱晚》，惊为天人，一下子便入了南公瑾的眼……”
南公瑾眉头一皱，托着腮，继续听下去。
“可是好巧不巧，偏偏也有别人看上了这姑娘。大家猜猜，会是谁？”那男子故弄玄虚道，“错不了，不是别人，正是那郑公子……”
四下皆唏嘘一片——有人掩嘴惊呼，有人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更有几个轻拍着巴掌赞许他什么都敢说的胆量。
才子佳人的故事若讲多了，自是不能免于落入俗套的。可要是再加上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当今太子爷，故事便有看头了。
“你爱美人，我爱美人，南公瑾爱美人，他郑公子亦如是。可是顾美人也是个大胆角色！几年前的品花大会上，南大人和郑公子都去了，结果可是奇了怪啦……郑公子带去的黄金白银、珠宝成箱，人家都没收，却只是收了南公瑾一副字画。还夸他‘公瑾卓尔，逸志不群；公瑾英达，朗心独见’。瞧瞧，古人夸赞周郎周公瑾的话，被她拿来夸奖南公瑾啦！倒是咱们郑公子，碰了一鼻子的灰。”
众宾客目不斜视，越听越有滋味。有生之年能听一回关于“郑若虚”的绯闻轶事，也当真是做了一回英雄豪杰。
南公瑾望着那绘声绘色讲故事的人，面无异色，好像在听一件关于别人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分道扬镳各自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