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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个新包子 ...

  •   楚玥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家哥哥和四皇子殿下讨论过一回了,盖因楚琳这两个月都极为老实,除了每日上课前来跟顾氏打个招呼,每日放课后来逗逗自家妹子,就只是窝在自己房间里头读书,顶多在院子里头打个拳。每三天进宫一次去跟着苏长胤跑马自然是必须的,却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譬如惹恼了某位得罪不起的人。
      看着儿子这样诚恳的认错态度,又想想这两个月太子爷和圣人的关系也回暖了许多,楚培一直挂着的老脸总算慢慢儿见了些笑影儿。
      门上有人来报:“大老爷,咱们大娘递了帖子回来,说三天后回来住一天,咱们小二娘要过周岁了呢。”
      楚培摸一摸胡子,想起大女儿确实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如今这唯一一个嫡亲的妹子过周岁,回娘家来住一晚帮个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小外孙也可以带回来瞧瞧嘛,过了周岁就没有见过了呢。
      楚玥的长姐楚璇今年二十七岁了,儿子都有三个了,最大的那一个比楚琳还要大三岁。她嫁的是乃是萧崇安的长孙,如今的中书舍人萧芸,二人成婚十多年,夫妻相敬如宾,也算是很美满的。偏要挑剔什么不足的话,那就只有在楚璇看来可以接受而在楚玥看来不能接受的——庶子。
      萧芸不是个花心的男人,对妻子也很好,至少明里暗里都是十分敬重的。但是他也不是个那么专情的男人,当妻子怀孕并提出要给他纳个通房的时候,他犹豫了几天做做面子也就同意了。
      楚璇能生,别人也不是不能生啊,自己的儿子是有了,别人的孩子也是紧随其后。虽说萧芸体谅老婆心情,打发了一个,却是把稍稍喜欢的那一个留了下来,想着这一个没能生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许老婆不会介意吧。
      老婆怎么不会介意,好好一个姑娘嫁给你,却不能得你全心全意,庶子庶女往外头蹦也就算了,人是我给你的,怎么如今到舍不得打发了?
      楚璇是个标准的淑女,和顾氏很像,面上也并没表现出不满来,她对庶子庶女都还不错,虽说比不上自己的儿子,看起来却很过得去了,月例都给的足足的。前天在房里摆弄着三小子的新鞋子,她就开始遗憾自己没有个嫡嫡亲的小棉袄儿,那边房里的小姑娘虽然是记在自己名字下头的,然而没满周岁不好骤然抱过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瞧见了记着日常一应事物的本子,想起来自家妹子快要周岁了,这才是亲近的小姑娘呢,说不得,打包了小儿子回去看看他小姨吧。
      楚璇的归来又给顾氏的院子添了一丝儿人气儿,楚玥对此很满意。然而对于大姐打包回来的这个豆丁她就不太满意了——该豆丁比她要大半年,如今已经能走能跳了,虽然说话不利索,也好歹会叫爹娘了,关键是,他喜欢抢占自家小姨的摇床。
      小姑娘的摇床很好看,铺了染了粉红的白叠布,上头还绣了简单的花纹,又有淡淡的香气……楚玥对于这个总是看着自己口水滴答的小外甥,连气也生不起来,只好揉一揉他的腮帮子:“阿柏,口水掉了。”
      萧柏同志不懂自家小姨说什么呢,就回了一个特别傻的笑容。
      听着声儿的楚璇面带惊讶地转过身来,对顾氏道:“我只知咱们阿玥聪明,却没想说话这样早,才教了一句阿柏,她就会说了.”
      顾氏掩不住笑意:“是了,说话及早,嘴皮子也利索,这几天竟能够自己扶着床边走几步。”说话间,抬手将外孙和女儿都抱上大床上来,又给萧柏抹了抹口水:“你看你小姨不到周岁都不流口水了,你怎么还口水滴答呀。”
      “阿婆……”萧柏撅撅屁股将楚玥顶到一边儿,自己钻进了顾氏怀里。
      被拱到一边儿的楚福厚……你个不安好心的臭小子。
      楚璇看她一脸不开心,就伸手将她抱过来;“咱们阿玥不生气哦,阿柏不懂事,阿玥最乖了。”
      乖乖的豆丁楚福厚在自家姐姐脸上啵了一下,一脸得意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小胖子萧柏。
      顾氏和楚璇两个无良的大人笑得前仰后合。
      正说着话,顾氏的侍女阿方进来了:“两位姨娘来了。”
      楚玥明显感觉到圈着自己的怀抱僵了一下,抬头看看,脸还是那张脸,笑容也没变,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了……阿姐似乎不开心。再回头看看顾氏,想来母女总是相像的——顾氏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请娘子安,今儿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就晚来了些,怕扰了您二位说话。”
      说这话的是阿扈,她一向是个伶俐的丫头。
      另一边儿阿竹穿了嫩绿的褂子,上头绣了新出的水莲,圆圆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倒是别有一番清秀。
      顾氏点点头,道:“你们也坐下吧,如今后头院子里并不用太拘束,好歹你们服侍老爷也有三个多月了。”
      阿扈点点头,捏着帕子坐下了:“如今天凉了,娘子这里有咱们小二娘,可要捂好了才是。”
      “娘子带过这样多的郎君,还能不知道吗,偏你话多。”阿竹挑着空儿打趣了一句,语气有种说不太上来的诡异。
      阿扈看了她一眼,并不回话,只看着阿柏发了会儿呆;“这孩子长得真壮实呢,奴才小时候看见咱们三郎也是这样胖乎乎的,如今错眼不见,就长得好大了。”
      “是啊,他如今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儿一样,竟是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只盼着他快些长大,再过个这么三五年,就好给他定下一桩亲事来。”顾氏摩挲着着萧柏的头顶道。
      “阿娘何必着急,阿琳过了年也才九岁呢,倒是阿璋,明年年初就要尚主了吧。”楚璇并不接阿扈她们的话,只跟顾氏说。
      “安康那孩子我没多见过,你看着究竟如何?”
      “我前头进宫去看咱们咱们贤妃的时候,□□也跟着伺候,看着生得不赖,眼睛也亮,就是有些瘦呢,怕不好生养。”
      顾氏沉吟了一会儿:“这却问题不大,咱们家孩子总归是多的,只要公主脾性别太大也就罢了。”
      “那就不用阿娘担心了,贤妃娘娘最是温柔的一个人,公主和她看着就是一个样子。”说着又看看下面两个人:“也快中午了,今儿阿爹他们估计会被圣人留饭,咱们就在小厨房吃吧,你们也自回去吃吧。”
      阿扈和阿竹眼见着插不上话,正有些尴尬,忽得了台阶下,就福了个身子,退出去了。这一厢,楚璇的脸色却有些冷了下来。
      “阿娘,我瞧着,阿竹的样子不大对。”
      顾氏皱眉;“怎么了。”
      “您也太不上心了,我刚看着,她那些行动,竞像是有了身子的人呢……要不,使阿方姨去看看。”
      楚玥一听这话就打了个小哆嗦——尼玛,楚培也太高产了些,这才几个月啊。心里又遗憾自己对于妇科了解得不多,女人没显怀的时候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顾氏低着眉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半晌长出了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真有了,就叫她生下来吧。”
      “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趁着时候早,您也好跟阿爹说说,哪怕换了新人来呢,也不能叫她们占了阿爹心里太多位子。还有那个阿扈,我看她到是个爽利的性子,就是有些要强了,必得有人压着才好。”
      “不过缓缓罢了,省得闹出乌龙来——先试试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又或者是想自己留在这家里,还是生个孩子再说。”
      不等楚璇开口,顾氏就先叫了人来。
      “阿方,你去把咱们前儿蒸好的好兔肉给她们两个送去,看看阿扈吃了多少,再看看阿竹吃了多少,回来详细告诉我。”
      阿方应声下去了,自去小厨房取了兔肉出来,往后头更小的两个院子拎了过去。
      楚玥这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家娘亲处置这院子里的人,往常都是一副温和的大家主母样子,今天倒是忽然果决起来。
      两个为着自家后院儿的事情发愁的女人和两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小豆丁,面面相觑地看着丰盛的桌子。顾氏和楚璇都属于没什么胃口的,萧柏是属于断奶还没断干净,除了旁边的乳母那是什么美酒佳肴都吸引不了这位小少爷,至于楚玥,她到是想吃,可是……现实不允许,没看那边儿阿佟都已经卷袖子要来抱她了吗。
      一片沉静的时候,阿方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奴婢使人偷着看了,两碗兔肉,因是新奇的东西咱们不常吃,阿扈倒是吃了好有大半碗……阿竹却是一筷子也没动,赏了房里的大丫头吃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在外头冻了许久,也喝些热茶。“
      “是。”
      阿方很老实地下去了,她当年是跟着顾氏出嫁的,前后加起来跟着这位娘子快四十年了,一个眼色,就能考虑出百种意思来。结合今儿的情况,估摸着还是不要插嘴比较好。
      几个人闷闷地吃了一会饭,娘俩都不提刚刚的事情,放下碗筷就开始合计明天的礼单,倒把楚玥弄了个迷糊。
      第二天就是楚福厚同学的周岁了。周岁抓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如今却不是抓一样东西,而是要抓三样。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东西,楚玥觉得自己有一种要变成蚊香眼的冲动。
      针线也有,炒锅也有,诗书和印章倒是好解释,可是居然还有俩铜勺儿……被包成一个红包样子放在桌上的楚玥……装死。
      小姑娘不同小男孩儿,抓周并不见外客,所以身边的亲朋一个个都笑嘻嘻地看着红包福厚姑娘……≥﹏≤
      抓个印章,再扒拉本书……然后,然后一把大刀就抄了起来。
      顾氏:(°ο°)---------你你你,说你呢,世家女哎,抓一包针线罢,怎么就抓了大刀了。
      楚玥还暗自高兴呢,这刀虽大,形状却跟手术刀差不太多,手感上竟有些像后世的大马士革弯刀,现在还拿不起来,但是摸着真顺手。
      “你怎么把这些放上来了?”这是楚培说话呢,语气略有不满。
      顾氏张张嘴:“这……不是我呀。”顿了顿:“阿琳,你是不是私开库房了?”
      楚琳腆着脸走出来,说:“四皇子刚送我的刀,我就拿来凑个数儿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嘛,允文允武,又才貌双全,看咱们家姑娘多厉害。“
      叹一口气,楚培无奈地摸摸小闺女的头顶,轻轻将她抱了起来:“也罢,只愿前两条做了准吧。“又瞪一眼楚琳:“往前面帮你哥哥去,总有别人家的小郎君来,不要总是跟萧四钟三胡闹。”
      楚琳吐吐舌头,窜了出去,楚坪跟在后头气急败坏:“你做什么怪样子,不好好跟着你大哥学。“
      后头这边正在吵吵嚷嚷,前面儿声响也忽然大了起来:“圣旨到……“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了,楚玥就看见他爹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奔了出去,连香案都忘记了叫人摆上,还是顾氏思虑周全。
      圣旨写的也简单,因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写到锦缎上,只拿个卷轴代替了,话说的很好听,翻译过来就是,楚太仆辛劳有功,赵国夫人贤善有德,朕闻汝幼女周岁,特赐县君之名,食封三百,时逢元旦,普天同庆,县君福寿绵长。
      我累各大擦,楚玥内心吐槽,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忽然就变成了小富婆这件事情。
      旁人倒觉得这没什么想不到的,楚家的女孩子,若是嫡女,出嫁前早都是县君了,看楚璇,出嫁十年,已经做到了郡夫人。
      楚培摸摸女儿头顶,抱过来谢恩。传旨的太监就是那一日跟着华康来楚家蹭饭的多奎,白净面皮,并不讨人厌,小丫头在自家阿爹怀里转了个身子,弯起眉眼,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您好。“说着还拱一拱肉爪子:”谢谢皇舅舅。”
      小女孩儿的声音很软和,还带着牙齿漏风的绵音,多奎就觉得有股暖流漫到了心里,也掬了掬躬:“老奴这就恭喜小县君啦,说不得,还得回去复命,不然也沾沾县君的福气。”
      “以后请您吃酒。”这话是突然就说出口了,楚玥在一群人惊异的眼神下,干脆仰起头——老子就是神童了,怎么样,羡慕吧,羡慕也没用。
      放下这一茬不提,按理说应该是主角的福厚姑娘又被塞回了乳母身边,孩子的周岁宴主角怎么可能就是孩子呢?再说了,今儿可是一年的头一天,好好联络感情,也为之后打打基础么。
      一群半老不老的老头子就开始侃大山。
      “你们家六郎快定亲了吧?“
      “是啊,我看你们家小七娘就很好嘛。“
      “二老不如来个亲上做亲啊,倒好叫我来做这个媒人。“
      “你还做媒呢,你家媳妇昨儿是不是又罚你了。“
      “那是我媳妇儿疼我,你看那谁谁家可乱成什么样子了。“
      “这倒是,我们家也是一样的,你说那没嫁人的时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一嫁人就一个比一个厉害。“
      楚琳转了一圈儿,跟一溜长辈打了个招呼,就跑到角落里拉着另两个小子翻墙出去了。
      萧四郎还打趣:“我看你妹妹是真聪明,可惜我比她大了八岁,不然咱们两家再做一回亲戚。”
      楚琳一听这话不对啊,你怎么打上我妹妹主意了呢,该打,这必须得打,装模做样上去踹了两脚,钟衎怕他们玩儿的不像样子,就上去拉住了:“楚三,咱们说好了赛马,还算数么?你这两个月跟着苏老将军可学了不少吧,要是输了,拿什么来赌啊。”
      楚琳提提裤子:“谁怕谁呢?太子殿下送了我好几把扇子,你要么?”
      “谁要那些个,我听说四殿下给了你一把好刀,拿出来瞧瞧呗。”
      “你小子可真是会挑我命门儿,得,你要是赢了就给你,那刀可是真的好。”
      “去霖山赛马,还是去西郊呢?”
      “西郊吧,草地上跑着畅快。”
      “那可得快着点儿跑,省得回来你爹又打你,我可是看见你屁股上的红印子了。”萧四插嘴。
      “你能不能歇一天别提那回事儿,真是讨打。”
      三小孩儿都窜上马去,往城外头跑去了。
      这一会儿,安静了送走客人安静了没多久的楚家后头院也闹腾开了,原是阿竹自己找到了顾氏说:“娘子,我怕是有了身孕了,自己感觉着怕做不得准,您……”
      顾氏眯着眼看了她好有一刻钟,挥挥手,叫阿方去喊大夫,借口支开了身边所有的人,只有一个楚璇留了下来给自家娘亲撑场子。
      楚玥糊里糊涂地被抱去了里间,只能听见一些不清不楚的声音,心想,这是真的揣上包子了呀,要是这孩子生下来,自己也能有个小豆丁逗上一逗?只是,阿竹自己,究竟是留还是走啊,顾氏并不是不能够容人的人……可到底还是打发了比较干净吧,眼不见心不烦,孩子抱给主母养大,那可是抬举。
      大夫来得很快,脉也不难把出来,阿竹有些瑟瑟得地看着顾氏,堂屋的空气仿佛都要静止了。
      良久,顾氏无奈地抬眼看看自家女儿,眼神中似乎就只剩下些了听天由命的神态,昨天,她还想着要狠下心把阿竹赶出去,只留下孩子,然而等别人真的求到眼前,却又下不了手。
      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的赵国夫人依旧是仪态万方,她昂着头,微微闭着眼睛:“你下去吧,赶明儿我叫人重新收拾了你的院子,也好安心养胎。”
      这算是变相地给了一个不会赶你出去的承诺,阿竹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从昨天顾氏送了兔子肉来就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迟早都要面对。
      看着阿竹有些缓滞的身形,楚璇从座上站了起来,轻轻扶住顾氏半边身子;“阿娘,别太在意,任谁也越不过您去。”
      她的心里也很难受,小时候,看着父母那样甜蜜,母亲是父亲打败了多少儿郎才能娶回来的佳人……如今,父亲左拥右抱,母亲却只剩下一个当家主母的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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