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之不哀歌》忽然想吃糖不甩

59、奇妙的戈少年

　　楚家？楚忠信的孙女？
　　几个大字在戈羽的脑海里闪过，刚刚喝过药的睡意袭来，渐渐湮没在了梦境里。阿绣看他睡着了，就给他盖上了一条薄毯，然后起身离开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楚玥终于腾出了时间去看一眼钟衎，三爷的状态不好也不坏，只是长时间地昏睡着……杜仪很奇怪地翻看着他的身体，觉得他的症状很可能并不是天花，因为那些红疹一处都没有化脓，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醒过来。
　　阿湮熬了一天的药，终于抽出一刻钟来歇息，就顺了个包子来递给自家小娘子，楚玥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立刻又没了胃口。
　　“今儿看见那么多脓包，也真亏得你们还能吃得下去。”
　　“不吃草的马儿怎么跑得动嘛。”杜仪干掉一个烤地瓜，就又扎进了另一架帐篷里面。
　　东边街道。
　　明仲招呼众人用他们带来的药酒擦拭身体，尽量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又分派了小部分粮食，陪众人吃完之后，就去了西边草场看种痘儿的情况。能够当兵的人体制都不弱，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一命呜呼的状况。明舍人拿出阿弥分给他的一小壶花露，打算去找苏老将军喝一杯，老爷子的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年纪大了，不好这么操心的，容易中风……还有什么心肌梗塞？这是郡君说的，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
　　苏长胤看见来人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中军帐很大，可是他的副将们有一个需要稳定军心，有一个需要去探查民情，还有一个需要时刻注意寇西的动静……至于钟衎，就更加不可能在这中军帐中陪伴他这个老头子了。
　　帐里为了节省，只点了一盏油灯，夜风吹进来，一点火光微微晃动。苏长胤喝了一口花露，笑眯眯：“这是楚家的东西罢。”
　　“是，是郡君身边那位叫阿弥的小娘子给在下的。”
　　“阿玥有双好眼睛，她身边的丫头个个都了不得。”
　　“郡君自小便是不凡。”
　　“可惜不是个小子。”苏长胤叹气。
　　“将军这话还是莫要在郡君面前说，她最忌讳这些。”明仲微笑。
　　“是啊，平德也常说这丫头性子太刚烈，但是老头儿我看着很好，就可惜没个年龄相当的孙子，阿竟比阿玥小上七岁呢。”
　　“今儿晚上，估计南边儿没人能睡个好觉了……可惜咱们不能去看看，若是去了，回来洗澡烧衣服也不能保险。”明仲选择性的忽略了老爷子说的话。
　　“如今这湘水城哪里还有安全的地界儿呢，只是我担心着种痘儿的时候，祈瑜那小子又不安分。”
　　“寇西国主心狠手辣，实在不是个仁德君主。”明舍人暗暗摇头。
　　“可惜我年纪大了，若是当年，必定收了这小子。”
　　“将军说哪里话，您是老当益壮的嘛。”
　　苏长胤瞥他一眼，笑道：“甭拍老子马屁，回你的地盘儿去，我要去寻营了。”
　　“小子告退。”明二郎从善如流。
　　走出帐篷，明仲仰头看天，漆黑的夜幕宛如一块巨大的幕布覆盖了阳光，从细微的孔中透出星光，而幕布之外似乎还有一层天空。这让他想起楚玥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下雨还是下雪，乞丐和皇帝能够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这世间万物唯一一样的地方，就是都由父母生于这天地之间。
　　她所做的一切，让他逐渐开始相信那句话背后的意义，不分高低贵贱，不论男女尊卑，尔与我以木瓜，吾报之以琼据。
　　这一夜的南边街道，又死去了八个人，小七带人把他们给烧了，然后将骨灰分开交给了他们的家人。楚玥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些湮没在火光中的灰尘，转身又进了别的帐篷。南中街的百姓们都十分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小姑娘——她俨然是众人的头领，据说还是个郡君，但是你看她把头发绑起来，把衣服束起来的样子，并不像传说中的世家女子那样讲究，她给咱们清洗伤口的时候也没有嫌弃，她还和咱们吃一样的东西……尽管知道她没有办法解救我们所有的人，但是她在这里，她带来的人在这里，就好像给了大家一个主心骨一个支撑，即使是死，也能够稍微安心一些，不至于抱着被抛弃的心情。
　　凌晨的时候，累了十多个时辰的女孩子们终于能靠在帐篷外歇息一会儿，阿九窝在小七的身边，像一只胖兔子,阿绣搂着客女之中年纪最小的两个，盖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毯子，小呼噜打得正响。二姑娘看看东边儿快要升起来的太阳，晃了晃神，揣了个咸菜心儿的馒头，然后往街口走去——戈羽那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晨风稍有凉意，但是让人觉得很舒服，郡君娘娘推开房门的时候戈少年还没有醒过来，额头上的温度虽然稍有下降，但还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高温。
　　“馒头。”床上人忽然哼唧了一下。楚玥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馒头……这，是不是应该感慨一下好鼻子？
　　“醒了吗？”
　　“……醒了一半儿。”
　　“吃东西吧。”
　　“真体贴，老子都五六天没吃过东西了。”
　　“呵。”二姑娘摇头：“若是大邺京师不曾来人，你还打算就这么病死在这里么？”
　　“你觉得我会死？”戈羽努力伸出手，想要捏住眼前的馒头。
　　“难道不会死？”楚玥看他一副吃力的样子，就替他塞了进去。
　　戈羽挑眉，将馒头拿下来，微微一笑，眉宇间神采飞扬，连脸上的大包都可以忽视掉：“只要有药，有饭，不论什么病我都不会死……后周的确积弱，但也不是人人都是软蛋。”
　　“哦？”二姑娘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那我不管你也可以了？”
　　“这个么，救人救到底，救到一半儿忽然抛弃病人，可不是仁者所为。”戈少年理直气壮。
　　“吃完再喝一剂药，我先走了。”楚玥没心思插科打诨，撂下一句话，打算走了。
　　“等等……半刻钟也省不下来么？”
　　“人命关天，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也还是一条人命，我就不会见死不救。”二姑娘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晨光熹微，拉长了少女纤细的身影，戈羽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冷淡的姑娘啊。
　　“行了，出来吧。”
　　“少爷。”一个黑影闪了出来：“刚刚那个小丫头腿上功夫不弱。”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虽说你小时候就发过天花，随随便便到这里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大邺的将领又不是吃素的，还是快回去吧。”
　　“主子担心您熬不过去。”
　　“放心……这里意外的有个医术很好的小丫头。”
　　“她是楚忠信最疼爱的孙女，不想个办法带走吗？”
　　“先放着吧，我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哪。”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记着让蹲守寇西的那群小崽子们低调一点儿，祁瑜跟华昭比起来，可不是狠了一点儿半点儿。”
　　“是，属下明白。”黑影从后门闪了出去，端的是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