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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归原状……? ...

  •   “好热啊。”我瘫在椅子上,吸着饮料作死鱼状。
      “今天有39°呢。”姜阳说。
      “让我死了吧。”我灵魂已快出窍。
      潘月走进来,奚落我:“这就不行了?这还没到八月份呢。”
      “啊——要死了。”我看见她手里抱着一堆报纸贺卡,问道,“这些什么东西啊?”
      潘月说:“你瞎啊?报纸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懒东西,公司门前的信箱都要被挤爆了都没人去管,还得我去扔。这还有一堆贺卡,你们自己来认领啊,没人认领我就扔了啊!”
      潘月把一大坨贺卡扔桌子上,大家却都懒得动。
      潘月恨恨地抱着报纸走开了,声音越来越远:“懒死你们算了!平日里连垃圾都不倒一个,我养着你们干什么!你看看,这盆草放角落都要发霉了都没人去收拾一下啊……”
      姜阳悻悻道:“潘月这是大姨妈来了吧?”
      我点头:“我懂得。这大热天还来姨妈,火上浇油嘛不是!”
      姜阳晃晃荡荡去倒水,经过那坨贺卡的时候翻了两下,笑喷了:“这什么玩意儿?‘亲爱的胖胖,我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君不见下渝州’?收件人,周图图?”
      “啥?啥玩意儿?”周图图本人站起来,红着脸跑过来抢走那张明信片,看完后一把摔地上,指着角落另一个憋笑憋得通红的男生,怒发冲冠,“张明你个智障玩意儿!老子掐死你!”
      张明一边逃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冤枉啊!这不上次咱一块儿喝酒大冒险嘛?选通讯录里最后一个人写封肉麻情书寄出去的?这都过去八百年了!”
      大伙儿笑得喘不过气来,姜阳笑着说:“你们赶紧来把这些认领了吧,不然待会儿出人命了怎么办。”
      这会儿大家都积极了,生怕自己有什么羞耻信件让人拿了。
      我挪到那桌子边上,翻了一翻,不出所料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放心地走回去。
      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声:“这张贺卡上怎么没写名字啊?”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脑子里炸开一声响雷。一张熟悉的卡片映入眼帘。纯黑的一张讣告。我上一次看见它,它上面是写了几个字的。

      亲友向沙于2016年6月07日中午11时13分病卒,享年28岁。于2016年6月10日出殡。
      谨此讣闻。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把那封卡片夺过来,仔细确认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
      潘月跑过来抱住我不断下滑的身子,着急地问:“怎么了?中暑了吗?”
      我无意间瞥到,之前特意放到书架底排的书,已经一本一本默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放在角落的盆栽,又回到了窗台上,阳光下闪着利刃一般的光芒。
      我眼睛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我不得不捂住双眼。

      这时,姜阳手机响了:“喂……什么?!……好我们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姜阳说:“林业局朋友的电话,森林公园发生火灾,葫芦他们可能被困在里面了。”
      “什……”潘月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转向我,“……何柳……?”
      我马上掏出手机,给葫芦打电话,冰冷的女声回复我:“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再服务器。”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对姜阳说:“姜阳,借下你的车子。”
      姜阳马上说:“我们一起去。”
      潘月抱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走吧,咱一块儿去。”

      路上,潘月抱着我颤抖不停的肩膀,不停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手里紧紧捏着那封黑色的讣告,浑身冰冷。
      潘月一把将讣告夺过去,在我反应过来撕碎了,扔出窗外。
      我看着那些碎片像黑色的蝴蝶一样往车后飞去,直到没了踪影。我眼睛聚焦到潘月脸上,看见她那双坚定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终于哭了出来。
      潘月将我的头揽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没事的。没事的。”

      我们赶到时,大火已被扑灭,山脚下只看见滚滚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臭味。
      山脚边拉起了警戒线,人们被拦在外面,看得出有几个像是被困者家属的人焦急地等着。姜阳去问警察,得到的回复是尚不知进展。
      潘月扶着我到一旁的临时休息亭坐下,一旁守候着的医务人员看我脸色不太好,帮我量了个体温:“35.7°,这么热的天体温怎么这么低啊!诶,你不是上次被蛇咬的小姑娘嘛?”
      我抬头看他,果然面熟。
      那个医生说:“怎么,你男朋友在里面啊?”
      我点头。
      医生说:“你不要担心,别人我不敢说,你那个男朋友绝对不会出事的。那个小伙子很灵醒的,这种小范围的山火不会难倒他的。”
      我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转身拿了条毯子给我披上,说:“披上吧,当心感冒。”

      下午三点四十六分,也就是我们到达两小时三十分后,山林里有人走出来了。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我们挤到前排,看到陆陆续续有消防员背着、抬着被困者出来,家属一窝蜂地涌了过去。我始终紧紧注视着出口处,等待着那个熟悉的面孔的出现。
      一个又一个,当所有被困者都出来之后,我慌张了,问入口处的警察:“还有人吗?还有没救出来的人吗?”
      警察看了看里面:“后面没人了。”
      我眼泪崩溃一般:“不可能!还有人在里面,你们去救啊!”
      警察拦住我:“你不能进去,里面危险!”
      “里面还有人!葫芦还没有出来,你们去救救他啊!”
      “葫芦?”后面有声音传出来,转头,是个满脸黑灰的消防员,“你是葫芦的亲属吗?”
      我赶紧点头:“葫芦怎么了?”
      消防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齿晃白晃白的:“葫芦没怎么!葫芦可是个英雄!好小伙子,帮着我们救了十来个人呢!”
      “那,那他人呢?”
      “在后面呢!他中暑了,硬要我们先救别人再管他。哎,出来了!”
      我转过头,丛林里钻出几个消防员,打头的那个背着个人。我跑过去看,背着的那个是葫芦。身上脸上脏兮兮的,但脸色润红。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哭得都没样儿了。

      消防员说,这山火是游客没踩灭的烟头引起的,这大热的天,太阳一烤,火就起来了。葫芦是最先发现山火的人,他带着人先跑到远离山火有水源的上风区,然后自己到信号好的地方报了警,还到处寻找游客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消防员来了,还是他带的路,先帮忙撤了他带的那批游客,他自己没走,又帮着找另外的游客。火势大起来以后,他没怂,扛起人就往外搬,一连救了十来个人。后来他中暑了,自己找了个阴凉安全的地方歇着,让消防员不用管他,先救别人。最后把人都救出去了,他才肯让人背出来。
      消防员说起来,一个一个都竖起大拇哥:“好小伙子!真不错!”
      葫芦听着,脸上浮起不好意思的羞红。

      等人都散去了,病房里就只有我们俩人。葫芦冲我张开手臂,说:“过来抱抱。”
      我听话地靠过去,伏在他胸前,让他把我圈在怀里。
      他在我头发上吻了一吻:“害怕了吗?”
      我点头。
      他在我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像哄小孩一样:“不怕了。不怕了。”
      眼泪涌出来,一点一点浸湿他的胸膛。他的心跳离我如此之近,可却一丝一毫都不可预料和掌控。所有的事物都会回到他原本因有的样子,那是不是葫芦的性命也注定在不久的将来结束?即便我能够穿越时空,可我什么都不能改变。我连一盆盆栽、一本书的位置都不能挪动,更不要说是一条注定消亡的生命。
      绝望,原来就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就像看着那盆花回到窗台上,看着那本书回到书架上,而我除了措手不及以外,连哭泣都迟到多时。
      葫芦一边轻拍着我,一边问:“怎么了?别哭了啊。”
      我抓紧他的衣襟说:“你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
      葫芦有些慌张了,捧起我的脸,问:“我还在啊,你不用怕了。”
      “呜……”我摇头,哭着说,“你会离开我的,怎么办啊呜呜……”
      葫芦拇指为我擦着眼泪,保证道:“我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扑在他胸口,紧紧拥抱着他。像是一放手,他就会变成泡沫消失一样。
      他没再说话,默默的拍着我的背,抚慰着我。
      待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才轻声说:“何柳,为什么你这样不信任我呢?”
      我贴在他胸口,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不信任你。”
      “那是为什么呢?”他问。
      我闭上眼,静静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攒够了力气,才开始说:“因为,我经历过,失去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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