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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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恩发出了一声闷哼，伸出双脚，把它们搭在倾斜的操控台边缘。“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空间跳跃到首府？”他问，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因为这样做会让首府附近时空发生扭曲，造成一些可怕的故障。”亚当耐心地回答他，手指娴熟地在操控台上游移着，就像古时期那些音乐家，在一台被称为“钢琴”的乐器上演奏一样。
“那我们可以加快速度，快点儿飞过去。用无限趋近于光速的那个档位，难道不行吗？”
“不行。光速会让我们的时间相较于地球而言变慢。而且船体也会接受不了的，可能会产生形变。”
“地球啊，这可真丧气！还有多少时间到达目的地？”他把左脚搭在右脚上面，然后百无聊赖地伸了一个懒腰。
“四个小时二十分钟三秒二……”
“四个小时！我还不如躺在坟墓里面。昆西怎样了？”他被无事可做折磨得有一点毛躁起来，语气也更加粗鲁了。
“他被妥善地关着，正如你的指令所阐述的。卢西恩，你是感觉到无聊了吗？”亚当转过身子，身后控制键盘的荧光随即熄灭，只有显示屏外浩瀚的黑色包裹着他们两个。
“傻子都看得出来，亚当。难道你有任何稍微‘有趣’一点的项目推荐吗？”
亚当看着他，那平和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属于情绪的波纹。他柔顺的红发在黑暗里显现出古铜色，井井有条地全部被梳向脑后，他漂亮澄澈的绿眼珠也因此带上了一丝棕色。他在思考吗？卢西恩不禁开始揣测，特工都是这样思考的吗？
终于亚当开口了。他的嘴角以一种不可觉察的方式翘了起来：“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有趣’的。你看过星图吗？”
卢西恩撇撇嘴。“什么是‘星图’。”
亚当没有接他的话。相反，他谨慎而小心地用左手手指环绕着卢西恩的右手手腕，然后抬起了它。亚当的皮肤温度触摸起来非常令人舒适，这是所有特工的特征吗？还是他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技术，让温度稳定在一个精确而美妙的范围内？
亚当把他的手放在了控制台上。卢西恩以为会产生一片荧光，但是没有；相反，他的手指似乎被什么轻柔、温暖而热诚的东西攥住了。这种东西似乎没有质量，轻飘飘的，却有足够的、令人愉悦的触感。一些意念和数据团从他的传入神经飞奔起来，卢西恩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电脑？”
亚当的手附了上来。卢西恩马上抓住他，就像一个即将溺水的可怜人。“科技……科技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可以直接感知人类想法的电脑？”他结结巴巴地说，怀着满腔的敬畏。
“正如你所认知的；没错，这是我们最新的成果。现在也许你该闭上眼睛……当然，如果你睁着眼睛，效果其实也是一样的。我要操作……”
亚当最后的话语变成了呢喃的气息。他的手指被电脑狠狠地往里一拉，就像被按进水里一样。他本能地想要憋气，但是在黑暗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而且他的肺部上也没有了任何压迫感。他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一点亮光逐步散开，两点，三点，五点……接着开始辉发出各种各样的颜色。红色、蓝色、暗紫色、浅黄色……他眼花缭乱。他似乎从一个长长的隧道里穿梭着，亮光在他四周飞速后退，汇聚成一小堆星盘。就像在地球上动物园里的人造春天一样，拟态环境里，美妙的鸟儿开始苏醒，一声接着一声，开始叽叽喳喳地唱起歌儿。起先只是星星点点的天鹅绒夜空，到后期就变成了洒满白面粉的黑色餐桌。
卢西恩感觉到喉咙一片干涸，他只能马上闭上嘴巴。他的视线被成千上万的星星霸占了，目力所及之处，他依稀辨认出超新星、褐矮星和小行星环带。举目之下全是星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在其中游荡的细小灰尘。
这个认知让恐惧在他的腹部累积。他挣扎着想抽出手，或者想碰到亚当，但是不能。他张开嘴，逼戾的空旷感让他喘不过气。最终，在嘴唇的依稀颤抖中，他吐出了那个名字。
“亚……亚当……”
一只手迅速抓住他的肩膀。但是他只能感受到对方的触感，却见不到对方的脸。宇宙开始旋转，光辉开始闪烁。
“有什么问题吗，卢西恩？”
亚当沉稳的语调让他放松不少。卢西恩定了定神，压抑着声音里的恐慌，开始询问：“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脸？”
“电脑修正了你视神经所接受的信号，为了你更好地欣赏……这个美丽的景色。”
“那我该……怎么改换位置？”他说，紧张地，同时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蠢。
“意念。你只要……想。”
卢西恩发现他不必太集中精力。电脑就像他的第三个大脑半球，自动开始调整。他从金蓝色的超新星上方飞掠，一头扎入艳红炙热的气体团中，并且把灰色的小行星带搅得一塌糊涂。最后他闯入了一个恒星区，那里有一打双星系统在互相绕着旋转，而在它的中央，是一个亮白色的点。
“那是什么？”他兴奋地叫起来。亚当在他肩膀上的手紧缩了一下，接着放下戒备一样放松下来。
“我看不见你所看到的东西。但是从你的语调估计，那是中央黑洞。”
卢西恩发现自己站在了那个白点上面。
“可是它……很亮。黑洞不应该是黑色的吗？”
“这不是用光学望远镜采集的数据。即使黑洞能抓住一切逃逸的光，它还会发散某一些其他的射线，而且异常强烈。”
“如果我跳下去呢？”卢西恩迅速回嘴。
“电脑会自动中止程序。黑洞的内部还依然无法描述。”亚当似乎耸了耸肩。
卢西恩于是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开始浏览仙女座的内部。他在浩瀚无垠的星河里逛了很久，这时候才发现忘记了怎么找到初始位置。该死，他想，我该怎么退出……？
他猛地想抽回手，但是电脑攥得很紧。等等，他必须用意念而不是蛮力。好，那么……
退出。
退出！
他在大脑里喊了两三遍，但是电脑无动于衷。这是怎么回事？他刨根究底地冥想，然后在内心找到了一丝顽强的、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不，不行，他告诉那一股想法，即使星河再美丽也不行；他已经太累了。但是那股欲望却驱使他向前，迫使他的眼睛盯着那些绚烂多姿的扁球体。
“亚当！”忍无可忍地，他吼了出来。天地开始飞旋，宇宙万物逐渐暗淡。亚当的手简短地碰了一下他的，然后游移到他的颈部。黑暗，死寂的黑暗，逐渐吞没了他。
“卢西恩！”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亚当这么喊。于是他挣扎着，在清醒意识的边缘徘徊。还不行……
……他睁开了眼睛。
室内已经恢复了光明。亚当在正上方俯视着他，面无表情。但是卢西恩怀疑那只是伪装。透过那一双亮绿色的眼珠，他似乎看出了一小团从未出现过的情绪谜团。亚当抱着他，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背部，另一只环着他的腰。
“你还好吗，卢西恩？”他问，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你似乎不愿意退出。”
卢西恩压下内心的火气。当然啦，都怪自己和这个采取意念控制方式的电脑。他十分想休息的同时却又贪婪地渴望着观看星空。电脑当然会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保持原状啦。
他攀附这亚当的肩膀站起来，假装自己没在发抖。之前被歹徒围攻的、死去假象的阴影和环绕着他，而现在又是永远呆在电脑程序里的恐惧。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亚当轻抚他背部的时候烟消云散了，他半卧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踢着腿。
“还有多少时间降落？”
“五分钟。”
亚当回答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卢西恩看着他回到控制台上，突然萌生一个主动触碰对方的想法。即使毫无意义也好，他想；亚当从棍子的击打和卡在星图里救了他这么多次，权且把这个当成感激。但是，特工心目中的感激是这样的吗？
显示屏中，大地向他们旋转着扑面而来。大洋大洲变成了细微的山川河流，接着城市的轮廓开始浮现。卢西恩敏捷地跳起来，迈开了一步，站到了亚当旁边。
“我承认我更喜欢地球。”他说，尽量不引人注目地，伸手搂住亚当的腰。
“诚然。”回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平板声调。但是搭在卢西恩后背的胳膊显示了另一种情绪。
他们降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