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夜上海》离陌沫

23、救命稻草

　　也许是已经睡了太多了，当整个病房变得寂静的时候，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病房里有张双人座的沙发，梁雪琛也不管我的劝说执意留下来陪我，她也不愿意躺在其他空病床上，说是没洗澡不想弄脏了别人的病房给医院造成麻烦，于是和衣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关灯前我给方雨婷打了个电话，她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她说她一定会好好接受治疗的，让我不必为她担心。方妈妈向她提到了韩祎会为她联系国外的专家，在病痛面前，感情的事就像小打小闹。
　　“我相信一一会救我的，她总是很能干。”
　　方雨婷的声音过于平淡，听不出是否真的信任韩祎。
　　沈毅楠回去之后，梁雪琛并没有继续关于韩祎和关磊或是方雨婷的任何话题，只是认真地找来巡房医生帮我问诊，帮我擦了脸，喂我吃药，一言不发。
　　“雪琛，你没事吧？”
　　梁雪琛想看个傻子一样盯了我一会儿，冷笑道：“景安安，住院的又不是我。”
　　这个人就是这样了，自以为能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旁人都能感受出她此刻不好到了极点。可我实在太累，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猜测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翻来覆去，方雨婷的病、沈毅楠的保研、韩祎的不坦诚和梁雪琛那为世间大多数人所不容的爱情轮番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我像个局外人一般把他们的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窗外天蒙蒙亮了才进入了浅眠。
　　大概没睡多久就被巡房医生和护士们吵醒了，梁雪琛不知什么时候买回了早餐，站在医生旁边。
　　本来就是着凉而生了小病而已，自然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梁雪琛在我吃早餐的时候帮我办了出院手续，吃好早餐后我乖乖跟在她的身后，打车回了宿舍。她照顾我躺下之后，背着书包匆匆地离开了。
　　我已经害梁雪琛浪费了上午三节课，她能耐心陪着我那么久，实在是太大的荣幸了。
　　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拿起手机，一个上午只有韩祎的一条短信：我回深圳了，安安你好好休息，别急着那么快去上课。
　　她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是会急着去上课的人么？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条短信进来，我略带激动地拿起手机，才发现那是梁雪琛的短信：惨了，郭女王居然点名了，你可得留好医生开的病假条，否则就要挂科了。
　　她口中的郭女王是教计量经济学的女老师，以严厉彪悍敢于让学生挂科著称。但郭女王很喜欢梁雪琛，似乎早就有意向她抛出保研的橄榄枝。

　　直到梁雪琛晚上十点多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沈毅楠都没有给我发任何信息，也不知道他这一整天都办了什么事。
　　结果还是我忍不住发了条短信给他：我出院啦，医生说这两天都要吃清淡的东西，我也太惨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沈毅楠的电话打了进来。
　　“安安，对不起啊，我今天太忙都忘了给你打电话。”我听到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我临时接到一个会邀，和我们系的老师来北京三天，刚刚降落，现在还在机场呢……”
　　我心中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压抑住脾气问道：沈毅楠，我们真的和好了吗？”如果真的和好了，为什么他竟然会忘了提前告诉我他去了北京？
　　“安安，我们真的没有吵架过。”沈毅楠的声音非常轻快，“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忘了给你打电话而已，这样好了，我给你带北京的小零食赔罪，你就原谅我吧？”
　　我被他滑稽的语气逗笑了，挂了电话之后总算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安安你……”
　　梁雪琛皱眉看着我，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只是又要笑我恋爱脑，或是“恋爱使你变得卑微”之类吧，我并未放在心上，心满意足地一觉到了天明。

　　我和沈毅楠在那个电话之后关系正式恢复正常了。就像平常去了哪里一样，晚上睡觉前他会给我打一个电话聊聊一天发生的事情，偶尔也会发一两条短信向我吐槽此刻遇见的一些人或事，比如“这个讲座也太无聊了”或是“这个老师的观点我可不敢苟同”之类的话。
　　只是他说是去三天，三天后一通电话告诉我要一周后才能回来了。
　　我们学校的老师不会介意学生考研考到外校，反而会带大四的学生外出参加培训、讲座等，好让他们接触别的更好的学校的研究生导师们，以便未来保研或是考研有优势。这是沈毅楠第一次去北京，我大概能知道他去了北京的哪一所学校，又为什么去了北京。
　　我明白，他在不久的将来会离开这座我最喜欢的城市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但我们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这几天我一直跟着梁雪琛乖乖去上课，下了课拿着电脑进图书馆，最近我文思泉涌，指尖在键盘上打出一段段章节，然后发送出去，看着我的读者一天天多了起来，这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属于我一个人的小小骄傲。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下了课之后我们打算回宿舍休息半个小时再去图书馆。
　　我们的宿舍区与教职工小区相连，加上这个校园里实在不乏家里有钱或有权的学生，所以宿舍区旁的路上豪车并不少见，梁雪琛喜欢记住这些车的牌子和型号，然后在经过这些车时把头昂起来，假装自己不屑一顾。
　　“宝马、保时捷、奥迪、凯迪拉克……”梁雪琛每经过一台车就念一遍，“奔驰、奔驰、奔驰……怎么那么多奔驰。”
　　我笑道：“我们学校也太可怕了，幸好咱们没车，想比也比不了。”
　　梁雪琛白了我一眼。

　　突然手机振动，是韩祎打来的。
　　“安安，史密斯教授已经到上海了，他的讲座安排在周末两天，下周二返程，我已经托人约好了他周一的时间，拜托他到杭州走一趟。”
　　按理来说这样的大事，韩祎一般都会给梁雪琛打电话的，在办事的可靠程度上，我远不及她们俩。刚想开口问两句，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医院这两人的不欢而散。
　　梁雪琛应该也知道这通电话是韩祎打来的，她双手插兜，微微低头走在我身边。
　　我问道：“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却又勉强打起了十分精神回答我：“我有个朋友会帮忙安排，但你们得跟他提前走一趟和雨婷父母打一声招呼。刚刚他说今天他先去学校跟你们见一面，估计已经快到了吧。”
　　大概韩祎那一头在忙些什么事儿，她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才挂了一秒钟，电话又响起：“对了安安，他叫程珏。”

　　确定电话不再响起了，我才对梁雪琛说道：“一一说那个国外的权威周一有空去杭州问诊，我们得跟着去一趟……周一的课都是对你特别好的老师上的，所以请一天假应该补得回来吧？”
　　梁雪琛不出意外地皱了皱眉，随后点点头。
　　“一一说她朋友会来帮我们安排，她的朋友叫……”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安安，你说他叫什么？”梁雪琛停下脚步，我不自觉地跟着止住了步伐。
　　我以为她是在等我回答，没想到她的视线却停留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奔驰上。
　　那辆奔驰就和程珏这个名字一样，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曾经遇到过。

　　奔驰后座的车门被轻轻打开，推开车门的那只手腕上戴着和韩祎一直戴着的阿玛尼款式相同的镶钻手表，接着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走到了我们身边。
　　他的五官像小说里刻画的男主人公一般棱角分明，却又有着温柔男二号的如玉气质。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一一的室友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礼仪周到却又不让人觉得疏远。
　　梁雪琛反应比我更快些：“程……珏？”
　　听到梁雪琛的声音，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就是韩祎因为胃出血而住院的那天，在附属医院门外与我们撞得满怀的那个人吗？
　　程珏也很快想起来，微笑道：“我们在医院门前匆匆见过一面，没想到你们就是一一的室友。你们好，我是一一的朋友程珏，她家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所以我替她来安排史密斯教授的杭州行。”
　　他身上有着几不可闻的清香，就像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一样令人舒适。我不自觉地被眼前的人吸引住，梁雪琛反而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三人间突然有些尴尬。
　　好在程珏并没有让尴尬持续太久，很快说到了正事：“一一发给我的你们室友的病历我已经转发给了史密斯教授。教授周日的晚宴结束后，我会让司机把他直接接到杭州的酒店。医院方面我也打好了招呼，他们会安排周一的接待。只是我还没和你们的室友见面，直接过去未免太唐突了。”
　　程珏的声音慢条斯理又叫人忍不住仔细倾听，见他停顿下来，我连忙追问道：“那……我们来和雨婷联系？”
　　“我就是有这个意思了。”程珏的笑容如初冬般的暖阳，“我周日下午三点过来接你们一起去杭州，先去看看方同学，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程珏计划周日和我们一起去杭州，也给我们订好了周日的酒店，好让我们下周一一早可以陪在雨婷身边接受国外权威的问诊。
　　他简要地说明之后，目送我们走回了宿舍。

　　进宿舍大门前，我转头看他坐上了奔驰后座，没过一会儿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直都没吭声的梁雪琛这才感慨道：“安安你瞧，我们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我一个人写得那么嗨，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这个角色终于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