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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礼物 ...

  •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天气。林荫道上,一顶轿子,十几匹马,恰巧迎合了这秀丽的美景,似是一伙郊游的大户人家。只是这画面表面看似和气,实则轿子里已经火花四溅,正在上演一出教子大戏。
      “简直胡闹!谁准你偷偷跟来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去做什么?真当是郊游来的吗!”徒靳在发火,徒沐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偷偷跟着他们,一路上不但没人发现,竟然还让这小子跟着出了城!
      其实也不算是没人发现,至少隐言是知道的,徒沐的功夫是他教的,身形步伐乃至气息他都熟悉得很,只是没什么说的机会,也没有说得必要,因此即便一出门不久就知道徒沐跟了上来,隐言也全当不知,反正是跟着老爷的队伍,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徒靳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小儿子请的老师有多好,当然也就不会迁怒到隐言身上,更何况他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坐了轿子出行,与一直骑马默默跟在他身边的隐言甚少交集。
      “拿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就让徐良送你回去!”徐良是徐进的养子,从小在暮阳府长大,跟着弟子们操练训练,也得徐进的真传,如今已是暮阳府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次出行徐进不方便跟着,便派徐良代替。
      “不要!”徒沐闷闷回嘴“跟都跟来了,沐儿不回去。”
      “这是你说回去就回去,说回去就不回去的吗?”徒靳压着气,从来不愿多责儿子,这时候却不得不责备。
      徒沐低着头半晌无声。
      “听话,回去,爹这次出门是有正事要办,哪有时间照顾你。”终究是不忍心太过呵责这个疼爱的小儿子,徒靳稍稍放了软话。
      “不用照顾沐儿,沐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徒沐仍旧不死心。
      “你才多大,功夫都还没学到家,怎么照顾?”
      “沐儿近来功夫增进了不少,师傅都说了,打不过至少能跑得过,您看孩儿跟了你们这么久,除了师傅谁都不知道,要不是孩儿自己出来,一路都能跟到目的地了呢。”
      徒沐越说越自豪,搬出师傅的同时还不忘夸夸自己。虽然说是能跟到目的地,但暗中跟随实在是太累,带的粮食和水早都被他吃光喝光了,这才不得已出来,想要蹭个娇子坐,顺便蹭些吃吃喝喝。
      听了徒沐的话,徒靳先是一愣,随即叹道“江湖的凶险岂是你能知道的?要是有个万一,我如何跟你娘交代!”
      徒沐略低了头,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可又确实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乖乖回去,因此小声嘀咕道“不是还有师傅在嘛。”
      徒靳咬咬牙,这儿子真是跟他一个倔脾气,原来的乖巧劲儿都哪里去了,有个师傅了不起吗,连装都懒得装了?
      在丹田沉了口气“徒隐言,给老子滚进来!”
      隐言悠哉的骑着马,跟在徒靳的娇子后面,听到这声中气十足的传唤,一拍马背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娇子前,掀起轿帘进去,乖巧的单膝跪在徒靳身前“老爷,您叫隐言?”
      徒靳轻哼一声“你教的好徒弟!”就冲着隐言看到徒沐时一点也不惊讶的反应,他就知道,这小子,还真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说他知情不报,刻意纵容,还真是不冤枉。
      隐言愣了愣,半晌后,给了他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谢老爷。”
      合着自己是在夸他吗?!深吸口气,徒靳安慰自己,他什么都没听见......
      “小沐说你早就知道他跟着我们?”一个不算问句的问句,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回答。
      “是”,隐言如实回。
      这小子还真是敢回!“为什么不说?”徒靳问,有点郁闷。
      隐言略一思索,原来这种事需要及时呈报吗?在他看来,徒靳教育他的成分要比兴师问罪来得多,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他回答了“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因此,面对父亲的指责,隐言乖巧的接受了,并且还给了一个承诺“是,隐言记得了,下次会说。”
      下次?还有下次呢?!徒靳不由在想,他叫这家伙进来是不是叫错了?
      “噗”旁边徒沐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父亲的脸色又赶紧把头垂得更低,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样子。
      徒靳发现,疯言疯语听多了,他竟然也可以接受了,随口问道“这小子说要同行,你怎么看?”
      隐言撇了言徒沐,又看向徒靳“请老爷允我问几个问题。”
      徒靳一挑眉“哦?问吧。”
      隐言转向徒沐,问道“教你的步法练到第几重了?”
      “沐儿不才,前两天刚突破第三重。”
      徒靳发现,隐言虽然仍旧跪着,但自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气势犹在,问起徒沐,颇有一番为师风范。而自己的这个人精儿子竟然在隐言面前显得尤其紧张,倒不是拘谨,只是颇为认真,以前的牙尖嘴利不知道哪里去了,偷嘴耍滑也不用,竟然有什么说什么,意外的诚恳。
      徒靳想着想着略有些奇怪,隐言给人的这种压迫感应该是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为何他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呢?是没有注意,还是被他忽略了?
      那边隐言还在继续问“黒芒可是随身携带?”
      “是”说完,徒沐便准备回身去拿。
      “不必了”隐言制止完他,接着道“如今当是可以拉满了吧。”
      “是!”徒沐回的一脸兴奋。
      隐言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转回父亲“回老爷,隐言认为,让他跟着无妨”。
      问了几句话就没问题了?徒靳偏想刁难他一下“你凭什么认为?”
      “凭隐言在此。”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原因,隐言回的理所当然。
      没想到是这样一句答案,徒靳一惊,为隐言的嚣张有些不知所措,偏又看到他一双眼睛平静似水,叫人不自觉相信他说的,这一刻徒靳突然觉得,让徒沐跟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了。
      徒沐何其聪明,知道徒靳有些犹豫,赶紧趁热打铁“爹,沐儿迟早要行走江湖,这不是提前出来见见世面嘛,有师傅在,还有您在,能有什么危险。”
      往日的武林大会其实从未出过乱子,即便这次是要商讨除魔的对策,真正行动也要一个月之后了,徒靳想着,若是硬要小儿子回去,他再偷偷跑出来反而更危险,倒不如就这样。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妥协般叹了口气,徒靳突然想到什么,问隐言“可还记得竹院里你说过的话?”
      “是”但凡承诺,隐言全都记得,他曾说过,要教徒沐本事,护他周全。
      “好,虽然是魔教之人,但至少也应懂得守信全诺。”
      这话与其说是要隐言回答倒不如说是提点,人心若何并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隐言也没想过回答,说得再多不如做到,仅此而已。
      ————————————————————————————————————
      途径秋全镇的时候,徒靳一行人找了家酒楼歇了下来,没想到却恰逢秋全镇一年一度的赏花灯会,徒沐自然是孩子心性想要留下来。知道机会难得,也不过三两天时间,徒靳也就由着他,顺便让所有人一起凑个热闹。
      白日里赏花,晚上便是灯会,这三日的秋全镇可谓夜如白昼,热闹非凡。徒靳许了所有人三日休息,身边只带着隐言,陪着早就兴奋不已的徒沐,也颇有闲心的游逛起来。本来不想让隐言跟着,奈何知道这人的固执,徒靳索性也就没有多费口舌,不过此时他倒是有些后悔了。这样子竟难得的像是一家子逛集市,让他没来由的有些焦躁。
      隐言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之所以留在父亲的身边,只是想保证二人的安全。临行前,他曾给清澜寄过一封信,一是让她调查一个叫白羽的人,二便是荒山里遇到的那些家伙。白羽的目的他尚且不明,但他却知道,这两次暗杀,但绝非一个势力所为。白羽意在活捉他,而第二波人,是想至他于死地。也就是说,暮阳府中至少有一个奸细,或者……两个?一个透露了他回府的行程,一个则安排人埋伏在了铁索桥后。
      又或者……其中一个叛徒在天渊?
      隐言不愿妄下定论,在没有摸清敌人的套路前,所有的猜测不过自乱阵脚,到不如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只是父亲可能会有危险,而自己,不能,也不想离开他身边。
      “爹,您看,是发带耶!”徒沐拿着糖人兴奋的跑到一处摊位前,饶有兴趣的研究起摊子上各式各样的发带。
      徒靳无奈的摇摇头,一脸宠溺的跟着过去,隐言自然紧随其后。
      “哎呦小客官,您眼光真好,这带子是前两天新进的,说是土波那边的家族款式,就这两条。”摊主热情的给徒沐介绍,一抬头,看到走过来的徒靳和隐言,一眼便认定来徒靳才是这一行人中的大财主,赶紧接着道“客官,买两条回去喽,您大儿子、小儿子一人一条,带出去可气派。”
      徒靳微微一愣,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不自觉的将眉头颦起,刚要开口,一旁的徒沐先一步道“您看错了,这是我爹,那是我师傅,我爹就我一个儿子。”
      无心的话语让徒靳的眉头颦得更深,对摊主投过来的询问眼神微一点头。
      “哈哈……哈哈……”摊主尴尬的笑了笑“我瞧这小哥儿跟您有些像,还以为是一家人,误会误会,小客官接着挑哈,这边还有很多款式,接着挑,您看看这款西域的琉璃带……”
      自始至终,隐言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略低了头,看着摊位上的发带不知想些什么。
      “师傅喜欢吗?沐儿送您一条,我看那两条土波的带子就不错。”
      隐言略转过头,余光看见徒靳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了。”
      “哦”徒沐有点可惜的放下那两个带子,既然师傅不喜欢,这带子买两条回去也无用,一转身又继续往前走,他小孩子心性,很快又被周遭的新奇事物吸引。
      徒靳跟在他身后,转身前瞥了眼隐言,还是那副淡漠样子,静静的走在他身旁略略偏后的位置,不知为何,心中复杂。
      三人走了一会儿,徒沐兴奋的左看看又看看,不时跟徒靳和隐言说些话,“爹,刚刚那个摊主竟然说我跟师父像耶,您说我们两个像吗?”
      “像不像又能怎样。”徒靳避重就轻的答。
      “唔…….”徒沐绞着衣摆支支吾吾,“沐儿只是在想,若是真有个像师傅那样的哥哥……就……就好了呢。”他抬头瞥了眼徒靳,发现父亲的脸色好像有些阴沉,赶紧接道“沐儿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这样您就不用一直操心了,哥哥能帮您打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还能陪着沐儿习文练武,将来暮阳府也能交给哥哥继承……”他越说声音越小,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最后耷拉着脑袋说了句“儿子不孝。”
      徒沐随谈不上娇气,却也肆意自由惯了,他并不想继承暮阳府,或者说,并不适合,然而,作为家中唯一子嗣,这样说,确实叫人伤心。
      徒靳看着前方,听了徒沐的话本应生气,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片平静。小儿子的性格他自然了解,因此从来没想过把武林盟或者是暮阳府的重担硬塞给给这个儿子,至少,不会那么早。眼见徒沐已经十二,有些事情也该提早准备,可隐言的到来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呢?
      这天意即便不想顺,也忤逆不得,左右不过四个字,顺其自然罢。
      想到这些问题,徒靳自然而然转身去寻找隐言,却发现隐言正在一处摊位前驻足,不由好奇,带着徒沐走了过去。
      隐言感觉到父亲的接近,微微向一边移开,将最好的位置给了父亲,恭敬的叫了声“老爷。”
      “嗯”徒靳应了声,把视线挪到刚刚隐言盯着的摊位上,那上面摆了各种各样的玩意,都是些老旧的物件,什么都有,有些好奇“刚刚在看什么?”
      “回老爷,隐言在看琴弦。”
      徒靳一愣,在摊位上搜索了下,果然看到角落里的一摊丝线,指了指“你说的是那个?”
      隐言点头,“是”。
      “你想要琴弦?做什么?”
      琴弦还能做什么?虽然觉得父亲问得有些奇怪,隐言还是一五一十的回“老爷,隐言在天渊有一把古琴,该换弦了。”
      徒靳突然有些恍惚,记得璎珞的琴是弹得极好的,曾经二人住在山上的小屋里,璎珞总是弹给自己听,也弹给言儿……璎珞不太爱说话,弹琴的时候总是淡淡笑着,所有要说的话仿佛都化成琴音一声声悠扬入耳,好听极了。那时,他总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拥有了这世间最好的女人……
      “老爷”恍惚间听到隐言的唤声“您能再借给隐言些银子吗?”
      刻意忽略那些突然忆起的陈年旧事,想起隐言上一次跟他借钱的情况,徒靳挑眉问道“一百两?”
      隐言摇摇头“一两。”想了想,又加了句“会还。”
      瞥了眼隐言,徒靳轻哼一声,“区区一两银子,我徒靳还付得起。”他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摊主之后便转身离开。
      隐言先是一愣,一向平静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笑意。
      父亲说的是徒靳,而不是暮阳府呢。
      接过摊主递来的琴弦,隐言转身便要跟上,身后传来摊主的声音“这位客官,找您的银子还……”。
      隐言头也不回“不必了,它值这个价。”
      想必徒靳不会知道,他一次无心的举动,成为了隐言的第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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