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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4章 1 ...

  •   金陵城阙,繁华如梦,秦阳楼中最雅致的厢房,两人正举杯对饮,其中一人虽是穿的平常,却难掩眉目间纵情天下。
      “这副眼相,有琴你当真只是这秦阳楼的老板爷么?”云无繇含着半口赤霞珠,朱唇轻抿,倾倒众生。
      “快意恩仇的日子不适合我,守着这小小的秦阳楼,偏安一隅,已是足够。”有琴兮一仰头,温润的酒浆顺着喉头滑入腹中,顿生满腔馥郁。
      “今日来这一回,再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云无繇把玩着夜光樽,有些无奈。
      “怎么又要出去?这会儿走,奈落花期可又该错过了。”为他新添一杯,有琴兮直呼可惜,“也罢,只要你还记得回来,总也能一品奈落花酒。来,再续一杯。”

      白羽飞扬的亭台,白无衣漫无目的的游走其中,看着眼前一座座陌生的殿堂,无力感渐升。
      “原来你走来这儿,叫我好找。”陌离已然换了身装束,薄铠的劲装在冬日暖阳下,红得刺眼,连同他那足以令江湖洗盘的姓氏。
      “劳动少楼主多方找寻,是无衣之过,我这就回去。”白无衣低眉垂首,敛尽一身风华傲骨,卑微的让人不忍直视。
      “我说过,除了万倦楼,你要去哪儿是你的自由。”云止戈摸了摸鼻子,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大哥回来了,答应会晤,我是来带你过去的。”
      “有劳少楼主,还请带路。”
      “白先生……算了,你跟我来吧。”
      万倦楼、万倦楼,缟羽楼最神圣庄严之所在,今日终于揭开层层面纱。白无衣踏步入内,只见堂上横放着月影纱的屏风,雨过天青的颜色,风吹过,丝丝墨香萦鼻。堂上人正襟危坐,俨然一派家主风范。
      “贵客远道而来,请上座。”少年公子未及弱冠,一头乌丝用纶巾简单束起,孔雀金线绣凤尾的大氅,内里经八宝腰带一束,更显得人肩宽腰细。
      “白某不敢。云楼主——”
      “有话稍后再说,先尝尝这茶。”沸水入壶,氤氲起一团迷蒙,烟消云散后,只余暗香袭人。
      “是白毫银针。”只消一口,便是记忆里最深远的味道,“没曾想如今还能得这么好的。”
      “故国滋味,再稀有总也值得人寻觅。犹如血脉桎梏,就算隔绝了时间空间,仍让人无法割舍。”
      “楼主有话,但说无妨。”
      “无繇只是好奇,不知何事竟值得七王爷一再相邀。”
      七王!白无衣心神一震,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晕起一片绯红,“我如今只是后羿王朝一个微不足道的叛臣,借缟羽楼篱墙勉强喘息而已。”
      “无衣自知没资格与楼主谈条件,唯有以性命相抵,恳请楼主救此人于危难之中。”
      “不知谁人有此荣幸?”
      “咎无锋。”
      “王朝圣剑?我可以知道原因么?”云无繇慢悠悠饮下一口茶,示意他喝一口再说话。
      “在王朝,私逃是重罪,他为护我对上长歌统领,至今生死不明。他是我自南唐一路带出,生不能再踏南唐土,死至少要魂归故。”
      “那个柳生义一据说也是你的弟子,你就舍得他?”
      “我没有这种徒弟!”再提柳生义一,白无衣仍难掩心绪激动,咬出满口血腥。
      云无繇笑而不语,将一口茶水饮尽,“既如此,用他的命换咎无锋的命,如何?”
      “什么!”
      “不日我即将北上会晤李仲寓,届时可为你将人带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亲自动手。”云无繇说得轻描淡写,眼神有意无意的游离在他身上。
      “柳生义一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想活下去。”声音越来越低,这样的理由白无衣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的介入使我失了一枚心腹,用他的血迎回沐流光,理所当然。”
      “云楼主言下之意,小苑他是缟羽楼的细作?”白无衣看着云无繇,难以置信同修多年,生死一肩挑的兄弟竟还藏着这样一种身份,“将兄弟手足都安插进敌营内部,你就不怕东窗事发,连尸体都捞不回来!”
      “踏入江湖,谁不是朝不保夕,机遇与危险并存。”云无繇冷着眼看他,“咎无锋的命握在你手中,救与不救,七王爷自行定夺。”
      “杀了他,不过是替一个死去多年的心腹报了仇,堂堂缟羽楼楼主,不该是着眼于睚眦之人。”白无衣语速平缓,与云无繇对视不卑不亢,“若我能给出比此更优厚的条件,云楼主能否考虑放过柳生。”
      “虎落平阳,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瞩目?”
      “江湖传闻,李秋白日前为爱走天涯,自逐缟羽楼,在下不才,愿代其为缟羽楼一尽心力。”
      “先生言下之意,是要以一己自由换取二人性命?但听起来,这笔生意似乎怎样算都是我吃亏。”
      “一个活人总比一个死人来得用处大,何况,对缟羽楼而言,白无衣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恕无繇愚钝,竟不知是李从善之命能助我平步青云,自此扶摇直上,还是白无衣其人能出卖后羿王朝,自此缟羽楼江湖独大?”
      “我今日能出卖后羿王朝,难保他日不会出卖缟羽楼。一棵墙头草,云楼主敢用么?”
      “敢和我呛声,你还是头一个。”云无繇起身,挥袖临风,“一人之力再强,不过十人敌、百人敌,你既为帝师,就为我留下匹敌素书的千秋兵法。用你一生作赔,换柳生义一活命。”
      “云楼主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一世换一人,现在,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守职不废,处义不回,白无衣拜见楼主。”屈膝跪拜,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囹圄,却走的甘心情愿,一如当年,无悔无愧。

      巍巍昆仑,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连造物神都不敢轻易涉足的至高圣地,孕育着李唐王朝最后的高贵。
      “启禀王,少君回朝,此刻人已在殿外。”
      “传。”
      “兄王,仲宣回来了。”
      “说说看,这次南下可有什么收获?”
      “如兄王所料,朝廷对四圣楼虽有斩草除根之心,却苦无连根拔起的把握,这一回大军压境,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却是警告多于镇压。谢家是南唐遗臣,四圣楼是前朝遗珠,宋帝想看的不过是鹬蚌相争。”
      “你如何处理的?”
      “我到那日,正值宋军攻城,谢君臣一人独挑,四圣楼既不吃亏,我也没有过问。之后……就传来了退兵的消息。”
      “你在隐瞒什么?”
      “没有!”急于否认的太过明显,李仲宣咬了咬唇,屈膝跪了下来,“仲宣知错。”
      “你过来。”李仲寓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看见谁了?是云无繇还是你兄长?”
      “我……”李仲宣欲言又止。
      “听玄武说,有人一手三箭自他与白虎手下救走谢君臣,纵观缟羽楼也只有顾影怀有此能耐。所以,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对不对?”
      “我只有兄王一个哥哥。”
      李仲寓笑着将他带入怀中,问他道,“后悔么?我一开口就要走了所有属于你的亲缘,让顾子清这个名字成为久远记忆里的尘封。”
      “是兄王给了我一个家,如今的我只知自己是王朝少君。”李仲宣伏在兄长怀里,闷闷的开口。
      李仲寓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秋郎,你还好么?”山野破庙,罄姬扶着李秋白,走得颤颤巍巍,身后血途昭示着这一路迢迢的艰辛。
      李秋白惨白了脸色,抿着嘴不说一句话,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整个人有如水洗过的一样。
      “疼得厉害?”罄姬好不容易找了处干净地方让他坐下,看着他满头虚汗,心疼不已。
      “我没事。”李秋白笑笑,从怀里摸出颗药丸用力捏碎了撒在伤口上,纯白与猩红相溶,勾勒出一幅诡谲的画。
      “别看,吓着你。”
      罄姬没有回答,抓着他的手牢牢不肯放,将头埋得低低的。
      “若非我执意将你带在身边,你也不必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不要责怪自己,因为最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李秋白回握,掌心传来的温度是彼此间唯一的慰藉,“罄儿,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我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逃出生天我也不知道,若是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嫌弃我了么?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一味拖累。”
      “当然不是!李秋白既牵了你的手,这辈子除非你先放手,否则我是注定要与你纠缠一生了。”
      “那就别再说这种傻话了。”罄姬佯怒,旋即娇笑,“日夜颠倒的过了这么多天,今夜终于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买些吃的,还有药也要买些,你的伤口一直不见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别去,太危险了。”李秋白一把抓住欲走的人,“缟羽楼剑阁阁主的性命有多少人想要,只怕数都数不过来,今日那些杀手也未必尽是楼主的人。”
      “云楼主是公法无赦殿榜首,冒用名号,不怕你们找上门去么?”
      “我脱离缟羽楼,受逆鳞追杀,江湖上尽人皆知。我死了,无论是怎么个死法,都会算到楼主头上,认为是缟羽楼清理门户,谁又会去追究这背后是谁?”李秋白喃喃说着,似叹息,似哀求,“死生契阔,与子偕老,李秋白孑然一身,来去缁尘,得你相伴相随这段时日,已是偷来。罄儿,若我不幸,你持我印信去雏燕故巢找三爷,他是唯一能让我全心托付的对象,也只有他能在楼主跟前保住你。”
      “秋郎……”罄姬泫然欲泣,沁水的明眸隐隐作痛。
      秋郎,若有一日,你知晓我远非你所想那般天真无邪,红妆楼的意外相遇,与你琴剑论交,再到后来你叛出缟羽楼,受逆鳞追杀,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早布下的局。
      “罄儿?罄儿?”声声呼唤,被拉回现实的人茫然的看着眼前为自己一步步万劫不复的人。
      “累了吧,靠着我睡会儿,我守着你。”担心她连日辛苦,李秋白强打起精神,支起身子让她靠着。
      “若我只是你的罄儿该有多好。”小心避开他染血的创口,罄姬将自己依偎进对方怀里。
      李秋白笑而不语,搂着她渐渐沉眠。
      “嗯——”不知过了多久,李秋白一声闷哼,头一歪,整个人栽倒下去。
      “秋郎!”
      “夜羽。”白衣白足的男子踏碎月光进门,衣袂上龟首蛇身的章纹是身份的象征——后羿王朝四圣王排名第二,玄武千秋。
      “二哥。”罄姬语出惊人,背身对着她,一寸寸抚过李秋白眉梢眼角,是满满的不舍。
      “我有话问你,是在这儿说还是出去?”
      “在他面前,我只希望自己是红妆楼的罄姬。”
      “跟我来。”玄武千秋面无表情,带着罄姬一路向西。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尾随其后,悄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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