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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2章 1 ...

  •   秋水小苑中,李秋白、罄姬二人对坐,气氛一时凝重。
      “罄儿,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清楚,想仔细了再回答。因为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李秋白格外慎重,额头竟渗出一丝薄汗。
      “我出身武林三教名锋之一的缟羽楼,此行是为刺杀后羿王朝四圣王之首苍龙降息。任务失败,我回楼中述职,向楼主提出退隐,楼主虽有答应,但条件是我闯得过逆鳞杀阵。逆鳞不同于寻常组织,为期十五日的不间断追杀,我没自信能有命闯过,未来这条路会走得辛苦非常。”
      “我不敢奢求与你风雨同程,此生,李秋白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李秋白顿住了,缓了缓才道。
      “为何不直说,叫我别连累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珠垂泪,李秋白顿时慌了心神,“我只怕自己无能护你周全。”
      “我都明白了,我走就是了。磬姬虽出生微贱,却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不放。”
      “磬儿!”这一次,李秋白是真正心痛了,拉住她死死不肯放手,“你是我今生挚爱,有你我才有勇气挑战楼主无上权威。”
      罄姬没有挣脱,说话已是心死,“出身风月场,难得你真心待过,纵然一去不回头我也没什么说的。赶紧走吧,早一刻离开便添多一分平安。”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李秋白往门外推去,红肿的双眼泫然欲泣。
      “罄儿!”李秋白长臂一揽,将人整个圈入怀中,“罄儿,原谅我的自私,跟我一起走好么?”
      “你肯带我一起走?不怕我拖累?”
      “你只说愿是不愿?往前的路,你我闯得过就是海阔天空,从此江湖不再,若闯不过——”
      “那就来生再见。黄泉路上,罄姬愿与君长伴长随。”抬眼,眸光坚定,是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红尘苦短,得良人若此,夫复何求?

      咚——咚——咚——咚——咚——
      铜钟告警,惊醒了夜幕下的王朝。
      “楚统领,有人夜闯天阙十二宫,王请统领前往调查。”
      “楚珏领命,令官请!”
      “我跟去看看,小一你等着骊尘。”白无衣抓过外衣,追了出去。
      “无衣——”伸出的手凉在半空,空无一物的感觉让柳生义一不自觉紧了紧拳头。
      “出什么事了,嗝——”骊尘从外头回来,沾了一身酒气。
      “有人夜闯天阙十二宫,楚哥已经赶去了。”
      “哦。”骊尘吸了吸鼻子,扭头就走。
      “站住!”柳生义一几步上前拦下去路,问道,“你就不问问今夜是谁当值?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么?”
      “关我什么事。”
      砰——
      柳生义一突然发力将骊尘押上墙角,“是小钰!他为你顶班,现在出了事,你连半点担心都没有么?”
      “是他多事。”
      “你还是不是人!”
      “我早就不是人了!”骊尘挥手就是一拳,猝不及防打的柳生义一一个踞趔,跟着一步跨上身,拳头便没命的往下落。
      “你说!你是不是凶手!是不是!是不是!我知道就是你!你这个狼崽子,工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对他!”
      “说我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但我知道就是你!”
      “没证据就给我闭嘴!”柳生义一抬手一格,架住骊尘挥下的拳头,“骊尘,你听好了,我再说最后一次,司徒先生的死与我无关。”
      “工的身手不知要比你好上多少倍,你都能有命回来,他怎会误中了陷阱?明明就是你,借海老阁之名,兴同室操戈之实。”
      “你够了!”柳生义一猛一翻身,将骊尘压在身下,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冷静,“你当我真不知还手么?我对你一再容忍,全是看在无衣份上。只要你从今后不再提及此事,这顿打我不与你计较。”
      “那我合该多谢你宽宏大量了,哼!”骊尘一脸不屑,抬腿就是一脚,“你要我不提,可以!和我堂堂正正打上一架,向我证明你有实力逃出海老阁。”
      一记飞踢踢断最后的心思澄明,柳生义一飞扑上去,两个人顿时扭作一团。
      “你们在做什么?!”楚珏、白无衣双双呆立当场,肇事双方却毫无自觉。
      “都给我住手!”楚珏怒气腾腾,上前一人一脚将人分开,“还嫌不够乱么!一个一个非要押去圣王殿治罪才甘心是不是?无衣,去请刑杖来,一人五十棍给我好好立立规矩。”
      “阿珏——”
      “住口!”
      “不必麻烦去请了,两个人统共百杖我去领,算是罚我教导无方,看顾不周。”
      “你就宠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楚珏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柳生义一,回你屋里跪着,没我允许不准起来。”白无衣冷着脸,背起骊尘离开。
      “小栗子,不闹了,好么?”白无衣说话闷闷的,像是哭过,“我们再也禁不起失去任何人了。”
      “人死不能复生,一辈子说短不短,你总不能就这样废了。”
      “司徒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了,今日若身份对换,泉下有知我定然很心疼这样的小一。”
      “我知道!我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很努力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清醒之后,工一身血污的模样只会更加清晰,有好几次,我就那样看着他,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
      “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司徒的死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我不要交代,我只想和他在一起。”骊尘埋首在白无衣颈间,无助的晃了晃脑袋。
      “我只想陪在他身边而已……”

      “阿珏,睡了么?”
      “进来吧。”楚珏将人迎进门,有些抱歉,“方才,我语气不好,委屈你了。”
      “我不要紧,倒是你……”是什么,白无衣没说下去。
      “幸而有你,小钰总算是逃过一劫,我替他多谢你了。”
      “是王有心宽宥。再者说,我的话若当真管用,你这五十红棍也不用挨了。”白无衣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将药膏混了酒揉开,“我问小寒讨了些伤药,活血化瘀的,给你揉揉。”
      “还是给小钰留着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白无衣无力吐槽,“他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帮着他敷完才走的。”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多谢你。”楚珏眼底终于见了笑意。
      “所以就别再拂我的好意了。”见药膏热的差不多了,白无衣示意楚珏将外衣脱了,露出淤青满布的后背。
      “怎么了?”
      白无衣摇了摇头,定了定神,着手开始上药。
      “小栗子怎么样了?”楚珏突然问道。
      “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早晚留不住。”白无衣动作一滞,答道,“我想送他去四圣楼,他不肯,但以他目前的状态,出去就是送死。”
      “你能否在王朝替他谋条生路?比如将他送入天阙十二宫。”
      “出得了长歌就离得开王朝,他不会答应的。”白无衣心里有数,骊尘怕是宁死也不肯离开的。
      楚珏转身,默默递过一纸薄笺,“我想过了,还是将柳生调离长歌,方能相安无事。你在这上头签个名,此事就算了了。”
      “我知道这对柳生不公平,但毕竟小栗子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你就当是可怜他,退一步吧。”
      “你可曾替小一想过?”白无衣不答反问,“我已经听太多人说司徒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你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赶他出去,不正坐实谣言。小栗子可怜,小一又何其无辜?”
      “他无辜,呵!”楚珏一声冷笑,“是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才会看不清他的改变,柳生义一早已不是那个只一味躲在你身后的小鬼了,他的剑只怕比你白无衣的还要狠。”
      “好!你们都说他是凶手,我倒要问你,他与司徒什么仇什么怨,非得置人于死地才甘心?”
      “不是非得不共戴天才能刀剑相向,长歌密令,北斗耀一,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荒谬!他有多少能耐我最清楚,即便能侥幸杀了司徒,他也绝非你的对手。”倏然,白无衣眼神一黯,怅然道:“更何况,你要我如何相信他会为了活下去,向我挥刀。”
      “试问,若非他早有预谋,为何突然主动提出与司徒一同执行任务,要替下小栗子,你我哪一个不比他更合适?海老阁机关重重,连司徒都无法幸免,他却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你不觉得蹊跷么?天阙十二宫中唯一珍贵的就是七叶金莲,可你我方才所见,莲叶丝毫无损,你又如何解释闯关者历经艰险后空手而归?”
      白无衣沉默了,手紧紧攥成拳,连嘴唇都咬出血来。

      孤山野路,雪在眼前织成迷障,穿梭在琼楼玉树间的白无衣向着天阙十二宫方向急急而奔。
      “无衣?当真是稀客,快请!”高寒将他迎进门,点亮了一室的烛火。
      “你却也真会浪费,一个人用得着这一室的火烛?”
      “我这可是照世明灯,专门为你驱散阴霾。”高寒倏然正了脸色,道:“我检验过司徒工的尸体,证实是流血过多致死。致命伤在后腰,伤及龙骨,受创当时就已失去了行动能力,逃不出海老阁也在意料之中。”
      “你确定凶手是用剑?”
      “伤口呈扁平状,两端略薄,很明显是剑伤。”高寒突然顿住,看着白无衣,一双眼仿佛能洞识人心,“莫非连你也起疑了?”
      “没有!我相信他。”白无衣瞬间站起身来。
      “别激动,别激动,冲动是魔鬼。”高寒拍了拍他肩膀,格外语重心长,“对于司徒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事实如何,已经无从考证,流言蜚语纵多,终有一日会作烟云散。是不是值得一查到底,拼却一生幸福作押,你自行考量吧。”
      “我再问你一事。”白无衣垂着头,紧握的拳是内心不愿承认的摇摆挣扎,“今夜,他可来过天阙十二宫?”
      满室辉煌中,高寒薄唇轻启,明明是最简单的字眼,入得眼中却只剩一片自欺欺人。

      “无衣!无衣!你终于醒了。”柳生义一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一口一口慢慢的喂他喝水。
      “够了。”白无衣皱了皱眉,对现下的情况不甚明了,“我不是在天阙十二宫么?怎么回来了?”
      “是天祈宫主将你送回来的。他说你寒邪入体,引发体内旧疾,嘱咐我好生照顾你。”柳生义一说着,一边包覆起白无衣骨节分明的手,语气里夹杂着小小的埋怨,“究竟是什么旧疾,连我也瞒着。”
      “不过是早年间在宫里落下的毛病,养几日便好。”白无衣嘴上敷衍着,心下却埋怨起来,什么沉疴痼疾,这个小寒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对!他明知道这人对自己的看重,还说这样的话,难道说——
      “唉……”一声无奈,白无衣把定了心思,誓要一问到底。
      “叹气一口衰三年,我喜欢你精神的样子。”柳生义一拉住他的手,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的跟他保证,“我再不和骊尘闹了,你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只是突然想到你初入长歌的那段时日。”
      “我让你很头疼吧,那么没用,连剑都握不住,还整天哭个没完。”
      “是心疼。”白无衣摇了摇头,伸手抚上他眉梢眼角,“要这么干净的眼睛染上血腥,我舍不得。”
      “但我却很庆幸,死里逃生,离乡背井,能够遇上你是我一辈子的幸运。因为有你的存在,哪怕堕入无间,我也甘心情愿。”
      “可我恨,恨自己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变成了侩子手,是我罪孽深重,老天要惩罚我,才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是的!无衣,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柳生义一心疼的想要将他揽进怀里,不料却被白无衣抢先一步。
      “小一,我只想你明白,我不在乎这条命,所以你也没必要一度为我染红这双手,别在错下去了。”
      “你都听说什么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个七七八,你要是觉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听。”
      “我……”
      “不想说也不要紧,之前的事我只当你是为了我,无论欠了谁的都由我来还,但从今往后,我不准你再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柳生义一你记住,与子同袍不是对你一个人说的。我白无衣活了二十六年,在乎的不过那么几个人,别逼我和你断情绝义。”白无衣放了狠话,两人之间气氛一时僵滞。
      “昨夜的事我向你坦白,不错,是我设计小钰,为的是藉此拉楚珏落马,还政于你。”
      “你凭什么认定我想坐这头一把交椅?”
      “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的身份注定了这个位子只能属于你。皇族后裔,天阙十二宫之主,不能屈居人下。”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入长歌?”白无衣看着柳生义一,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那一双让我一见便失了心神的眼睛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衣……”
      “什么都别说了,我只求你与司徒的死无关,能答应我么?”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老妇人每日织布,等待远游的儿子归来,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天,同村人过来说她儿子在外头害了人命,要她赶紧躲起来,老妇人不予理会,继续织布,又过了几天,又有人过来说了同样的话,她还是不信,直到第三个人出现,第三次重复同样的话。你猜那老妇人是什么反应?这一回她再也无法气定神闲的织布,扔了梭子就跑得无影无踪。哈!你说人多可笑,谣言传了几遍竟也成了真了。”柳生义一几声干笑,红了眼角,“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是我会背的第一句唐诗,因为里头有你的名字,无衣,无衣。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为我承受了不少压力,我也明白有些话传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司徒先生的事我既提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却也不愿就此认账,我会去海老阁借取溯源镜,还原事实真相。”
      “这是你的心里话?”
      “是。如果这样能消弭你我之间的嫌隙,我很乐意去做。无衣,我只想你知道,无论境况何其糟糕,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白无衣弹指熄灭了烛火,将身体缩进床角,任凭无边的黑暗将自己牢牢包裹——小一,其实我所求也不过与骊尘同样。长歌无法摆脱的宿命,我从不希望留下的那个是我,更不希望你为了我,踏上不归路。
      我了解我自己,别逼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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