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回 三太子阵前离心 七大圣山中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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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太白金星殿前献计，究竟是何计暂且不表。却说花果山水帘洞中还定着位大圣，这定身术大圣往日也没少用，但被定身还真是头一遭，何况还是被自己定住的。左右几只小猴，在旁蹲着看了些时候，稍微胆大的扔些小石子并枯草过来，见大圣纹丝不动，渐渐得了趣，便扯些藤蔓花草凑近了绕在大圣身上。
大圣此际真是苦不堪言，仅一对眼珠能动，实在逼退不得这些素来无法无天的猴子们，而究其根本，还是他过去给纵出来的。只看大圣此时头上几簇花，腰上几道蔓，左臂挂几条枝，右手提几个果，红绿交错，色彩斑斓。
便又说这妖猴，自南天门打下来回落花果山，一来一回去了大半日功夫。本是心下郁结，甫一进起水帘洞，这花花绿绿一团便撞入眼中，微一怔之后便仰天大笑起来。
那些小猴见自家大王回的如此之快，本恐责怪，熟料妖猴见了大圣这般模样便笑开了，还愈发放肆，便都跟着嘁嘁喳喳笑闹起来。
只苦了真大圣好猴王，一世英名眼见着要损在自家猴窝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把怒目圆睁了。
妖猴笑了许久才住，见大圣面色难堪，总算丢个法术解了定身。方解开，妖猴眼前一花，迎面一堆绿的红的扑头盖脸就扔来了。他没料到这遭，来不及躲闪，身上霎时便如大圣刚才那般，红绿夹杂，好不闹热。
大圣冷哼一声，还笑道：“把你个欺心的泼猴，竟然定身定到你祖宗头上来了！怎么？不是要去天上讨个齐天府么？”
妖猴拂去身上拉拉杂杂之物，也笑道：“你这猴子倒也会说笑，一点法术没有，还敢做你孙爷爷的祖宗，也不怕笑倒旁人的大牙。至于这齐天府，我偏又想在这花果山立一座，有何不可？”
大圣本来窝着一肚子火，见妖猴并未留在天上又觉无甚大碍，再者这妖猴乃是他自己，虽然差着五百余年，到底还是知根知底，这火气也只能自行消散了。
定了定心神，大圣又哼一声道：“我可不敢当你祖宗。”说罢一个纵身跳上一张石桌，躺了上去。
妖猴见他似乎无意再理会自己，忙道：“我这定身术，也不过一周天功夫便自行解开，定不多时，定不多时。”
大圣那里不知晓这事，听妖猴这般言词只哼哼道：“这么说你还想定俺一周天。”
妖猴初觉理亏，过了片刻才赔笑道：“俺这不是走了一趟便回了么？”
大圣那点火气算是全没了，叹息一声道：“你拒了天庭的齐天大圣，天不容你，好自为之。”
“怕他做甚么！俺老孙还是天生地育的，他那个天不容俺，自有容俺的天！俺还不稀罕得他那天！”
说话间，有人来报：“大王，门外有个叫阵的！”
“却是什么门路？”妖猴问道。
“乃是个垂髫的仙童，自言是哪吒三太子，特来收服于大王。”
“那个奶娃娃？手下败将怎还敢来叫阵？”妖猴奇道。
大圣却翻身坐起，暗道古怪，对妖猴道：“恐有蹊跷，哪吒未必真败于你。”原来哪吒从前同大圣交手不过三十回合，上回与妖猴竟往来百招，实力隐藏深若此，委实难测。
妖猴却不喜此番论调，只道：“待俺再击败这小娃娃，带回洞中来再分说！”
“且住！”大圣唤住妖猴，“可否带我一观战？”
妖猴稍一迟疑，伸手一招，便将大圣收入衣襟中，道：“你且在此观战。”
妖猴携着大圣跳出门来，门外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仙童，手执红樱枪，脚踩风火轮，正是那哪吒三太子。
妖猴见了嗤笑道：“小太子，莫不是你奶牙被俺打落了，故此回来找寻？”
哪吒把眉倒竖，呵道：“泼猴！你不要不知好歹！玉帝亲封你齐天大圣不做，怎敢下界来逞威风？我劝你早早束手伏罪，不然性命难保！”
妖猴亮出那碗口粗的金箍棒，摇摇一指道：“不要饶舌！先吃俺一棒！”言罢举棒打下，哪吒忙使斩妖剑格住。
眼见着不可避免一战，哪吒身形一变，化出三头六臂的法相，使六般法器与大圣斗在一处。
大圣伏在妖猴衣襟内暗自吃惊，他素来觉着哪吒不过仗法器之能，会耍些架子，今日观来竟是有些真本事。当下不再迟疑，大圣提气朗声道：“兀那三太子！既是叫阵，怎不见营盘？单身叫阵，岂非欺我花果山无能人？”
妖猴同三太子斗意正浓，被大圣这一声惊得同时住手，跳出战圈。
哪吒将身一晃，收了法相，道：“何人说话？怎不现身一见？”
妖猴皱眉，传音与大圣，问道：“你这是要作甚？”
大圣回道：“这三太子说是叫阵，身后一个天兵也无，想来是另有说法。”
妖猴亦是天生灵猴，心思活泛，方才并未多想，此际被大圣一点则通，忽而又想起灵霄殿上托塔天王与哪吒的表现，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见妖猴拔了两根毫毛，往空中一吹，便作他的本相并一个三太子，一路打远了。又对哪吒道：“小太子，敢请借一步说话？”
哪吒来此通风报信本就有些犹豫，此刻见妖猴这般，便大大方方地一拱手，道：“叨扰勿怪，请前面带路。”
妖猴转身，却不是入水帘洞，反而奔那铁板桥，跳至桥头，使一个闭水法，捻着诀，扑的钻入波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那哪吒紧随其后，收了斩妖剑并砍妖刀，把那火轮儿与绣球儿藏了，又将缚妖索在腰间缠好，执着降妖杵划开一条水路，也钻了下去。
东海所辖甚广，凭两人本事寻个无人之地说话还不难。
待两人停下，哪吒先道：“刚才说话的却是谁？你我在此谈话可有六耳？”
妖猴也不避讳，自怀中将大圣拎了出来，道：“原是我同脉的兄弟，一同谈话也无妨。”
哪吒惊诧地打量了一番大圣，却也未深究，只道：“那太白金星正同玉帝谋划如何再赚你上天去一举擒住你。眼下刚寻了个由头来诓你。我因不耻太白金星这番作为，特求我父遣我来叫阵，好教你知晓。”
妖猴冷笑道：“你父是那托塔天王罢？你倒是个孝顺的好娃娃。”
哪吒忽而脸色一变，恨道：“实不相瞒，哪吒我已是无父无母之人，只是天王得了制我的方子，故而只得事事唯命，时时是从。”
大圣心念一动，问道：“我听闻你昔日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乃是如来助你重塑此身，可指的此节？”
妖猴甚异，他倒未曾听说过这些缘由，见大圣娓娓说来，心中到底有些介怀。这些事实际是大圣昔年在天上做齐天大圣时听来的，那时他交游甚广，每日招朋引伴好不快活。世人只道神仙脱去七情无有六欲，却不知神仙最是无趣，将万年来的天庭秘闻翻来覆去地细说，大圣在天为官倒听了七七八八。这一回妖猴做弼马温时，因他官小，未有如此际遇，自然不知哪吒这段辛密。
哪吒面色不虞，只点点头，道：“我本欲杀他，报他阻我重塑金身之仇，奈何佛祖赠他一座金塔，恰能收我。我本已无伤他之意，他却从未放过防备之心，着实教我心寒。”
妖猴稍一思索便道：“真如你所言，我却不宜与你多说什么。那天王既能降你，你非自由之身，又能如何？”
哪吒昂首道：“哪吒为人，也曾倒过水晶宫，抽过龙筋为绦，降七十二洞妖魔尚不在话下，曲曲一座金塔，怎能教哪吒不得自由？何况，我拿金塔无法，你却能砸了它。”
大圣不知灵霄殿发生之事，怪道：“若是佛门法器，你怎知我兄弟能砸了它？”
妖猴笑道：“你不知，今日大殿之上，我把那天王的宝塔砸了个角下来。我还道是什么神兵能阻我金箍棒一击，原是什么佛门法器。”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大圣眼珠一转，在心中道：“我只道如来设的法印固若金汤，砸不烂也击不碎，这天王之塔倒应是同源法器，既能被金箍棒凿下一角，想来法印也能被金箍棒砸开！我法力受限拔不出金箍棒，而今身旁倒也有现成的，岂不是天送的造化！”
这边哪吒冲妖猴拱手道：“若你能砸了那金塔，哪吒从今再不替那天庭为难于你，有甚么变数，也好先来通告你一声。”
妖猴也不立马承下，问道：“天庭可还派托塔天王率兵来我花果山？”
哪吒道：“正是。只天庭或许另寻了帮手，便要过来。好在，这帮衬之人，我也识得，可与你先去知会一声。”
“可是那显圣真君杨戬？”大圣脱口而出，只因他曾在杨戬手下吃过亏，虽是被旁人暗算，但他亦心服杨戬那一身变化神通。
哪吒本不在意大圣，因这句也不由得高看大圣一眼，赞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正是那显圣真君杨戬。我曾与他共事过，因而还说得上一两句话。”又道：“别的事还或可从长计议，真君那边我却得先行一步了。这两日阵前见着哪吒，不可留手，只打便是。但那金塔……”
妖猴亦是痛快，笑道：“我千万寻机会替你砸了那劳什子玩意，还望日后来我花果山一聚。”
哪吒拱手道：“这个自然。哪吒这便去了。”
好太子，说去便去，把海水一翻，已然远去。
妖猴却是神情古怪，不住打量大圣，只因大圣明明身困花果山，料事却比他还通透，也不知是何来历，本想着他无甚法力，放在身边也无碍，现在倒是不得不防了。
大圣心下却想的是另一事，他只待看那金箍棒是否真有破法宝之能，再寻个法子让妖猴替他解了这禁锢，也好活动。
他们一个有心猜忌起，一个无心计谋生，到底是离心还是不睦。妖猴仍是招手将大圣收在衣襟内，使个神通跃回花果山。
他两个刚在桥头站定，早有通臂猿猴候在那处，通报道：“大王，另外六位大王已在洞中等候。”
妖猴瞥了大圣一眼，暗道正是时机再试他一试，点头道：“有那蔬果椰酒按下款待，俺随后便至。”
通臂猿猴只恭敬道：“不消吩咐，早自安排。”
妖猴稍一点头，将大圣提在手里，掠进了水帘洞。
洞内为首的还是牛魔王，见妖猴入内忙站起喜道：“适闻贤弟被挟上天，我等心中担忧，顾来探望，今见贤弟无损而归，实乃一喜，当庆贺一番才是！”
大圣暗道，老牛这番话倒说得好看，分明是妖猴按捺不住自行上天要投那罗网，倒成了被天庭所挟了。若不是妖猴回转来，还不知又该什么说法。
妖猴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回过头来瞪了大圣一眼，方道：“多劳挂怀，多劳挂怀！俺今日闹了灵霄殿，还乘各位哥哥探望，实乃我之幸！”
牛魔王观大圣与妖猴之间形容，倒有了些猜测，上回相聚，他便颇为赏识大圣之言论，此际见妖猴是携着大圣同入，便知妖猴回转来定与这猴子脱不开干系。看这妖猴分明之前仍有为官之意，若无人从中指引，那妖猴怎会半日便回，还大闹了灵霄殿，显是受人所激。
牛魔王猜得不远，却也错了不少。他不知妖猴与大圣本是同一人，只一个是自未来而来，晓得的事情多一些罢了。那妖猴本来也是玲珑七巧的一颗心，心思灵敏，大圣亦不过稍微一激一引，妖猴便想通那许多事，若将妖猴只看作那一心要闯天的无知猴子倒错怪了他。
但牛魔王到底不知，举酒便向大圣道：“我这贤弟多赖有你这样的兄弟帮衬，不然后果可无法想。若不弃我等，不知有意结好否？”
大圣一愣，他没料到牛魔王有意来拉拢于他，转眼看见妖猴呲牙怒目，心中暗觉不妥，但杯盏已在眼前，已是骑虎难下。那另几位大王也在此时纷纷举杯来劝，妖猴只转了头不再看他。
大圣只苦笑道：“这事，我却做不得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回 三太子阵前离心 七大圣山中聚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