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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少年,算命伐 ...

  •   被唤作七娘的新妇显出真容,众宾客闹得越发厉害,又有人起哄道:“黄郎多才,欣逢喜事,少不得赋诗一首!”

      这黄生瞧着便是拙于言辞之人,被客人们缠得没法子,思忖片刻,却是引了《周南》中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黄生吟完最后一句,一双眼脉脉含情,望着身旁的妻子,这《桃夭》一首本就是颂美新嫁娘之作,宜于在喜宴上吟唱,而以七娘之艳容姝色,比之桃花,只怕还要更胜几分,至于桃果硕硕、桃叶蓁蓁,其中含蕴的祝祷之意,更是不言自明了。

      宾客本是为了作弄他们才想了这么一出,见这小夫妻不但不见窘迫,反而愈发得浓情蜜意,更是不肯罢休,最初唤出七娘名字的美妇人又起身促狭笑道:“黄生作赋,七娘难道没有回赠么?”

      她这么一开口,大家便又缠着新娘和诗,这七娘毕竟腼腆,羞羞怯怯不肯说话,实在推却不过,方含羞低声道: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黄生所赋《桃夭》出于《周南》,这七娘便亦以《周南》中的诗歌相和,螽斯是蚱蜢蝈蝈一类的昆虫,产子极多,以螽斯为诵,自然寄寓着子孙兴旺之愿想。

      “欸!你们两个呆子,可真是没趣。”那挑头的美妇见这小夫妇客气地跟客人一般,当真是相敬如宾,不由得嗔道,“这时候念这些,岂不是大煞风景?”

      她转眄流光,却是打着拍子唱道: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这女子声音天然带着一丝软媚之意,一边唱一边左顾右眄,更是风情无限,夜色入户,照亮新娘的娇容,新郎见此美人,如痴如醉,几不知今夕何年,直不知该如何爱怜,这诗本就颇具调笑戏谑意味,由这美妇唱来,更是缠绵无尽,到末句“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只觉风光旖旎,听得人直是面热不已,她刚一唱完,堂中众人便都哄笑起来,堂上新人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这美妇同桌有位黄衫女子起身周旋:“这是黄郎七娘的好日子,咱们这些老人何必歪缠不放,还是早些放新人回房吧。”

      那美妇笑道:“三娘心疼妹子了?罢罢罢!我不做这个恶人,还是让小辈们回房自说体己话吧。”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便也起身将这对新人推到堂后,苏妩看得热闹,旁边的孙策却是忍不住抻直了脖子,面带惊恐地道:“他们刚刚在念什么?难道对诗也是成婚的时候必须要做的仪式吗!”

      ……不,并不是。

      某种程度而言,苏妩感觉自己可以理解孙策的心情,不过她还在对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耿耿于怀,便也不多解释,只含糊其辞道:“这个么……也不好说。”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孙策越发得坐立难安,如果他和阿妩成亲的时候也要被逼着背诗怎么办?!《摽有梅》似乎还算应景,对了,他之前过生的时候阿妩还送了他一首——“如日之升”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个行不行……

      孙策越想越是愁闷,感觉自己未来的命运似乎过分黑暗了。

      主人一离席,众宾客便百无禁忌,说说笑笑,堂内顿时闹腾起来,苏妩二人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好在他们坐在角落,又是生面孔,倒没有人过来缠闹,苏妩扫了一圈,在最前面还看到了胡四郎,不过隔得太远,她便也熄了打招呼的心思。

      苏妩这两日在外赶路,吃得都很简单,难得蹭上宴席,她便毫不客气,捡着自己喜欢的就吃,顺便招呼一旁的孙策也跟着动筷子,只是她叫了两声没听到孙策反应,扭头一看,却见他正睁着一双圆眼,捧着杯子傻笑。

      ……喝傻了吧这是!

      苏妩方才抿了一口桌上的酒,察觉这酒尝着清甜,后劲却是不小,浅浅啄了一口便放下了,孙策只顾闷想,只觉着这酒入喉甘爽,不知不觉便喝下了不少。

      苏妩见他眼神迷蒙,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只能先把他手上的杯子抢过来再说。孙策手上骤然一空,本来还傻乎乎笑着的脸顿时沮丧起来,哀怨地望着苏妩。

      喂……我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虽然孙策的模样瞧着很可怜,但苏妩仍然不为所动,他似乎意识到苏妩不会再将杯子还给自己,晃了晃脑袋,放弃了自己的空杯,胳膊一偏,将苏妩的杯子抓了过来,牢牢地攥紧了手里。

      看着他夺杯子时敏捷的身手,苏妩实在很怀疑他这个醉酒是不是也掺了水分。

      不过,看着孙策抢过杯子后就一脸呆笑地把杯子叼在嘴里,苏妩刚刚升起的那么一丝怀疑就又被他的行动给击了个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吐槽——为什么要用嘴叼着杯子,你难道是狗吗!

      苏妩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继续犯蠢,将手上的杯子远远放到一边,伸手尝试来一个虎口夺杯,没想到孙策虽然喝多了,牙口倒是一如既往地好,死死咬住杯子,脸都鼓起来了,却硬是一点也不松口,苏妩跟他胶着了半天,那杯子竟像是嵌在他嘴里的一样纹丝不动,苏妩拔了半天不见成效,手倒是麻得不行,她收回胳膊揉了揉手,忽而灵机一动,暗骂自己居然跟孙策一起犯起了傻。

      她手骤得松开,在孙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果然,他吃痛之下顿时松开了口,杯子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苏妩眼疾手快,在空中将杯子接住,却觉得这杯子的分量轻得奇怪,她将杯子倾倒了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孙策竟已将里面余下的半杯酒全都喝完了!

      孙策很是应景地打了个嗝,在苏妩暴怒的边缘疯狂试探。

      只是他喝都喝了,苏妩也不能逼他吐出来,只能在心里抱怨一句他实在太没警惕心——来到陌生地方居然也敢喝得这么不省人事,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妩之前倒是跟着左慈做过不少醒酒丸,只是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喝酒,便也不曾带在身上,不过瞧孙策这个样子,她心想自己日后怕是少不了得随时揣上几瓶。

      哄着孙策喝了点热汤,见他没有吵着要喝酒,苏妩心里好歹松了口气,其他桌上的宾客闹了一晚,大半人亦都颓然醉倒,眼见杯盘狼藉,这宴席终是走到了后半段,黄府的人鱼贯而入,一桌桌帮着照料宾客,轮到苏妩这桌时过来的是个瓜子脸的小姑娘,瞅着苏妩孙策两个生人,眨巴眨巴眼,仍按原先的吩咐道:“我带二位去客房休息。”

      苏妩早就吃得差不多了,听到可以下去休息,自然没有什么不肯的,倒是孙策——她看孙策醉得厉害,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走,便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走了。”

      孙策听她一叫,便乖乖站起了身,苏妩见他眼睛虽然一片茫然,但行动却没什么问题,不由轻松不少,不过看他这副神智迷蒙的样子,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怕他半路跑丢了,索性将他的手牵紧了。

      那黄府小姑娘笑嘻嘻看着他二人,朝苏妩了眼睛:“姐姐,两位是要一间呢?还是要两间呢?”

      若是孙策没醉,苏妩和他分开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孙策喝得晕晕乎乎,若是将他一个人放着,也不知道他会搞出什么事,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苏妩拿定了主意,却也不愿叫人占了便宜,见这小姑娘分明是有意拿她打趣,她便也笑道:“姑娘准备一间也好,准备两间也好,反正最后用得上的也就一间罢了。”

      她一脸坦然,毫无羞赧之色,和这小姑娘原先预想的一点不符,见她不以为意,这女孩讨了个没趣,嘻嘻笑笑,也不再多话,只道:“二位请跟我往这边走。”

      苏妩拉着孙策跟着这小姑娘走到了一个小偏房,那女孩进屋将灯点了,说了句“我替二位客人打水洗漱”,便将两人留在了房中,苏妩见她走了,抬脚便要进屋,只是她迈出步子,却是不能再往前一步,回头一看,孙策的手跟只大钳子似的将她紧紧箍住,将她拽在原地,动弹不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少年,算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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