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月何去》竹洛

4、第 4 章

　　第四章
　　清晨的朝堂之外，文武百官分列两边，左武右文，都在等待皇帝宣布早朝。清华殿朱红厚重的大门缓缓被拉开，一个公公走了出来，尖着嗓子说道：“皇上龙体欠佳，今日不早朝，各位大人请先回吧。”
　　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朝堂之外炸开了锅。
　　“皇上怎么了？好几天没早朝了。”
　　“最近皇上都龙体欠佳，如此长久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啊，我朝不能没您，请保重龙体！”一位一把年纪的老臣颤巍巍地跪倒，泪流满面，边喊边磕头，众人都随即跪到。
　　“好了，各位大人，还是回吧，等皇上龙体转安，再另行通知各位。”那位公公说完就进了清华殿，门砰得一声阖上，仿佛隔绝外界与这内堂之上的联系。
　　众臣又跪了会，就都稀稀拉拉地站起回府。

　　大殿之下，红墙之外，一位老者，一位青年，外加一位华服青年正在热切地交谈。
　　那位老者就是三朝元老，当朝宰相——上官庸，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儿子，上官洪。那位华服青年却是当今太子，叶麟风。
　　“宰相大人，最近精神健旺，遇到什么喜事了？”
　　“托太子殿下的福，老臣最近诸事顺当，老臣这辈子也不指望什么喜事了，只希望，平平安安地渡过就好。”
　　“宰相大人这说得什么话，等我登基了，一定亏待不了您的。”
　　“太子殿下，请慎言。老臣虽然辅佐您，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老臣惶恐。”说完，垂下头，双手抱至胸前，向着清华殿方向恭敬地鞠了一躬。
　　“宰相大人请息怒，刚才我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决对不会再说。”
　　上官庸缓缓直起身，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老臣一把老骨头，也活不到几年了，太子只要记得老臣的好，为国家天下百姓多做善事便好。老臣不求其他。”
　　“宰相多虑了，皇帝上不为天，下不为地，所为只为黎民百姓，我会牢牢记住宰相今日的教诲。”
　　正说着，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
　　“太子殿下，宰相大人，上书大人。”走近的两位一一拜见。
　　“二弟，三弟。”
　　“臣拜见二皇子，三皇子。”
　　“宰相大人，上书大人请起。”
　　来人正是当朝二皇子叶麟云和三皇子叶麟尘，也是那晚在绛仙楼得罪了萧白月的两人。那二皇子是番邦远嫁而来的公主与皇帝的孩子，因此生得高大魁梧，国字脸上粗眉大眼，一看就是沙场上的干将。那三皇子，却生得温润如水，柳眉凤眼，笑意吟吟，一幅与世无争的味道。眉目间有些相似的太子和二皇子都是当今皇后的儿子，虽说是同父同母，但这两人脾性却差了许多。太子性格软弱，喜好权势，当今圣上并不喜欢他，但无奈以宰相为首的一大帮臣子都力挺太子，说太子虽性格过于温良，却也是仁君的特质。又加上太子为大皇子，生下来便立为太子，已经将近二十五年，随便废黜不免会引起朝野内的动荡，于是暂且不为所动。而三皇子叶麟尘却对权势毫不上心，全力帮助父皇治理国家，文韬武略，颇有建树，但对加官进爵却只字不提。虽然皇帝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眉目间对叶麟尘的喜爱却流露无疑。这自然引起了太子的怀恨。
　　几人相互寒暄了一句后，叶麟尘和叶麟云正准备离开，太子发话了：
　　“二弟，三弟，听说前阵子你们上绛仙楼快活去了？”
　　“皇兄，你也知道瑶湖边上的绛仙楼？”没什么心机的叶麟云顺口就接了下去。
　　太子愣了愣，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本想讽刺的话卡在喉咙里，进不进出不出。
　　“皇兄身在皇城之中却心系天下，麟尘自叹不如，每日只知游山玩水，花街柳巷，还请皇兄多担待些。”叶麟尘微微作揖，话语谦卑，口气却不卑不亢。
　　“哼——”太子理所当然地顺着这个楼梯往下爬，再也提不起兴趣去讥讽这两人。
　　“太子殿下，宰相大人，上书大人，我和麟云杂事缠身，先告辞。”
　　“二皇子，三皇子慢走，臣不远送。”
　　众人作揖相送。
　　待两人走远，上官庸才对叶麟风说：“太子殿下，说话请三思。”
　　“哼，这次被他们抓了把柄，下次可没那么容易了。”说完，越过上官庸和上官洪，走在前面。
　　上官庸和上官洪对视了一眼，心里均想：“这样才好。”笑了笑，跟上前面大摇大摆的太子殿下。

　　那边的叶麟尘和叶麟云，边走还在边商量着父皇身体的事情，忽然叶麟云说道：“听说在西湖上有一位绝世神医，每日只医一人，能起死回生，抚骨生肌，不知道能不能把他请过来看看父皇。”
　　“你也听说过？”
　　“三弟，你也太小看你二哥了，虽然你二哥常年在边塞，但消息也不至于闭塞至此，此人可是风靡天下，据说还是个大美人呢。”
　　“二哥，就知道你没正经。”叶麟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抹微笑在脸上漾开，潋滟生辉，耀得人睁不开眼。
　　“三弟，你也不差啊。”叶麟云开玩笑得揶揄道。
　　“是吗？二哥你审美无数，能入你眼，真是无尚荣幸。”叶麟尘叶知道叶麟云是在开玩笑，也就顺水推舟地开起玩笑来。笑容继续放大，显尽温柔，背对着阳光，有点缥缈，让人有伸手去抓住的冲动。
　　“哈哈……三弟，没想到平时这么正经八百的你也会有如此风骨。”
　　叶麟尘敛起些笑容，说道：“这次去扬州本就是想去找他的，只可惜……”
　　叶麟尘转换了话题，七窍玲珑心，知道玩笑该停在什么尺度。
　　“可惜没找到？唉……你也别丧气，这人……”
　　“只可惜，被你搅黄了。”叶麟风的话刚说半截就被叶麟尘打断了。麟风愣了愣，舌头在口中打了结，半晌，支吾道：
　　“怎么被我搅黄了？”
　　“那萧白月，本是个清高脱俗的人，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被你那么一说，还不恼羞成怒？原本打算从他那里打听一下神医的下落行踪，结果……”
　　“原来你去绛仙楼就是为了从萧白月那里打听消息啊，我还说，什么时候我的好三弟也变得这么色急了呢。哈哈……这次算哥哥不好，走，请你喝酒赔罪去。”

　　上官澜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只猫了，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地骂道：忘恩负义的死猫，见你一次趴你一次皮！
　　奴婢小厮们听到这恨不得剥皮削骨的愤恨声音，吓得一个个躲多远，俗话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由于上官澜觉得被一只猫骗了，心里郁积难舒，于是，在瑶湖上飘荡的时候，上官澜命令船夫全力行船，于是当晚泛舟瑶湖的人都看到这么一艘船，在诺大的湖面穿梭往来，就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上官澜在船舱里指手画脚，一会指这，一会指那。嘴巴里不停地嘀咕，手也不停着，一杯杯的往自己嘴里灌酒。终于，老船家由于体力不支，一下子没掌住船，船一头撞在另一艘画舫上，“砰——”的一声，上官澜醉眼朦胧得从圆凳上滚下来，手中的杯子也骨碌碌得滚到船舱外。此时的上官澜已经醉意十足，摇晃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着酒杯往船舱外走去，船摇晃得厉害，酒杯又骨碌碌得滚掉进湖里，上官澜也跟着酒杯一起，噗通一声，走进了湖里，然后连扑腾都懒得扑腾，直接醉过去了。这下可把船家吓傻了，刚准备跳水救人，就先听到噗通一声，有人先一步跳下湖去救人。老船家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省的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跳进这冰水里，撑不住啊。
　　跳进湖里的人很轻松地就把睡着的上官澜给捞了起来，细看那人，柳眉凤眼，口目含春，不是来喝酒的三皇子叶麟尘是谁？还有一人站在画舫上焦急地往湖里看，却无奈无法搭救，从小就爱在沙场上驰骋的叶麟云，又如何会水呢？只能眼巴巴得看着叶麟尘跳下水去救人，自己在船上干着急。
　　叶麟尘把上官澜拖进船舱，问船家要了条晚上御寒的毯子，把上官澜的湿衣服扒掉后，给他裹上，又掐了掐上官澜的人中，企图喊醒他，结果自然无用。

　　上官澜在做梦，梦里浮浮沉沉，好不舒服，后来又颠颠簸簸，颠得想吐，之后一切终归安静，好像躺在一团云上，软绵绵，香喷喷，暖烘烘，四肢百骸无尽得伸展，身体无限得下陷，终于因为胸口气闷，醒了。
　　睁开千斤重的眼皮，顶着欲裂的脑袋，扫视了四周一眼，又闭上眼，原来还在做梦。
　　“你醒啦。”温文有礼，低沉儒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官澜心里突得一跳，接着又不动声色的贪婪地听着，这声音本该只应天上有。
　　“醒了就赶紧睁眼。”另一个有点凶巴巴的声音，粗犷犹如边塞上猎猎的北风。这声音就应该放在土坡子上喊口号。
　　上官澜懒懒得睁开眼睛，挪了挪脑袋，迷糊着说：“这是哪？”声音嘶哑，简直都有啼血的境界了，上官澜一愣，什么时候自己的声音连破锣都不如了？
　　“醒了就喝药吧，昨晚你受了风寒。”声音好听就是占优势，上官澜乖顺地接过药碗，可一放到嘴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什么药？治风寒还是治伤风？不同的病用不同的药引，有少许的成分不同，可药效就大相径庭了，没用也就算了，这药里还加了大量的补药，对于重病的人来说，分明就是雪上加霜。摇了摇头，把碗递了回去，一脸坚毅，打死也不喝。
　　“你快点把药喝了，昨晚已经被你这折腾了一晚，快点喝了药走人。”凶巴巴夹进了一丝不耐。
　　上官澜皱了皱眉，扯着破锣嗓子叫道：“这药是人吃的？吃了非死人不可。”
　　“哦，说得跟你很懂似的，那你说，这药要怎么煎？”
　　上官澜用破锣嗓子报了几种简单常见的草药，然后又说，三副见效。
　　叶麟云嗤得笑了出来，“就这几味药还想治病？”
　　“怎么？不信？”上官澜一脸笃定，眼角眉梢充满了挑衅，刚想说，不然我们打赌，叶麟尘说话了：
　　“我看这位公子应该精通医术，姑且按他的方法试试，没用再另想他法。”
　　上官澜赞赏得看着叶麟尘，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最重要的是，识时务。此等人不为俊杰，难道让旁边那头熊成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