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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无语 ...

  •   第一次同个陌生男人睡在一间房,居然这么安稳。随手翻了翻枕头边的背包,嗯,都在。转神儿,又觉得好笑,他要真是个不正经的,前个何必救回自己呢?这个叫雏羽的男人,让她突然想起那个人,他俩有双很相似的眼睛,细细的,看了很不舒服。呵,他要知道自己在这深山野林过了一夜,肯定一张铁脸,还有爸妈,唉——不想这么多了。

      没见着他的影子,心里倒舒坦,不用对视那张冷脸。惜然踮着脚挪到门口,拉了开来,一道刺眼
      的光亮闪得她直眯眼,却很温暖,这才是春光明媚嘛,哪像前天那种阴霾,还害得自己从头伤到脚!靠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唔,这么湿润,这么清新,比起那雨后的泥土味儿更显甘醇,这就是纯朴自然的味道了呵。环顾四周,这个小木屋是真真正正地藏在林子里的,实在可爱。

      屋后面传来树叶儿的沙沙声,惜然仰头瞧了瞧,看见雏羽挎着画板和那个破背包从后面的斜坡上走了下来。因为白天吧,又或者因为黄黄绿绿的点点光影,让他比昨晚明亮许多,自己也连带着舒畅开来。

      “一大早的就去画画儿?”

      “嗯,”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几个钟头也没找到什么感觉!”

      “急着交作业吗?”

      他低着头,侧身进了屋,随手扔了画板和背包在床上,便直直地半躺着,瞅了瞅惜然,

      “作业?唔,靠这个吃饭的。”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惜然愣了片刻,昨天夜里怎么没觉得这双眼睛有点冷峻呢?不像那人,永远都那么温和,却又让自己触摸不到温度。半晌儿,才回过神,他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心里一颤,

      “我还没正式道谢呢!真是谢谢你收留了。”惜然安静地笑了笑,叉开了话题。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还不走大路——”他有些懒散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什么答案。

      “想静一静。”惜然靠着门槛儿坐下,发现嘴角略有点僵硬。

      “静?算了吧,你也真会选地方!”他撑起身,“你这样哪能还在我这儿待,我送你去山脚那个出租车站。”

      惜然怔仲了,回去?自己心心念念地逃开,就这么回去?
      “我给自己放长假呢。不如——陪你去找找灵感?”

      他脸上一阵踌躇,没想到惜然来了这么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惜然突然有点难堪,想想自己的话,他肯定觉得自己别有用心什么的,
      “你,你别误会了——还是,你送我去旅馆吧。”

      看他低下头,扯了扯领角,“嗯,也是,摔得一塌糊涂,得好好洗洗。”
      说着,提起背包走了过来,塞进惜然怀里,“我反正也一个人,只要你不烦人就留下吧。”

      惜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很是感激地抱住背包,“谢谢。”

      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看着跟前半蹲着的他,一时无语。
      他侧过头,有些不耐烦,“干嘛?上来吧,你一拐一拐的,走到哪年哪月啊?快点,我还没吃早饭呢!”

      第一次被个男人背着,惜然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忽然想起了猪八戒背媳妇儿,手下一松,差点没把包给丢了。
      “喂,别动!······不然,我直接背你去车站了!”
      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她也没接话,心底有丝暖暖的气息冒了出来,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呵护的滋味,以后肯定不会有的了,那个人——最多打个电话叫他秘书来接吧!眼前这位,其实只是个陌生人呢。

      有些发冷,她把头轻轻贴在他有些湿热的背上,很奇怪的热度,也没注意到身下的他微微一颤。
      “雏羽呀,”第一次叫他名字,怪别扭的,“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吧。”

      “噢,听说这儿的石鱼很出名呢,待会去尝尝?我请客。”

      “呼——嗯,行了,再说吧。”

      “······”

      “哎,别睡着了!不是刚起床吗?!”

      “······什么?我才没睡呢——”

      “哦,那就闭嘴。”
      ······

      走出旅馆,惜然还懵懂着。这个人真是怪,长租了房间,却只是为了方便洗漱。刚才还以为他快断粮了呢,现在,嗯,自己想太多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吧。

      “你先前不是说要请我?”

      “啊?哦,去哪儿?你带路——小餐馆就好,呵呵。”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惜然一眼,“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拿过惜然怀里的背包。

      一路上,满满的都是嘈杂,春季么,那些旅行社也很有赚头的。山道上,红蓝黄白的,每个旅行社都有自己的招牌,色彩缤纷,很是有趣。这样有组织有纪律地出门散心,恐怕是中国特色吧。
      “又在笑什么?”
      回过神儿,雏羽正很古怪地瞧着她,

      “哦,只是感叹那些团队精神。”

      “嗯,所以呀,小屋那块儿挺好的吧。”

      惜然抿嘴笑了。
      “······”

      正纳闷着,瞄到前面不远处,竟有个乞讨的孩子,七八岁吧,衣裳还算干净,不过瘦瘦的。

      “哎——你干什么?”雏羽拽住她的手腕。

      “有零钱吗?给那个孩子一点。”

      他沉沉地吐出口气,“这些骗人的玩意儿你也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漠然,惜然很不快。

      她咬着嘴角,“帮一次又不会丢了什么。”

      说完,甩开他,拐着脚径直穿过人群,想想,身上只有五十块的。顿了一下,就看见一只黝黑修长的手越过自己,塞了张十块的到孩子手里去。惜然抬头,见雏羽一言不发地走到前面去了,那个背影还是很挺直的嘛。

      四月的暖春,山脚下的镇上也是人来人往,真不知道,哪来那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意境。惜然紧跟在雏羽后头,拽着他的袖角,脚底一阵阵酸痛,心里烦乱起来,清早不是很体贴很绅士的吗,现在居然——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惜然撇撇嘴,脸也臭起来,前面那位好像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自顾自地走着,虽然步子慢了下来,却没回头。

      这是一家平常的小店,四个半敞着的雅间,仅此而已,外堂只是供外卖的,所以不似鄱阳湖畔其它小店那般拥挤,即使在这旅游旺季。小店的名字倒也取得精致——“续园”,惜然见了,不禁宛尔,“续缘”呢。

      “喂,你别拉长个脸,很难看的。”

      雏羽抬眼看了看她片刻,那神色,有些飘忽,弄得惜然不自在起来,“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低下头,夹了块鱼放到嘴里,“以前,老妈还在的时候,常把这石鱼泡着吃,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弄了。”

      “······你妈妈是这儿的人吗?”

      他的眼光一闪,扯了扯嘴角,“老妈是在这儿碰到那个男人的。”

      男人?惜然手里的汤勺顿了一下,是他爸爸吗?又不好再问下去,瞄了那边一眼,他自顾自地嚼着,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惜然刚把账单塞进皮包里,抬头,雏羽正很怪异地瞧着她,“干嘛?回去作纪念用的。”

      雏羽笑了笑,没接话,起身去了柜台,买了小袋燕泡。“这是什么呀?”惜然尝了一个,甜甜的,有点粘。

      “这里的长生果。”

      惜然背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脸一沉,随即又塞了回去。
      前边儿,雏羽正面无表情地瞅着她,“快走吧。”

      湖边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游人们都往一个方向挤去。
      惜然本能地拿出手机,拉起雏羽就跟了过去。

      “你怎么就喜欢凑热闹呢?!”雏羽无奈地任她拉着,哭笑不得。

      惜然也没回头,嚷道:“这是职业本能,平常跑新闻那会儿比这难多啦!”

      原来是当地的一个村户办婚事呢!惜然兴致上来了,甩开雏羽的袖头,一个人挤到前排去。

      “喂,惜然!你——”雏羽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没了影儿。

      远远的,湖那头驶过来一排花船。最前边的那一个,彩绸围篷,杏花儿插满了船舷,彩灯置于船头,很是淳朴,想来是这里的习俗吧。

      “哎,新娘子!哎,那个什么,掀盖头啊!!”围观的都嚷嚷着,后面跟着的那些船上,锣鼓和唢呐凑在一块,热闹得一塌糊涂。

      从来没见过这个,惜然踮起脚跟,满心好奇,想看看新娘子的模样,手腕却被谁狠狠地一拽,
      “哎呀!干——”转过头,撞上雏羽冒着火星儿的眼神,她面上的气凉了一大半,只觉得嗓子里一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山道上了。

      傍晚的庐山,空气里透着丝润泽,又不像清晨那般的凉。山道上,游人们稀少了很多,只有一小撮看完日落的,正慢条斯理地顺山道往下走着。

      回到旅馆,惜然抢先进了洗手间,把门一锁,屋子里一阵子静得诡异。

      “你,那个——姓许的!”雏羽正站在窗边发愣,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一时也没了气。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门被呼地拉开来,惜然穿着浴袍,探出半个头,里边儿已是热雾腾腾,哗啦哗啦的水声顺着门缝儿窜了出来,

      “彼此作个伴儿,干什么发脾气?!”

      雏羽望着窗外,天际那边透着一抹润红,很温馨的颜色,“我发脾气了吗?自己倒没觉得。只是当时怕你走丢了——”

      惜然一顿,看着他有些昏暗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随口应了声,便轻轻地关上了门。

      雏羽将她安顿妥当,约定明早去游庐山,自己回到小屋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一时半会儿也没了睡意,心底一份掩藏着的紧密被不经意地撩开了一角,他有些莫名的烦乱,摊开画纸,却下不了笔。或许是一个人过得习惯了,从没有过这种明天有约的期盼,脑子里满满的全是白天那个鲜活的影子······

      惜然躺在床上,恼火地删掉一个个的短信,紧咬着嘴角,满脸的郁闷,夹杂着些许不安,眼前忽然晃出同那人极其相似的眼睛,是雏羽的。淡淡的一丝忧郁,虽然只是刹那,却在她的心尖落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

      “惜然,惜然,醒醒,喂······”

      “嗯——睡会儿,”惜然觉得全身都热热的,抬起头,朦胧中对上雏羽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再睡半个钟头——”

      “你这是——喂,起来!”听这语气,好像这儿着火了似的。

      惜然正想把头埋进枕头里,下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给狠狠地扯了起来,她使劲儿地拍了下去,一古脑儿地坐直了身子,“干,干什么?!”

      雏羽坐在床沿,紧紧地皱着眉头,气息很是急促起来,半张着嘴,一句话也憋不出来的模样,更是惹火了惜然,“喂,一大早的,撞鬼啦?”

      “你——”雏羽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怎么这样子了?”

      惜然这才发觉自己真的很热,因为指尖碰触的一瞬间,她分明地感到了,温热顺着他的手指蔓延了过去。

      “雏羽,我该不是发烧了?”惜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唇干得都快裂开了。

      雏羽这才惊醒,抄起话筒拨给了服务台,叫了辆出租车。转过身,急匆匆地将外套给惜然给穿上,“来,攀住我的脖子。”

      还没等惜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横抱起了她,“哎!我可以自——”
      话还没出口,已经到了楼梯口,脸被他紧紧地扣在怀里,惜然只能感觉他越来越沉的心跳声,还有胸口越发滚烫的热度。

      不知什么时候,他俩已坐在下山的车上。惜然才看清,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重重地喘着气。

      “喂,”惜然禁不住抬手,用袖角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

      雏羽先是一怔,随即拍开了她的手,皱着眉直直地盯着她,“你——你,司机!麻烦你把镜,镜子往下——压一点。”

      惜然一脸的困惑。正想回他几句,却在瞧见镜子的那一刻硬生生地给呛住了。
      这,自己的脸?

      “啊——”

      雏羽走到窗前,轻轻地合上帘子,外面的缕缕灿烂透过藏蓝的纱帘,变作一小团儿可爱的嫩绿,撒到乳白的床单上,有些绿野仙踪的味道。

      “我还从没听过有人对长生果过敏的。”他低身拿过惜然手里的小瓶,嘴角一抹淡淡的嘲讽,

      “行了,这种维生素玩意儿喝多了会醉的——”

      “哎哎,医生,那个说过了,没——问题的。”这药水甜滋滋的,比果汁还爽口,惜然舔了舔嘴角,撑起沉沉的眼皮,不耐烦地盯着他。

      “好了,睡会儿吧,明天才有力气爬山。”他摸了摸惜然的额头,“嗯,烧退得挺快的。”

      “嗯,我还要去那个,什么来着······”惜然嘴里嘟噜了几下,渐渐睡过去了,两颊还是红红的,不过已经不再浮肿。

      雏羽替她合上被子,站起身,脱下外套甩到角落的沙发里,清早那一折腾,全身都粘粘的了。

      “兹兹——”惜然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今天已是第五次了。

      他脚底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瞄了背包一眼,又回头看看熟睡的惜然,扯了扯嘴角,便转身进了浴室。

      山外的另一头——

      厚重的皮椅中,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玻璃反射过来的刺眼的光亮,手里的烟头只剩了一小截。

      “嗯,董事长?”一个中年女子站在门口,“李小姐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他侧过头,温和地笑笑,“谢谢你了,去忙你的吧。”

      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他的眼里闪过那么一丝阴冷,随即又没了踪影,也让人触摸不到余下的温度。

      清晨的山林,笼罩着浓厚的雾气,人间仙境,似乎只是一步之遥了。

      “这就是山叠泉?”惜然蹲下身子,随手搅起圈圈涟漪。“这水——绿得真是纯透。”

      “小心点,脚下都是青苔。”雏羽站在她身后,看她白净的指尖抚过油绿的水面,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抬眼,不远处是雪缎子般的瀑布,落入深潭,活泼的水珠在潭面上击起一圈圈浓稠的涟漪,盈满而充实。

      惜然站起身,抄起照相机,反复记下这一潭静谧的清澈,“这样你都找不着灵感?”她转过身,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顺着湿润的石阶小心翼翼地走着,脚下还是一滑,“哎呀!”

      雏羽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跟你说了——”

      手腕被扯得一阵疼,惜然嘟了嘟嘴,甩开他紧握的手,“真像个老妈子!”

      他一怔,略带疲倦的眼里,充溢着浓浓的笑意。惜然半张着嘴,这下倒是真愣住了,从没想到,温暖的笑挂在这张平淡刚毅的脸上竟会如此的慑人。

      “喂,你看什么呢?”雏羽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懊恼地磕了下惜然的脑门儿,“快走,你不是想去那个什么□□吗?”

      惜然回过神来,抓起身旁岩石上的背包,退上了小道,弯下身扯了扯有些松垮的鞋带儿,竟也摇头晃脑起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嗯——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

      站起身,前面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她有些郁闷地吐出口气来,隐隐地怀念起自己卧床的那两天,那有些醉人的温和,还有那放在自己额头上的一握冰凉。她嘲笑着翘起嘴角,望向前边儿的眼神有些恍惚,

      “······”想起里包中的那枚钻戒,喃喃道:“我也算名花有主了呵。”

      四月,这是一处极浪漫的小径,因为有着比别处晚开一月的桃花,粉嫩娇艳,朦胧在薄薄的水雾间。要只是为了这众人追捧的满园火热,惜然还有些失望的,这哪比得上那林中悄然绽放的杏花儿呢!那是一份深刻于心的独一无二,一枝鲜为人知的安然。她转过头,身边的雏羽正仰望着那满树的桃红,暖暖的阳光透过花瓣,洒在他黑黑的有些零乱的发丝上,这才是浪漫吧。惜然笑了笑,抄起相机,拍下了他的侧脸,没注意到他眼里闪过的一抹宁静。

      “这就是老妈同那男人约定的地方了。”走到一棵有些矮小的桃树下,雏羽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就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惜然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从没听见谁描述过自己母亲的爱情,脑子里沉沉的,“······你妈妈一定是个很痴情的人。”

      他茫然地侧过眼,看着惜然,又像是透过她,看向某个地方,“你——想认识她吗?”

      惜然睁大了双眼,“我?啊,你不是说你妈妈已经——”

      雏羽有些难堪地转开眼,“她——住在山脚下的疗养院里。”

      “······哦,”惜然抿了抿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走吧,带我去啊,我可是很崇拜浪漫的女人的!何况——那人是你老妈啊!走。”

      雏羽深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下一刻,轻轻地拿过她手里的包,眼角挂着一丝莫名的忧伤,让惜然踌躇起来,可还是任他随意拉起自己的手,像牵了个小妹妹,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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