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外记》monique

3、第 3 章

　　那日书房对奕之后,一切似乎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的贞静幽雅,聪颖秀慧,早已填满了任何可以容纳的空间. 沉濳低调的德兰,总是默默行走于宫中,像只只能盘旋却无法俯冲的苍鹰,看似美好,却早已失去生存下去的斗志. 既然无法再骑射练武,日常便仅能待在摛藻堂內读经书写,要不就于宫院疏影下打坐运气,除此,别无选择.

　　打从十七岁起随兆惠驻守乌里雅苏台后,德兰就一直离京在外,与京中王孙子弟的关系早已淡薄,眼前景况如此狼狈,亦无心探访幼时玩伴,此番独自留京养伤,甚是痛苦难熬. 皇宫内滞塞诡异的气氛,总教习于边塞豪情的他抑郁难耐,加上这段日子陷入了思慕的泥淖,更是让他恨不得能立刻逃离此处,回到熟悉的地方,才得抽脱幻境全身而退.

　　这一日与皇上谈论边疆事务,从申时直到夜幕低垂. 虽获恩赐与皇室共进晚膳,只不过依德兰的个性,一顿饭吃下来正是如坐针毡颤兢惶恐,好不容易挨到用膳结束,便匆匆托辞告退,不肯再为非必要的宫中应酬多作停留.

　　是夜,胸中郁闷纠结. 离开了皇上的宴厅,驻足于御花园浮碧池畔,见天上明月高挂繁星罗散,不禁感叹这皇宫毫无生气犹如死域,德兰突然想念起紫薇与小燕子的笑声戏语.

　　臂伤一直没有进展,令人十分沮丧,失去对力量的控制,真是生命中的一大打击. 习常动作虽觉得纠扯并带来些许疼痛,却还能勉强应付. 不过,使枪运剑击掌挥拳,需通得血脉出得气力又得一意求变求快的比划就难为了. 德兰长叹了口气,身为朝廷武将,与其真要就此残余一生,还不如当初光荣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忽然惊觉远处传来幽扬琴声,德兰侧耳一听,心头微喜,在这死寂深宫之中竟还听得人间美妙乐音? 他忍不住顺着忽隐忽现的琴声,步出浮碧池花园,一步步接近从未留意过的漱芳斋. 伴随着琴声,如诉幽歌杳杳欲现:

　　"旧时心事,说着两眉羞.长记得,凭肩游.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纱轻扇杏花楼.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循着歌声来到重华宫漱芳斋边墙外,德兰不由得停下脚步痴迷了起来,他并不知这乐音是因含香与蒙丹而辗转,只是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位女子,竟能唱出如此凄恻动人的曲调?

　　"什么人?" 夜巡的高达经过,见德兰背影停在墙边,大声喝问.
　　德兰缓缓转过身,高达为这生疏的面孔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又立刻想起此人来头不小,马上拱手作揖: "啊,是兰二爷! 您怎么不差人帮您打个灯带个路,奴才有眼无珠,失礼得罪了!"
　　"我只是在寻找这动人的歌声自何处而来...." 德兰客气地微笑着.
　　"这是咱们漱芳斋的紫薇格格所弹的琴唱的曲." 高达屈身回话.
　　"是紫薇?" 德兰心中好生兴奋,紫禁城这么大,一直苦恼着何处才能再见着她,没想到此刻竟与她的歌声相遇. 他再问高达: "你说紫薇格格这儿是?"
　　"漱芳斋!" 高达接着答道.
　　"好个漱芳斋,我知道了.... 请你转告紫薇格格,德兰问她安." 一反低调的个性,德兰忍不住请高达带话问候,心想一切也许真的会有个开始. 纵横沙场多年,他从不知自己竟也有抛不开儿女私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