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外记》monique

2、第 2 章

　　阿里和卓父女在宫中受到极度殷勤的款待,任谁都看得出,皇上望着含香公主的眼神是热烈而充满恋慕的,大家心知肚明,这位远道而来的新疆公主,封妃获宠是指日可待了. 和卓与随行的入觐队伍,在京城里待了一旬后,便于这日起程,由永琪尔康护送了出城.

　　昭仁殿书房中,乾隆不知何故心绪烦躁,只想出城骑射,偏偏永琪尔康又不在身边,无人陪伴觉得十分懊恼,此时突然想起另外一人,即道: "传德兰!"

　　未久,外头小公公来报: "兰将军到." 待乾隆点头应传后,便见德兰昂首步入书房.
　　"德兰,你陪朕去骑射一番吧." 乾隆兴致勃勃地看着德兰,想有这战场上的大将陪伴,活动起来定是痛快过瘾. 岂料德兰竟面露难色,低头屈身一揖: "皇上,请恕罪...."
　　"怎么啦?" 乾隆不解.
　　"臣.... 旧伤新创.... 目前骑射确实有碍." 德兰黯然回答.
　　乾隆神情凝重地坐了下来,口气极度关心: "你好好告诉朕,身上的伤究竟如何了? 倘若正如你当初所言,区区小伤不足挂齿,何以你阿玛早已离京返戍,却独留你于宫中疗伤?"

　　"启禀皇上,两年前黑水一战,臣身负重伤,虽经群医抢救逐渐康复,却也种下了病根. 之后,霍斯库鲁克岭与阿尔楚山二役,臣不才又连连负伤,筋脉险断,气血大失.... 这些伤创积累至今,已对微臣造成莫大影响." 缓缓道出历历伤痛,德兰的口气平静到令人无法想象,那一场场的战事是如何的艰险残酷.

　　"怪不得,朕看你这趟回来心事重重.... 唉,这几场战役,朕损失了多少爱将? 靖逆将军纳穆札尔、高天喜、鄂实、三格、特通额皆战死于黑水...." 虽说已事过境迁,乾隆依然感慨万千: "当初多亏了你阿玛死守喀喇乌苏,再灭除霍集占,你们父子为我大清所付出的一切,朕点滴在心头...."
　　"恳请皇上切勿如此言重,身为臣下,为皇上奉献性命,义无反顾,这是微臣的光宠. 如今因伤无法再上阵,才真是最大的遗憾与耻辱!" 德兰的语气坚决却显得沉痛.
　　"别担心,你好好养伤,朕一定责成太医将你的伤治得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绝不留下任何一丝遗痼." 乾隆拍拍德兰的肩头,换了个口气: "不骑射也无所谓,朕找紫薇来下棋好了.... 你可有兴趣留下来瞧瞧?"

　　紫薇? 德兰心头微微一震,是她么? 是赐宴看戏时擦身而过的可人儿么? 那天似乎听到旁边的女孩扯着嗓门儿喊着这个名字.

　　"紫薇就是朕的明珠格格,棋下得可好着,你若不留下来瞧瞧,肯定会后悔." 乾隆突然奕奕昂扬起来,立刻对外传唤: "小路子,传紫薇格格进昭仁殿来下棋.九芎,备棋盘了...."
　　德兰呆立一旁不知所措,自从戏台前遇见紫薇,心中某一块不为人知的角落早已填满了她的身影. 平日在宫中虽然也曾再见过她,却只能远远望着,连打声招呼,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能正式与她相识,也算是了了一桩期盼已久的心愿了.

　　"启禀皇上,紫薇格格到!" 小路子入殿通报.
　　一颗心撞个不停,德兰暗自咒骂着,叱咤多少风起云涌的震撼场面,如今竟会为了她心神不宁至此.
　　"紫薇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紫薇娇柔的声音与甜美的笑容,惹得德兰慌乱到不知为何一个箭步就冲出,抢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德兰恭见紫薇格格."
　　"啊,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兰将军,紫薇见过兰将军...." 紫薇优雅的身段福过德兰.
　　接下来的事情,德兰几乎什么也记不得,眼里,心里便全是紫薇,两局棋观下来,活像是着了魔,傻了眼.

　　"德兰!" 乾隆见德兰出了神,以为他仍在为自己的伤势忧心,于是提议: "你与紫薇下一局如何?"
　　德兰一怔,心生犹豫起来,若与紫薇下棋,定是无法控制自己浮乱的心思,届时于皇上面前失态,岂不难堪?
　　"怎么,知道朕家格格棋艺高超,担心输不起?" 乾隆玩笑说道.
　　紫薇连忙打圆场: "兰将军文武全才,自幼即受到皇阿玛及兆惠将军的深厚栽培,如今早已是人人夸赞的青年才俊,怎会介意紫薇这一手雕虫小技?"
　　见紫薇开口,德兰竟答不出半句话,只是低头,僵硬地站在那儿. 过了许久,赫然发现乾隆与紫薇笑嘻嘻地望着自己,才如梦初醒般局促说道: "那么.... 德兰便恭敬不如从命,还盼格格切莫见笑."

　　坐到了紫薇面前,见她玉指纤纤,细致的脸庞,婉约的神态,甚至所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都令德兰迷惘不已,完全无心于棋局之上. 一旁的乾隆看得不解,心想: 这德兰究竟怎么回事,一局棋下得全无章法,难不成那臂伤果真严重,已让他抑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还珠格格觐见!" 外头奴才高声宣报.
　　小燕子冲进书房,福礼过乾隆后,立刻抢着说: "皇阿玛您怎么把紫薇召来这么久? 原来你们在下棋呀! 纪师父要我这两天交一篇文给他,我想了半天,就是写不出来. 您快把紫薇还给我,好让她帮我挤出这篇文章吧!"
　　乾隆瞪着眼,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德兰立刻站起身,向小燕子行了个礼: "臣德兰参见还珠格格."
　　"德兰?" 小燕子充满兴趣地打量着他: "您就是兆惠大人家的二公子,兰将军? 是大家口中的英雄啊! "
　　"臣愧不敢当!" 德兰再次抱拳欠身.
　　"甚么敢当不敢当,您为皇阿玛出生入死,本来就是英雄,说什么不敢当倒真是别扭. 下次有机会,还请说说将军在 "生姜" 的故事,好让我在纪师傅那儿,遇到相关刁难时,都能平安过关."
　　"生姜?" 聪明如德兰见小燕子进门后的调皮模样,猜也知她的话定是古里古怪,即使不明白这二字的意思,依旧是露出煦煦笑容: "那是应该!"

　　小燕子一出现,化解了德兰所有的尴尬,说话也因此顺畅了起来,逐渐恢复了原本沉着冷静温文儒雅的形象.
　　乾隆笑着对德兰说: "你看,朕这个还珠格格是不是让人伤透脑筋哪? 书也不好好读,文也不好好作,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她却令你也露出了笑容,是吧?" 此话带着皇上深切的顾念,德兰慨然笑道:
　　"格格天真开朗不居小节,可称女中豪杰,亦是随时为皇上带来喜乐,带来欢笑的至宝,所谓还珠,当是如此."
　　小燕子挥了挥手: "好啦,兰将军,您把我夸得太好了. 我哪是什么女中豪杰,倒是紫薇才是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刚刚已经领教过她在棋盘上杀敌的功力了吧? 有没有将阁下这位平回定准的大将军给打得落花流水呀?"
　　"还得感谢还珠格格出面相救,若不是格格及时出现,求皇上将紫薇格格还给您,下官可能早已是片甲不留了!." 德兰双手一揖笑着说.
　　"这么说,我倒真成了救你这个大英雄的女中豪杰啰!" 小燕子得意地晃着头.
　　乾隆轻轻点了一下小燕子的额角: "快回去吧,不是说纪师傅出了功课么? 再不回去恶补,谁知你何日才能交出?"
　　小燕子挽着紫薇笑吟吟: "是,小燕子遵命!"
　　二人转身正准备踏出门,乾隆又补了句: "好好地写,我可是要看的...."
　　小燕子吐了个舌头缩了缩脑袋,假装没听见,拉着紫薇嘻嘻哈哈地就往外跑.

　　德兰怔怔地望着两位格格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了好一阵子才惊觉乾隆正在一旁,转身便说:
　　"皇上,微臣也该告退了,请皇上稍事歇息. 国事繁重,德兰不敢再多加打扰."
　　乾隆看着德兰,关切之情满溢,再次强调: "德兰,你的伤不必太过担忧,朕许诺了便是. 这段期间安生休养,不能骑射练武,就到摛藻堂去转转,朕的藏书你尽管去读,好好把心定下,以后的事儿也别挂虑,朕自有安排."
　　此时的德兰根本无意探究乾隆所言之以后的事为何,一心只想追出去,就算能与两位格格再多说个几句话也好.

　　离开了昭仁殿,德兰四下张望,却不见小燕子与紫薇的身影,正打算往御花园方向寻去,竟与迎面而来的皇后和容嬷嬷不期而遇.

　　"这不是德兰?" 皇后其实直想拉拢功勋彪炳的德兰.
　　"臣德兰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德兰单膝向前一跨,行了见面礼.
　　"平身...." 皇后诧问: "德兰,你阿玛不是回去好一阵子了,怎么你还留在宫里?"
　　德兰站起身,不愿多谈私人话题,仅随意答道: "臣尚有公务在身,还需再停留一段时日...."
　　皇后打量着德兰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虚应一应故事: "你额娘近来可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额娘一切安好." 德兰低头揖手,却暗自在意着远处,只想寻找紫薇与小燕子的芳踪.
　　"这回过年,没能与你额娘好好聚聚聊聊,甚是遗憾. 但她托人自新疆带来的羊脂白玉胭脂扣,真是美得教本宫赞叹不已,总是一赏再赏爱不释手.... 你额娘,真是深知我心的好姊妹呀!" 皇后的口气不痛不痒,让德兰听来很不舒服.
　　"皇后娘娘冰清玉洁,最重人品才德,是众所周知之事. 额娘因此择和阗美玉作为献礼,才足以配得娘娘容德."
　　德兰不由衷的场面话令皇后满心欢喜,点头笑道: "你阿玛额娘,果真是用心教导后辈啊! 一家三兄弟文武全才又知所进退.... 年轻人就该如此,在家恭谨孝悌,在外又能为我大清王朝立功扬威...."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沉话锋就转: "千万别像一些纨绔子弟,成天窝在宫里不思长进,尽做一些违反宫廷清规,伤风败俗的难看事儿...."
　　见皇后说得咬牙切齿,德兰却摸不清半点头绪,不明她为何突然发起怒来,更不知她话中所咒骂的对象,原来就是紫薇和小燕子.
　　"德兰,你有空要多到我坤宁宫走动走动,说说你们在回疆和准噶尔的事儿,好教我也能开开眼界.... 听说皇上这回还是让敬事房安排你暂居阿哥所那儿?"
　　"是,圣恩被泽,臣惶恐不已...."
　　"你一人独留宫中,生活上有任何需要尽管说,有什么不痛快,大可直接来坤宁宫找我,千万别委屈了." 临走前,皇后不忘再度表达自己的关心.
　　"多谢皇后娘娘!" 口里这么说,德兰心中却在叹息,这一耽搁,肯定是追不上两位格格了.

　　皇后才离开,德兰长吁一气,也不知紫薇与小燕子住在哪个殿阁,宫廷中危机四伏,处处是耳目眼线,什么话也问不得. 眼下想再与两位格格多做交谈,看来已是不可能的事,只得暂时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