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70、曹陆自白1：不习惯

　　八年前一个跟我毫不相关的小孩整整三天赖死在我家门口的时候，让我觉得那一定是特么倒了八辈子血霉。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八年后那小毛孩争气的考上了大学，还跟老子成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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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大学开学后的一个星期，我第一次早上上班起晚了，脸没洗饭没吃的就疾奔去店里，到店里刚套上工服肚子就开始咕噜乱叫，少吃一顿早点饿的头顶冒烟儿，遥想当年就从来没有吃早点的习惯，这毛病还是吉祥给养出来的，非说什么不吃早点对这不好对那也不好的，大道理说起教来一套一套，那小子就每天坚持早起给我做饭，弄得像模像样，不吃吧，好像挺对不起他下的那工夫，结果一吃吧，还把自个儿的胃给养刁了。

　　我是一边在烘培房里烤面包，一边吧唧嘴想着自己中午吃点啥，琢磨以后吉祥不在的这段时间，吃饭也得自己想辙解决了。

　　就这么疲累的忙活了一天，晚上临下班的时候，刚一出烘培房的门，就下意识的去看空荡荡的店内一角，那张熟悉的小桌子旁并没有坐人，通常吉祥要是过来的话，临下班一定会坐在那个位置上等我。

　　愣神间，前台老王忽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吓我一跳。

　　“老王您这怎么还没下班回家啊？”

　　随口问了一句，我站在旁边换衣服，老王抬手挠了挠头，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打包盒说：“给吉祥那孩子装了点蛋挞，这两天没瞅见他过来，你拎回家给他吃。”

　　我有点愣，瞅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忘了给您说吉祥以后常来不了了，啧，大学离这远，这玩意儿您自己拎回去吃吧。”

　　老王嘟哝着哎呦一声，拿起桌上的蛋挞说：“那这不是浪费了，小曹你拿走吃吧，我这么大岁数了不好吃甜口。”

　　说着老王就直接把盒子塞我手里，也不等我说话，又嘟嘟囔囔自己扭头走了，临出门我还听见几句什么“我说最近怎么没看见那小孩呢，有出息考上大学了啊……”然后店门自动关上隔绝了后面的唠叨话。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蛋挞，虽然这玩意儿是自己做的，但想吃的欲望一点也没有，可能还真跟职业有关，平时能不吃甜食甜品就不吃，倒是吉祥爱吃的不行，多少次在店里偷溜进烘培房非要老子给他做，骂都骂不出去。

　　想到这个我倒是能理解，毕竟吉祥是从小被老子骂大的，早皮实了。

　　穿好外衣拎着蛋挞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这条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路街边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象，记得一个礼拜之前吉祥还天天跑过来店里帮忙又等我下班的，唧唧叨叨的回家路上就爱跟老子说他学校那点破事，要不就问我明天想吃什么，后天想吃什么，反正没一句有用的话，有时候对他爱答不理吧，他还有小脾气，只能是听他讲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等到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手上点了一根烟，站在外边刮着小凉风抽烟已经成毛病了，路过的大爷大妈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老子跟这罚站呢，其实从几年前开始就不在家里抽烟了，地下室通风本来就差，长年照不着阳光，我甚至严重怀疑吉祥长不高是因为晒太阳晒的太少，这要是再多吸点二手烟，真得比老子还先得道成仙。

　　扔了烟头，转身掏钥匙开门的一瞬间，看着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灯没开，电视没开，桌子边上没人，电磁炉上落了点灰，床上的被子还是早晨起来乱糟糟的一堆，屋里一点人气儿没有。

　　我顿时肚子里一股火儿就上来了，刚有点生气的掏出手机想给吉祥打电话问他在哪呢，大晚上不回家早晨的被子也不叠……然而三秒钟之后就傻了吧唧的把手机装回兜里，然后走进屋里，骂了个脏字把门踹上了。

　　妈的，吉祥不在家这事老子每天得特么反应三秒！

　　烦躁躁的开灯把外衣扔床上，拿着手里的蛋挞两口一个的吃着，一边生气一边没地发泄，然后没两分钟蛋挞就吃光了，味没吃出来什么，口感又差，真怀疑吉祥从小到大的爱吃这东西是不是纯给老子捧场呢。

　　正坐椅子上生闷气没事干准备洗洗睡，房门就从外边敲响了，开门果不其然的看见袁丽那老太婆站在门口，脸上笑的不阴不阳，不请自来的进了门。

　　“啧，你过来干嘛？”

　　袁丽把手里的东西放桌子上，吊着嗓子损道：“哎呦，还不是听我儿子吉祥的话给你从超市拿点熟食过来怕你饿死吗，怎么样啊小陆，没有吉祥在你是不是一个人住的挺爽快？还活的下去吗？”

　　“你特么今天找骂来了吧，老子天天都挺舒坦的，用你操心。”哼了一声，末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吉祥还说别的了没？操，这小子怎么都没给我打个电话倒给你信儿了！”

　　袁丽顿时夸张的笑了起来：“怎么了？儿子给妈打电话天经地义，跟你这叔有啥关系，还说舒坦，我看你啊没吉祥一天都不行，不过我劝你还是早有准备，赶明儿咱吉祥要是交了女朋友，不在家的日子更多了，说不定以后就天天围着女朋友转，你也知道现在这大学生啊，谈恋爱跟真的似的，老公老婆叫的亲热，看得我这老脸都挂不住。”

　　袁丽那张嘴巴我了解，什么毒都能往外放，就捡你不爱听的说，还句句带针的戳，除了跟吉祥能正常说话，这老太婆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说人话。

　　不过女朋友这种事老子之前还真没想到，再加上我也知道吉祥这小子越长越开越不错，嘴上虽然从来没夸过，眼睛是实打实每天都看着，就说大街上的小姑娘可能都没几个有他那模样标致的，倒是一个大老爷们的也不能成天靠脸吃饭。

　　结果袁丽又特么嘴贱的说道：“你这又不知道了吧？现在女孩就喜欢吉祥这样的，这叫小鲜肉，抢手的不行，我敢说不出十天追吉祥的小姑娘得排一队任他挑。”

　　“妈的，老子还特么没女朋友他着什么急！”

　　“你没女朋友就不允许人家有怎么着？真新鲜了，三十交不着女朋友甭赖别人啊，没准以后吉祥比你还先结婚，哎呀这很多事儿可都说不准啊。”

　　妈的，这贱女人……

　　我直接手一伸把房门拉开，扭头道：“赶紧给老子滚蛋！”

　　袁丽笑呵呵慢悠悠的走到门口，临出门前还不忘了说一句：“这就被戳着痛处了？好好珍惜珍惜吉祥吧。”

　　手一挥，“砰”的一声把门砸上了，老子本来就不爽的心情现在更加不爽。

　　转过身看着桌上的熟食，丝毫没有胃口的打算直接上床睡觉，脱了衣服关了灯，蒙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是袁丽刚才那一番话，越是想心里头越是烦，具体烦的什么也说不清楚，折腾了半天也没睡着，打开手机一看，才特么十点半。

　　自从吉祥上了高中之后，我就很久没十点多睡过觉了，那小子每天晚上写作业就得写到十点多快十一点，更晚的时候到凌晨，基本上他写不完作业我也在旁边玩手机陪着，闲的没事唠叨两句让他赶紧睡。

　　现在可倒好，太早睡不着，平时还觉得床挤得慌，现在觉得空荡荡的不适应，旁边有个人惯了，突然一没有心里就别扭。

　　琢磨了一下袁丽说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大学正是交男女朋友的时候，我倒是还真想象不出来吉祥要是交了女朋友是什么样，平时对他的印象就是一直跟在我屁股后边的跟屁虫，小时候挺听话让干嘛干嘛，受委屈也不敢说，整天一口一个小陆叔的叫着，以前还觉得挺好玩，后来长大了就发现这孩子没有小时候那么听话了，学会跟我耍赖撒娇，还知道老子吃软不吃硬，倒是挺会为别人着想这点没变。

　　不管怎么着，吉祥从小学到高中就一直围在我身边转，没见他跟哪个女生暧昧过，也没听他说过喜欢谁。

　　现在一想想他将来会从围着我转变成围着不知道哪个女孩转，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妈的，有种自己养了这么多年又水灵新鲜的大白菜让特么猪给拱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来气，以后吉祥要是交了女朋友老子得好好把关。

　　这一晚上莫名其妙生了一肚子闷气，埋在被子里东琢磨西琢磨什么样的姑娘配得上吉祥，琢磨了好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结果想想的就睡着了，做梦都是这事儿，梦见吉祥领回家一个其丑无比的女朋友，我是使出浑身解数百般阻拦，结果俩人还是不分手。

　　最后终于在他们俩要结婚的时候，把我给吓醒了。

　　习惯性的手往旁边一伸，摸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床，这下才回过神来，烦的我使劲挠头坐了起来，看着这间不大的小屋，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记得十年前自己一个人刚租这十平米的地下室时还嫌弃小又破，自从有了吉祥后却也是像个家了。

　　烦着烦着我干脆的拿起床头的打火机和烟，点上一根皱着眉的抽着。

　　说来在屋里抽烟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一根接着一根，有些颓然的在床上懒得动弹，不得不说，老子确实现在不舒坦了。

　　一个人生活，不习惯了。

　　叼着烟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打开发现竟然是吉祥发来的，做贼心虚的赶紧把手里的烟掐灭，低头聚精会神一个字不落的看了看他发过来的信息。

　　“你睡了吗？我让小丽妈给你带了点超市的熟食，不知道你最近自己做饭吃了没，记得早上吃早点再上班，晚上回家别犯懒不洗脸就睡觉，我不在家也不许在屋里抽烟，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早点睡觉别玩手机。”

　　发信人：吉祥，时间：昨晚23：30。

　　看完短信，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还烦的不行的心情就变好了，一边利索的起床穿衣服，一边快速的打开电磁炉煮个早点面，想着短信里的内容，忽然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会教训我了，几行字里全是命令性语气让我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

　　啧，等这混小子回来，老子非得用行动来教育教育他怎么给长辈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