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阶梯[上]》陌**草

7、(5)

　　春暖花开的四月正值旅游旺季，烽火台上聚集了许许多多慕名前来观赏夜景的中外游客。
　　白羽将‘遗忘’遗留在了城墙的一个角落。
　　夏苡彤，乘着思念的翅膀飞走吧，带着你的真心远离这个没有爱的地方，找寻一片真正属于你的净土。
　　长年累月郁积在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得到彻底的释放，胸怀中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转过身，乌央央的人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昏黄的灯光下，辨不清他们的脸。她和明翠没入拥挤的人潮，不由自主地从一具怀抱撞向另一具怀抱，没多久就不见对方的踪影。
　　她夹紧双臂，用尽全身力量朝台阶方向挤过去，恍惚中，似有一丝清凉的风从身侧吹过，心脏莫名地一阵紧缩。还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贴在后背的人已经推着她前进了好几步。
　　华译彬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找不到落脚点，正如他一颗空茫的心，找不到停靠的港湾。有那么一瞬间，胸口似乎被一层薄薄的温热气息覆盖着，但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失去了那层薄如蝉翼的温暖，胸口更加冰凉，冰凉得连心都痛了。
　　像是有感应似的，他们同时回过头，但落入彼此眼中的，唯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不停地晃动，晃动。
　　在这座承载着美丽梦想的烽火台上，他们就这样擦身而过。

　　夜，渐渐深了。
　　人潮逐渐散去，拥挤而喧闹的烽火台变得空荡而冷清。
　　夜空之下，一条通透明亮的巨龙昂起高贵的头颅，伟岸的身躯傲然盘踞在崇山峻岭之上，龙鳞上似汇聚了千万道光芒，浮翠流丹，璀璨夺目，让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
　　华译彬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上，单薄的身体在淡淡的月光下形成虚无缥缈的剪影，那么孤寂，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吹来，他就会化作一缕轻烟飘走。
　　空气冰冷如海水，彻骨的寒意渗入冰凉的肌肤，他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夜空。
　　华丽的黑色锦缎上，每一颗星星都散发出钻石般眩目的光芒，但落入他眼中却是一片幽暗。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独自站在这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他和彤是如此接近。彤说她是天上的星星，那么他就是距离天空最近的赏星人。
　　他曾在亚龙湾，也就是那个连绵的青山拥抱着一湾碧蓝的海水的地方，对着彤许下承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至今仍记忆犹新。
　　他说，彤，我一定会牵着你的手攀登到万里长城的顶端，让每一级石阶，每一面城墙，每一座烽火台见证我们的爱情。
　　后来，他的右手牵起她的左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
　　他说，彤，我的右手牵你的左手，一辈子。
　　这就是他们的海誓山盟，然而，它却在顷刻之间就破碎了，无声无息地破碎了。
　　他的右手最终还是遗失了她的左手。
　　所以，阶梯上留下的只有他孤独的脚印，烽火台上伫立的只有他寂寞的身影。
　　对她的承诺他从来不曾忘记，只是永远无法兑现。
　　心爱的人不在身边，纵使站在最高的地方又有何用？就像现在，他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众生繁华，但是，他只觉得孤寂。
　　他一手打造了海汐王国，获得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成功，然而，没有心爱的人与自己分享，再多的成就也不圆满；站在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心中只有“高处不胜寒”的苦楚。
　　心口一阵空落落的疼痛，他不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空气，竟然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转瞬间，已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连疼痛，都变得麻木了。
　　或许，这样更好。
　　冰凉的月光自他头顶缓缓流泻下来，瘦削的身形在寂静的地面上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那影子，静静地晃动着。

　　他垂下头，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一处墙角。阴暗的角落里，一颗星星正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顷刻间夺去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里，有一颗星星发出温暖的光芒，就像冬日里的太阳，温暖了他冰凉的心。
　　黯淡的眸光逐渐明亮起来，这颗星星仿佛在哪里见过。

　　原来是一瓶香水。
　　一片白光在他脑中炸开。
　　遗忘！
　　流线型的水晶瓶身，雅致而婉约，菱形的水晶瓶盖上镶嵌着两颗银色的星星，形状大小和他脖子上的项链坠一模一样。
　　皎洁的月光下，淡紫色的液体似乎在静静地流动，宁静得如同深夜静谧的海。打开瓶盖，一阵浓烈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眼角溢出了两滴泪水，长久以来隐忍的哀伤和痛苦得到了暂时的宣泄。
　　对着周围的空气按下喷头，冰凉的空气中弥漫了更加浓烈诱人的蔷薇香味。
　　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缓缓地流淌。
　　他闭上眼，所有的意念在一瞬间被抽空，进入了一个奇幻世界。
　　初晨淡雅的阳光下，一朵粉红色的蔷薇娇羞地张开花瓣，仿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腼腆地微笑，她晶莹剔透的脸庞，闪烁着水晶般光芒的眼睛，就像暗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那是他一生中最亮的星星。
　　蔷薇花开故人归。
　　彤，是你回来了吗？
　　温暖的星光照进他的心房，冰凉的胸腔内盈满温暖的气息，漫天洒落的星光映出他温暖的笑意。
　　握住光滑的瓶身，冰凉的手心渐渐有了温度。

　　他对‘遗忘’并不陌生，甚至是依赖，还特地放了一瓶在办公桌上，以便随时能够看见，心烦意乱的时候抚摸一下瓶身上的星星，心绪就会安宁许多。
　　‘遗忘’对他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蛊惑，只要一闻到它的香味，驻扎在他心房里的那个人就会突然间跑出来，冲他甜甜地笑。
　　那是他永远都无法抗拒的笑，不知不觉就沉沦其中。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蔷薇花代表思念，它的香味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他对彤的思念，白羽为什么要给它起名为‘遗忘’？
　　是否每一个用过这瓶香水的人，都会有同样的疑问？
　　又是什么样的人把这瓶香水留在这里？
　　修长的手指抚过瓶底，竟有一种冰凉的刺痛感。
　　他快速将手中的瓶子调转了方向，瓶子底部刻有两行闪着荧光的小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难以掩藏的夺目的光芒。
　　第一行：谨以此香水纪念我失去的爱情。
　　第二行：白羽字。
　　恍惚中，一扇宿命的门正缓缓向他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