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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   宁静的夜晚,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华家别墅如火如荼地蔓延着。
      “华译彬,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夏苡彤已经死了,她死了!”许雅柔冲着眼前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双臂不停在胸前挥舞。
      话刚冲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些年来,夏苡彤的死一直是华家的禁忌话题,更是这个男人禁忌话题,而她居然愚蠢到明目张胆地将这个禁忌挑了出来。
      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向来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时犹如两个幽深的黑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她仓惶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只感觉到一大团黑森森的阴云正从头顶急速压下来,于是不由自主地战栗。
      他的手快如闪电般袭了过去,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腕,然后慢慢收拢五指。
      许雅柔痛得失声惨叫,泪水喷涌而下,花了妆容,整张脸看起来狼狈不堪。
      钻心的痛反而让她变得无所畏惧,她忽而猖狂地笑起来,语调阴冷,“华译彬,她死了,六年前就死了,你到现在还不敢面对吗?你这个懦夫。”
      狰狞的脸孔逼到他眼前,上面露着轻蔑的笑,华译彬不置一词,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他从来就不屑与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争吵,以前任她怎样无理取闹,他顶多就是摔门而去,但今天她一次又一次地戳到他的痛处,他实在忍无可忍。
      感受到他冷冽的目光如两把锐利的刀迎面杀过来,她收敛了嚣张的气焰,缓声问道,“难道我在你心中还不如一个死去的人?”
      今天在车里,她不过是想吻他而已,这在夫妻之间是多么自然的举动,而他竟然绝然决然地推开她,冷冷地警告她,“许雅柔,你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不要再要求更多,否则我会让你得不偿失。”
      这就是他的丈夫?这就是他等待了二十年的男人?
      她难以置信,无法接受,自己的痴心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结婚三年,他和她没有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没有夫妻之间的悱恻缠绵,她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以为自己的爱终将融化他坚硬冷漠的心;但是,他对她从来都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直接把她当透明的空气过滤掉。
      今天她放下高贵的自尊,就为索要一个吻,而他居然都吝啬给她。这个奇耻大辱犹如一根导火索,将她内心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怨恨彻底引爆。
      华译彬蓦地松开她的手,握紧拳头直戳自己的胸口,“她没有死,她在这里,只要我还活着,她就没有死。”
      “华译彬,你面对现实好不好?我才是你的妻子,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为什么你能够对一个死去的人念念不忘,就不能够把你的爱分给我一丝一毫?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你能够感觉到她对你的爱,为什么就不能感觉到我对你的爱?”
      他直视她的双眼,眸光中的执着令她心悸,“因为我爱她。”
      六年前她问他夏苡彤究竟哪里比她好,他回答,“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界上只有一个夏苡彤。”
      虽然当时他病痛缠身,声音虚弱无力,但这样执着而深情的眸光,却深深地印在了她心底。无数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悸。
      因为,这样的眸光从来不属她,只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她失声痛哭,因为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夏苡彤活着的时候她赢不了她,她死了她还是赢不了她。
      她一直盘踞在他心上,而她,一直徘徊在他心门外。
      她绝望地哭喊着,“可是我也爱你!”
      “不要再对我说你爱我!许雅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我吗?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占有物,一个用来向别人耀武扬威的工具!”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她心惊肉跳,“你有一个既能干又伟大的父亲,所以你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凡是你看中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将它占为己有,如果你得不到,宁可亲手把它毁掉,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对我,亦是如此。”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深邃的目光洞穿了潜藏在她心底最丑恶的灵魂。
      她愕然地望着他,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惊恐地连连后退,跌倒在沙发上,他钳住她的肩,力道大得足以将她捏碎,“许雅柔,我说的对吗?回答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他挑起眉,冷笑着逼问。
      她在他身下不停地挣扎,扭打。
      “够了!放开她!”一直坐在对面沙发上冷眼旁观的华启山霍地站起来,“华译彬,你给我听清楚,雅柔是你的妻子,既然你娶了她,就要对她负责!她对你的感情怎样我们做长辈的看得很清楚,是你不知好歹一再辜负她,你有什么资格训斥她?!你们结婚都已经三年了,但还没同房,幸亏雅柔识大体,不与你计较,若是此事张扬出去,看你颜面何存?”华启山的数落如震天惊雷,轰然劈到华译彬头上。
      华译彬收回手,饶恕了身下颤抖的女人,缓缓侧过身,冷冷地看着父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您是怕您的颜面无存吧?”
      威严的眼风从华译彬脸上嗖嗖刮过,“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雅柔已然是我们华家的媳妇。那个夏苡彤即使还活着,也进不了我们华家的大门!既然她死了,你和她之间就算是彻底了断了,以后不许你再提起这个女人!还有,身为华家子孙,为华家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容不得你推三阻四!”口气是不容商量的决绝。
      “不可能!”华译彬当即顶撞,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不会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华启山勃然大怒,一个箭步跨上前来,大手一挥,狠狠地掌了华译彬一个耳光,鲜红的血立刻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强烈的眩晕感涌上来,耳朵里似千军万马在呼啸,他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将这种不适压抑下去,绷直背脊,傲然挺立,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华启山,薄唇抿成一条线,清亮冷冽的目光中透出一种宁死不屈的倔强。
      “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逆子!”华启山怒目而视,挥开另一只手臂。
      “启山!”林碧华冲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拖住华启山悬在半空的手臂,“纵使阿彬再有错,你也不能打他,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敌人!”
      推开华启山,来到儿子跟前,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红肿的脸颊,疼惜的泪水挂满眼眶,“阿彬,痛不痛?”
      华译彬抬手拭去嘴边的腥甜,嘴角牵出一丝苍凉的笑,“这样也会痛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阿彬——”林碧华不由地一阵心悸。
      “爸,您尽管打吧,如果这样能使您好受一点的话。”华译彬望着父亲,淡淡地说,“反正我早就感觉不到这种皮肉之痛了。”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痛不算痛。
      痛是明明承受着心爱之人死亡的万箭穿心之痛却被迫与自己不爱的女人订婚;
      痛是明明心如死灰痛不欲生却还要强颜欢笑着向旁人昭彰自己的婚姻是多么的美满幸福;
      痛是当你走在茫茫人海中,看到每一个与她相似的身影都会有忍不住冲过去拥抱的念头,但你的理智却无比清晰地告诉你,这无异于飞蛾扑火。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阿彬,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林碧华温和地劝慰,“夏苡彤不在了,但你还有我们,我们每个人都很爱你。”
      闻言,华译彬笑了,很用力地笑了,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空间内,显得尤为寂寞,空洞。
      “你们爱我?”他扬起声调问。
      林碧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是啊。”
      他好像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颇具玩味的眼神扫过许雅柔和华启山,最后停留在林碧华脸上,“三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联合起来把我推向绝路,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这样的爱,我不需要,也受不起。”
      一股强大的低气压笼罩在华家屋顶上,每个人都觉得窒息。
      半晌,华译彬深吸一口气,低哑地说道,“到此结束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厅中央的旋转楼梯。
      华启山冲着他的背影怒骂,“逆子!真是个逆子!”

      窗外,细细碎碎的繁星洒满天幕,忽明忽暗。
      指间,烟头明明灭灭。
      “彬,天上星星那么多,你说哪一颗是我?”彤偎依在他身旁呢喃着。
      他侧头看她,俊朗的脸上漾起温暖的笑意,“你想当哪一颗呢?”
      “嗯,最亮的那一颗!这样你就能一眼看到我!”她天真无邪地笑着,清脆的笑声萦绕在他耳畔。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宠溺地说,“傻瓜!”
      “你才是!”她不服气地嘟起小嘴,清雅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他忍不住凑过去,温柔的吻落在她眼睛上,“这两颗星星就是你。而它们,属于我。”
      他们相拥着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柔和地亲吻,皎洁的月光在他们身上流转。
      渐渐地,那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消失了。
      空荡荡的房间一片死寂。
      心,忽然间也空落落的。
      原来,这里没有彤。
      原来,他只是一个人。
      床头柜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积满烟蒂。
      胃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而且来势汹汹,他颤抖着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药盒,倒出几粒药丸,和着柜子上早已凉透的水吞了下去。
      窗外,繁星闪烁,迷乱双眼。
      彤,哪一颗是你?我为什么找不到你?
      呼吸愈发凌乱,虚汗挂满额头,他倒在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但牙关倔强地咬得死紧,不肯让一丝呻吟溢出嘴边。
      过去的幸福只是漂浮在池塘上的浮萍,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无数次午夜梦回,却抓不住幸福的尾巴。
      六年的光阴悄然从指间滑过,思念如斯,痛苦如斯,记忆中的她的模样没有因时光的冲刷而褪色半分,反而越发清晰;心上的那道伤口没有愈合,反而溃烂得血肉模糊。
      也许,他将怀抱着对她的记忆死去;也许,唯有到死亡的黑幕降临那一天,他才不会再为她感到寂寞。
      曾几何时,一双温软的手一抚上那脆弱的胃,轻轻安慰少许,疼痛就会奇迹般消失,而如今,那双手在哪里?
      那双手再也寻不着,所以他注定要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挣扎半生。
      床头的灯熄灭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抹光亮,疼痛如潮水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将他彻底淹没。
      无数个夜晚就是这样度过,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因为,这痛苦只属于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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