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求偶记》谷草

9、第9章

　　比试当日，高杏简直比苏似还要紧张，一大早就从厨房拿了十多个包子让他吃吃饱，苏似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包子，只吃了一两个，剩下的全让她自己解决了。

　　由于圣上驾临，国子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个个激动万分，天未大亮，全都穿整齐了站在大门口，许多人都猜测着当今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听闻圣上相貌平平，却机智过人，先帝在世时，格外恩宠。”

　　当今圣上乃先帝的大公主，虽为女流之辈，却有强于男子的才干。先帝膝下不是没有皇子，只是少得可怜，不是身有残疾，就是昏庸无能，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以及朝中文武百官的全力支持，最后将皇位交给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公主。

　　大公主继位之后，不负众望，将大周治理得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

　　大公主继位那日，也正是高杏出生之时，此事高老爷常挂在嘴边，高杏记得一清二楚，心里因此也对圣上怀揣着几分神秘的向往，想一睹圣上尊颜。

　　等到巳时，銮仪卫终于来了。

　　大家在祭酒的指挥下，立刻屈身跪迎，头也都低着，只有高杏不懂规矩，抬头望了两眼，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她爹好歹也是一方知州，下乡视察的时候总要有些排场，但规模全然不能相比，随驾而来的銮仪卫、亲卫兵、宫女太监……怎么说也有好几百人吧！

　　高杏惊呆了，也没注意到身旁的芊芊正在扯她的衣袂：“快低头！圣上就要下銮车了。”

　　说到这銮车，金碧辉煌，可容五六人，里头却只坐着圣上一人，未免有些浪费。

　　规矩归规矩，高杏还是忍不住抬头想看圣上的尊容。

　　“你想看圣上的尊容，等会儿比试时，你可以远远观望，这会儿可别惹上麻烦。”另一侧的苏似出言规劝。

　　高杏不得不放弃。

　　比试的时间定在晌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在此之前，圣上需要先用膳，膳食由国子监内部提供，芊芊担负重任，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庆幸的是，这次圣上从宫里带了御厨来，而那御厨恰巧是芊芊的父亲，父女联手，保证能使圣上用上一顿满意的膳食。

　　高杏早有耳闻芊芊父亲的大名，一直想见一见这位神厨，今日总算见到了，别提多高兴。她向神厨讨教了许多做菜心得，尤其是为圣上做菜的乐趣，甚至还从中了解到不少圣上的膳食习惯。

　　“原来圣上也爱吃红烧肉啊！”得知圣上是同道中人，高杏激动万分。

　　“何止，圣上嗜肉如命，为此我还特地研究出了一本肉系菜谱。”说着，芊芊爹跟献宝似的从□□里掏出一本发皱的菜谱递给高杏。

　　高杏犹豫着要不要接手，毕竟芊芊爹藏宝贝的地方也太过特别了。

　　“爹，赶紧做菜吧，别耽误了时辰。”芊芊看不下去了，忙拉着她爹去切菜。

　　“你这丫头，好歹让你老爹把话说完啊！”芊芊爹瞪了一眼芊芊，芊芊叉腰道：“眼下不是研究菜谱的时候，圣上还等着用膳呢！”

　　芊芊爹想想也是，于是把菜谱塞给高杏，做菜去了。

　　经过芊芊父女的精心烹制，这顿午膳圣上吃得尤为满意，还特别召见了芊芊，赐了许多宝物，还打算让她进宫效命，谁知芊芊拒绝了，事后，被她爹大骂了一顿，说她不识抬举。

　　芊芊拒绝进宫做御厨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圣上都放过了她，足见圣上对芊芊犹如儿女一般疼爱。

　　“你这丫头，老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孩子，别再想了，他们周家瞧不上咱们，你还要耽误自己到什么时候！”

　　之前还笑哈哈的芊芊爹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神情严肃，语气严厉。

　　“爹，您别说了，芊芊心底有数。”

　　“哎，你这丫头，怎么跟你老爹我一个德性！行了，我不管了！”这芊芊爹也真是任性，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一溜烟跑了。

　　“小杏，你别见怪，我爹就是这样的。”芊芊说。

　　高杏说：“嗯，不见怪，就是比较在意周家是指周博士家吗？”上回见周博士还是一个月前，之后再没见过，高杏只怕快忘了周博士长什么样了。

　　芊芊大方承认，“嗯，其实我与继儒曾有婚约，那时候周家遭逢变故，落魄至街头，是我爹给了周老爷一饭之恩，才不至于饿死街头，周老爷为报恩，就与我爹约定儿女婚事，当时我只有五岁，继儒八岁，继儒常来我家，边吃饭，边读书，他天资聪颖，不过十六岁就中了进士，光耀门楣，也赎回了原来的宅子。”

　　“这不是很好吗？”分明是喜事，可是芊芊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似的。

　　芊芊摇了摇头，“我也以为是好事，怎知周家突然上门要求退婚，打算与家底殷实的李员外家攀亲，我爹一气之下就把婚退了，从此与周家断交。”

　　“真是太过分了！”高杏生气了，没想到周老爷这般爱慕虚荣。

　　“不过这事儿与继儒无关，他没有答应与李员外家结亲，甚至打算与我私奔，但我不能丢下我爹娘，也不想他毁了大好前程，他为我做了很多，常年躲在藏书阁也是为了与家里抗争。”

　　“所以你就留在这里与周博士相依为命？”

　　“嗯。”

　　能够陪在喜欢的人身边，真好。

　　突发感想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脑海，她的耳根立马热了，她这是怎么了？分明在说芊芊和周博士，她怎么会想到阿似……

　　说到阿似，马上就要到晌午了。

　　高杏用力晃了晃脑袋，“芊芊，我们去射圃吧！”说着，她就拉住芊芊往射圃跑。

　　*

　　晌午时分，射圃热闹极了，比试尚未开始，已有许多人在呐喊助威。

　　高杏特地找了两个能够看到圣上尊容的位子，圣上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相貌平平，但是气质非凡，一看便有王者风范。

　　在一睹圣上尊容后，高杏又回到场上寻找苏似的身影。苏似穿着和大家一样便于骑马的窄袖夹袍，头上戴着头巾，脚上穿着马靴。

　　参与比试的几乎都是佼佼者，虽然是一年四季都会照例举行的比试，但这回由于圣上驾临的特殊情况，这些佼佼者比往日更加拼命，排场也大了很多。

　　平常参试者不过三十人，如今已过半百，在向圣上行礼后，比试便开始了，七八十人骑在马上追逐同一个木球，击过球门次数最多者获胜，由击鞠教练在场外计分，助教核对筹数。

　　比试开始后，群马追逐，风驰电掣，个个勇猛击球，丝毫不见文弱书生气，底下一片呐喊助威，场面激烈，激动万分。

　　高杏却始终注视着苏似的动向。他的骑术本来弱于他人，但经过几日苦练明显有了进步，只是在赵桧面前还是差了很多，许多次棍下木球都被赵桧挡了回去，但苏似不甘示弱，继续与他较量，七八十人的比试场地仿佛瞬间只看到他们两人。

　　一番激烈竞争后，太阳渐渐落山，比试接近尾声，比试者都已经筋疲力尽，等待着教练宣布结果。

　　结果是，苏似与赵桧共同获胜。

　　众人惊呆。赵桧获胜实属正常，那么苏似呢？难道是一匹杀出来的黑马？

　　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人惊奇。

　　“恭喜贤弟。”赵桧笑着恭喜苏似。

　　苏似回以揖礼：“同喜。”与此同时，看了一眼坐席中的高杏，高杏也正满脸喜悦地望着他。

　　“真没想到，短短几日，贤弟真的创造了奇迹。”赵桧嘴角上扬，言语上却有些微妙。

　　“桧兄谬赞。”

　　“想来小娘子也有一半功劳。”赵桧看了看苏似与高杏对望的眼神，笑意渐渐消逝在唇角。

　　“圣上有旨——宣获胜者赵桧、苏似上前觐见！”这时候，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撕扯着嗓子高喊道。两人闻言下马，到御前觐见。

　　由于隔得远，高杏听不出圣上和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圣上的神情，很高兴。

　　事后高杏问苏似：“方才圣上与你说什么了？”

　　苏似平淡无奇地回答：“没什么，褒奖了几句。”

　　“阿似，我真羡慕你，见到了圣驾。你知道吗？原来圣上也喜欢吃红烧肉，跟我一样呢！”高杏骄傲地说。

　　“大惊小怪。”苏似不屑道。

　　高杏道：“当然啦！那可是当今圣上！你知道吗？今天芊芊她爹还给我看了皇家菜谱，全都是圣上爱吃的肉系菜式，当皇帝真好啊，每天都能吃到不一样的肉，我也想当……”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似捂住了嘴，高杏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他。

　　苏似皱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今后不许再说！”

　　高杏心直口快，险些说了招来祸端的话，幸好苏似阻止。

　　高杏点点头，苏似这才放开她。

　　撒手间，高杏看到他衣袖破了一块，说：“阿似，你的衣袖破了。”

　　苏似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回头脱下来我替你补补。”

　　“嗯。”

　　“小娘子，我的衣裳也破了，也替我补补呗！”和谐氛围瞬间被打破了。

　　苏似闭了闭眼，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好啊。”高杏居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苏似以凌厉的眼神看了高杏一眼，高杏背后一寒，心想这阿似最近看人的眼神怎么都那么渗人……

　　“不用补了。”赌气似的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高杏尚未搞清楚状况，赵桧已经把他的外袍脱了下来，塞给高杏：“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没事。”心想阿似也许急着回去读书，改天再给他补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