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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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似饱读圣贤，机关算尽，唯独算错了眼前人。让她洗衣服原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她倒是说到做到，只是做得并不理想罢了。
那日自馆驿出发，北上数日，苏似的衣物都经转高杏之手，他原本只带了一身替换的衣裳，到了高杏手上，好端端的被洗出了两个大窟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敢把衣物交托给她了。
就这样，苏似穿着破烂的衣裳一路北上。
一个月后，终于来到皇城脚下。
大周祥佑十五年，天下大定，海清河晏。京城洛阳，人口稠密，物业繁华。正南城门名朱雀，连接正北城门玄武的南北通衢大道是京城最为繁闹的地带，也是商贾密集之地，来往者，遍身罗绮。公车穿过朱雀门，繁闹的热浪一阵又一阵，充满新奇的高杏探出脑袋向外张望，只见朱雀大道上街铺林立，人群熙攘。
“真不愧是皇城脚下，遍地都是黄金，阿似，快看！是洛阳府贡院！”他们过了朱雀门，大街往东的大街连接着一道门，名贡院南门，过门往南大约走五里，便是洛阳府贡院，是洛阳府举行州试的会场，再往南五里路是礼部贡院，是礼部举行考试的会场。往东去又有一条横向大街，就是国子监南门，往南便是国子监。
国子监规模宏大，大门名集贤门，汇集天下贤士，今日正巧赶上国子监监生入学的日子，集贤门前集聚了来自全国各地优秀的贡生。
“这位兄台，请问你也是今年入学的新生？”苏似与随身小书童高杏方下马车，便受到人群的关注，并非他们衣装华丽，而是苏似一身破衣裳格外抢眼。
好歹也是全国最高学府，来此投学的即便不是出身富贵之家，也该注重仪表着装，然而……
苏似脸一黑，瞥向高杏，而她已经开始与方才跟他们搭讪的少年郎谈笑了起来：“这是我家少爷，我们从楚州城来的，路途遥远，又出了点麻烦，这才如此狼狈，你可别笑话他。”
少年郎了然地点了点头，向苏似作揖道：“在下赵桧，京城人士，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苏似心中纵然不瞒，却懂得守礼，回以揖礼道：“赵兄有礼，在下苏似，楚州人士。”
“苏兄远道而来，真是受罪了，不过有此伶俐的书童，也不枉费长途跋涉来到洛阳城。”赵桧笑得风度翩翩，两眼时不时瞧高杏一眼。
高杏听着他们两个酸腐的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犯困，没能瞧见赵桧的神情。
“阿似，”高杏打了个哈欠，对苏似说：“这儿聚了这么多人，我们何时能进去啊？”
赵桧热情解释道：“两位莫着急，今日入学之日，广集天下学士，国子监主事们自要准备一番，看到那鼓楼没？”赵桧手指东南方向的二层楼阁，又说：“待击鼓之后，便可依次入学了。”说着，他又状似遗憾地打量着苏似：“苏兄就打算以此模样进学见老师？”
苏似眉头紧皱，赵桧是个机灵的人，察言观色道：“我瞧苏兄与我身量相似，不知是否介意穿我的衣裳？”
苏似正想说“介意”，高杏拿食指戳了戳他臂膀：“人家一片好意，你就从了吧！”
苏似瞪高杏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是你惹的祸！”
高杏不甘示弱地撅嘴道：“是你叫我洗的衣服。”
“苏兄意下如何？”两人正拌嘴，赵桧又笑呵呵地问。
苏似不得已，最终答应换了赵桧的衣裳。
赵桧的衣裳虽合身，可一看就是官僚子弟穿得绫罗绸缎，他一介布衣，穿上后，反而变得不自在。贪财归贪财，从小到大在高杏身上也搜刮了不少银两，可从来没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裳，他也不在乎。
“果然人靠衣装，苏兄这一身装扮，仪表堂堂，瞧瞧那些小娘子……”赵桧暧昧地笑着，高杏随着他的目光放眼四周，女孩子们全都变了个样儿，先前还一脸嫌弃，这会儿全都两眼放光，差别也忒大了吧！
大周现在是女帝执政，也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在政十五年来，大刀阔斧变革，一改历朝历代女子不能入学的旧制，如今女子也可入学，甚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可惜高杏从小不学无术，在私塾也就读了三年书，把先生气得卧床多日，后来索性退学在家，继续坑爹啃老，只学了点儿女红，还算有模有样。
高杏看向那些衣着光鲜的女孩子们，再看看自己，开始怀念十五年来大小姐的日子……
赵桧见高杏发愣，便问：“小娘子是苏兄的丫鬟吧？”
高杏回过神，又惊奇道：“你看出我是女的了？”
“我见小娘子面若桃花，青黛蛾眉，不难猜，不难猜。”赵桧笑道。
高杏悻悻笑了笑，学着他的语气说：“出门在外，还是男装方便，别见怪，别见怪。”
赵桧见状哈哈一笑：“小娘子着实有趣，不知芳名？”
“小杏，走了！”此时鼓楼开始击鼓，苏似打断了两人愉快的交谈，朝人群中走去，高杏闻言紧忙跟上，赵桧含笑看着二人，不疾不徐地也进了人群。
进学是按照男女分两队依次进国子监第一道大门，而第二道门名太学门，门后有一座大型的琉璃牌坊，牌坊后为国子监的中心建筑——辟雍殿，每逢新帝即位，都要来此做一次讲学，四周环绕圆形的水池，称为圜水，水池上架有三座汉白玉石桥，连接辟雍殿。在其两面设六堂，共三十余间房，是贡生与监生受学之地。
除此之外，监内还设有射圃、藏书阁、储藏室、学生厢房、食堂等千余间。
今日进学仪式则在辟雍殿举行，由国子监祭酒亲自主持，来自各地的学士递交户部执照、抜贡恭报，以此为入监凭证，再以国子监祭酒亲授监照，从此以后，便是国子监的学生了。
仪式完毕后，便要分配厢房入住，两人一间，按照千字文排序，因高杏身份特殊，既不能入住男生宿舍，也不可入住女生宿舍，因为国子监明文规定：不得携带丫鬟仆人入学！
这下高杏彻底傻眼了，千里迢迢跟随苏似上京，结果却落得个露宿街头的下场，真真欲哭无泪，求苏似快想办法！
苏似初来乍到，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算不准，也不好将她丢弃。
“二位莫急，我有一个主意。”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胸有成竹的赵桧，“什么主意？”
赵桧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国子监除了招生，每年也会招收杂役，例如扫地、浣衣、烧火、做饭、园林修葺之类，今年正值新生入学，也在征召，小娘子不妨报名留下。”
高杏望向苏似，只见他面无表情，恰似同意赵桧的提议，可她除了绣花，打杂的活儿哪能是她一千金小姐做得了的啊！
可是她又不想露宿街头……
迟疑了许久，高杏才勉强答应：“那我留下来扫地吧。”
于是，高杏便在当日自荐留下做洒扫工作，奇怪的是，过程十分顺利，没有考核，只是被盘问了几句家世，没再问别的。
管杂役的另有人，但在国子监中并无职称，监内人都称她月娘，月娘是好人，和气、善良，讲话温柔，只是胖了点儿，年纪大了点儿，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月娘给高杏单独准备了一间厢房，宽敞透亮，住得舒服！
“月娘，在这做杂役的都住这么好么？”高杏梭巡了一圈，感叹京城就是不一样，国子监更是一等一的学府，对待杂役都是这般体贴！
月娘笑声笑气地说：“这还不是最好的，你要是做得好，往后等我年老了，我那屋就给你住。”
高杏尴尬地笑笑，她可不想在这儿一直住下去，她只是想等风平浪静了，就回家去孝敬她爹。
走了一个月了，家里一定闹翻了，也不知道二娘是不是又骂爹了……她这个爹就是脾气太好，娘亲在世的时候，对娘亲百依百顺，后来娘亲过世了，为了给家里添丁，又娶二娘过门，可是这么多年了，二娘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一直没好脸色。
这下与赵家的婚事吹了，赵家要是闹上门，没准又得吵，她想离开这个家，其实也是为了避开二娘，只是苦了她爹爹了……
“月娘，我可以晚点打扫么？我出门这么久，想给家里写封平安信。”
“好好好，你写吧，大老远上京，也得歇歇脚，明日一早再打扫不迟。”
月娘果然好说话，高杏由衷地道了一声谢，等月娘走了便开始写信。
无愧是最高学府，就连杂役的厢房也备了文房四宝，她凭借自己在私塾那几年学的学识，给她爹写了一封信，随后由月娘之手递交信差，从此便无后顾之忧，可在京城大展拳脚，重新生活啦！
成了杂役之后，她便与苏似分开了。
杂役房离得学生宿舍较远，到了晚上，门禁森严，她更是见不着苏似了，没个人说话，还真的挺寂寞的。
不过寂寞寂寞就好，觉还是要睡的。
然而那厢，天字一号房，被排在一间的苏似与赵桧都没有入睡。
赵桧只着白色的单衣，撑头侧躺，两眼望着案几之后，正在一丝不苟看书的苏似，道：“苏兄如此勤奋，可是为了考取进士？”
“这里是国子监，进来的不都是为了考取进士，报效朝廷？”苏似反问。
赵桧呵呵一笑：“瞧我问的，没点儿建树，对了，还不知苏兄今年贵庚？”
“十四。”苏似答道。
“哦，我虚长一岁，敢情还要喊你一声贤弟。”
苏似淡淡“嗯”了一声，这也是他的习惯，一旦看书看得入迷，也就不再受周围事物打扰了。
而赵桧却没这份觉悟，仍旧与他搭话：“贤弟，与你一道的小娘子今年芳龄多少了？”
苏似合上了书卷，边拾掇，边说：“赵兄，时辰不早了，明早还有早读，赶紧入睡吧。”
“诶？怎么说到你家小娘子你就急着催我睡觉了呢，别急别急，赶紧跟我说说，否则今夜我无法入睡了啊！”
苏似不知之前还知书达理的赵桧转眼成了死缠烂打之人，心头微微不悦道：“十五。”
赵桧得逞似的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对你家小娘子乃一见倾心，三年后我若高中状元，就向她提亲，到时候还望贤弟成全。”
苏似愣了一下，随即吹灭了烛火，淡然道：“随你。”此后便陷入了沉默。
倒是赵桧，心中雀跃不已，连番致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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