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浮生》牧学渣

1、村庄日记１

　　唐无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无双你个死丫头，又偷懒，赶紧起来！”无双娘的大嗓门在门外想起来，敲门敲得砰砰响，“水缸的水挑不满今儿个没饭吃！”
　　唐无双看着茅草屋因无双娘的暴力敲门有些抖动，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打开了门，就见无双娘横眉竖目地站在门口：“懒病又犯了？赶紧挑水去，趁你阿弟和阿妹还没起床，先把水缸挑满了，然后去院里头清理鸡粪，回头担到田里，我和你阿爹先下地去了……”
　　唐无双“哦”了一声，慢悠悠地扒拉起水桶，不紧不慢地朝水井走去。
　　“死丫头，洗个脸再出门！”无双娘弹了一下唐无双的脑袋，“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天天说天天说就是闹不明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脏丫头……”
　　“孩子他娘，走了！”院外一声粗犷的嗓门打断了无双娘絮絮叨叨的话，“晚了太阳该辣了！”
　　“就来！”无双娘应了一声，嘱咐道，“今天把院子里清理干净，清理了鸡粪再出去疯，听到没？事情没干完就出去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唐无双应了一声，湿漉漉的大眼请看起来分外乖巧。
　　无双娘还欲再说什么，门外的汉子已经耐不住又催了几次，她才不放心地扛起农具出了门。
　　唐无双照着吩咐先挑满了水，然后清理了院子，担着鸡粪去了地里。
　　天终于开始慢慢透亮起来。
　　唐无双小小的身板担着满满的鸡粪走过田间小路，看起来极不相称，却又意外走得很稳。

　　“哟，无双，今儿个也那么早啊。”
　　“无双力气还是这么大，赶明儿入秋了来我家收庄稼，包食宿！”
　　“李家的要脸不要，让一个小姑娘给你收庄稼……”
　　唐无双没有说话，带着万年不变的无辜表情稳稳当当地迈过田间的一道沟，继续往家里的田地走去。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这片宁静的小村落，鸡犬相鸣，看起来分外宁静。

　　这是个偏僻的小村落，稀稀拉拉住了百来口人家，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人口不多，基本大家都是三四户人家一个山头，各自打理自家的田地。等到了赶集的日子就回拿出一些自家吃不完的食物或是一下其他的东西去镇上换些银钱，日子过得宁静而贫苦。
　　而唐家的无双姑娘是个全村闻名的存在，原因无他，无双是个傻姑娘，但是这个傻姑娘偏生力气特别大，普通男人吃力抱起来的一捆麦子，无双眼都不眨拎起来就跑，一口气从田里到家里还不带喘气。
　　无双是老唐家的第一个孩子，刚生下来就特别乖巧，别人家的孩子哭闹的时候，无双能自个儿躺在床上盯着茅草屋顶上垂下来的几根茅草一整天不哭不闹，只有要解决生理需要的时候才哼哼唧唧几声。
　　那时候孩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显得特别无辜和纯良，看得人简直心都要融化了，因着孩子特别好带，又是家里老大，唐家夫妇简直是把无双放在心尖上疼。
　　可是慢慢地，无双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显出来了。
　　别人家的孩子会翻身的时候，无双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顶；
　　别人家的孩子会抬头的时候，无双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顶；
　　别人家的孩子会爬的时候，无双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顶；
　　别人家的孩子会走路了，无双平躺还是在床上盯着房顶；
　　……
　　唐家夫妻简直要泪奔了：这闺女到底是傻的呢，还是懒的呢？
　　唐无双慢慢长大了，当别人家的孩子又跑又跳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时候，唐无双终于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唐家夫妇这才确定无双是个傻的：走路特别慢，说话特别慢，反应特别慢，做事特别慢，慢到简直让人暴跳如雷的地步。
　　于是疼爱的心就慢慢淡了下来，后来又生了两个小的之后，对唐无双更是无暇顾及了，虽然不到虐的程度，但是也不是疼爱就对了。

　　犹记得当初唐家夫妇第一次带无双下地，正值秋收的季节，收割的稻子垒起来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大人一忙活起来就会把小孩给忘了，无双就蹲在田埂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爹娘在田里忙碌。
　　捆好了稻子，垒整齐，无双娘这才发现无双蹲在田埂上一动不动，一直盯着夫妻俩在田间忙活，一蹲就是一个早上，秋天的太阳虽没有夏天那么毒辣，但也不是温和的，这孩子……
　　无双娘摇了摇头，幸亏把俩小的托给隔壁的王大娘带了，要是给无双看着，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无双爹看了眼一直蹲着的无双，想了想，随手抓了一把稻子，捆好了大概有成年人的手臂粗，喊了无双过来，说：“无双乖，帮爹爹把这个稻子扛回家好不好？”
　　到底是第一个孩子，无双爹心眼里还是有几分喜爱的，看着孩子在田间暴晒也不忍心，又不放心让她在家，只好打发她做一些事情了。
　　无双表情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抓起那一捆麦子就开始往家里走。
　　无双爹又多捆了几个小捆的稻子堆放在一边，琢磨着应该够孩子折腾一阵了，于是继续招呼无双娘抓紧时间收割。
　　从中午收割到下午，太阳渐渐落到了山后，但是天色仍然很亮，无双爹轻轻吁了一口气。刚准备找个田垄休息一下，然后拾掇一下，一转身整个人都斯巴达了：稻、稻子呢？原来垒在田头的那一捆捆的稻子呢？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偷稻子！这是无双爹做了二十多年农民遇上的头一遭，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叫上还在埋头收割的无双娘，沿着田垄一路小跑，誓要抓住偷稻子的小毛贼！
　　但是……当他们刚追出自家田里没多远……就发现了诡异的一幕……
　　地上稀稀拉拉地掉了一路的稻子，很明显是拖动留下的痕迹，而不远处，一捆稻子正以乌龟的速度在缓慢移动……其他在收割稻子的街坊邻居都以下巴掉下来的表情盯着那一捆移动的稻子……
　　无双爹震惊了一会被无双娘一掐，登时反应过来，夫妻俩蹬蹬蹬跑上前去。

　　只见唐无双姑娘迈着俩短腿不紧不慢地走着，手里紧紧拽着捆稻子的绳子，吭哧吭哧地拖着起劲。因为无双个头小，拖稻子的时候几乎完全被跟她一样高的一捆稻子遮住，从一侧看去就好像是稻子在缓慢移动。
　　“……无双？”无双爹咽了口口水。
　　“爹。”唐无双停了下来，软软糯糯地开了口，“扛回家。”
　　唐氏夫妇不淡定了，扛回家？扛回家你妹啊！给你扛的是刚才那小臂粗的一捆！这么大一捆他一个大男人扛起来都吃力啊！田垄间那一大堆难道你都是这么吭哧吭哧拖回去了吗！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吗！
　　“无双爹，你养了个好女儿啊。”邻居Ａ。
　　“无双爹，我亲眼看着无双拖了好几捆了。”邻居Ｂ。
　　“无双爹，我要去帮忙被无双嫌弃了。”邻居Ｃ。
　　“无双爹，你女儿卖不卖？”邻居Ｄ。
　　……
　　唐氏夫妇觉得这个世界太梦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