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星明星]看不见的星光》追霄

34、第三十四章·星魂

　　-星魂-
　　从城中到城郊，不论男女老少，都在纷纷闲话那“垂天之鸟”。星魂听了一路，脸也阴了一路。
　　他确认了赵高安好，便草草离开了酒楼。实因那楼中各人各事，都教他觉得无比碍眼。
　　忙活了一遭，不仅郡主逃了，连那蛇女也不知所踪，酒楼又遭毁，日后免不了跟官府一番交代，麻烦的事不少。
　　至于那墨家巨子……
　　一念及他，星魂心中怒意翻腾，平日轻闲的脚都不由重了几分。正走在林边，忽然，他只觉背后生风，不由皱了皱眉，驻足而听。身后，那个气息越来越近，星魂认出他分明是才与自己打过照面之人，脑中“腾”的一响，有根弦断了，心道：他竟还有胆儿跟上来！
　　他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待那人靠近，星魂猛然将脚跟一转，迎了上去，双手紫气成焰，直直对着来人轰去！
　　然而，那人似乎对此“礼遇”早有所料，忙往边上一闪，上了树，正要开口说什么，星魂掌中又冲出一波紫焰，其人忙又飞身一躲，那熊熊紫焰烧断了树干，只见，那树顿像阔斧般倾覆而下，轰然一响。
　　那人落到地面，远远地对着他，高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星魂根本不想理，转身便走，那人再度追了上来，星魂把脚一刹，目中鬼火乱窜，一个旋身，聚起二成内力，翻手挽了两条紫光，拍掌而出！
　　只看，二道光束有如巨蟒，朝着那人以腾龙走凤之势而去。那人避无可避，把手一挥，身前青盾顿现，半跪于地，一时间，青紫相撞，飞光乱溅。星魂一见他又用上阴阳术，一面震惊，一面恼火更甚，颤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一边说，一边手下推波注气，将内力一股脑地灌了进去。天明躲在盾后，紧抿嘴唇，动也不能动，和他以蛮力相较。
　　如这般，僵持了许久，星魂自觉内力已空，却不愿收手，任凭体内阵阵绞痛，脏腑就像被双手搓揉般，挤得生疼。天明大约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飞快往边上一滚，星魂的内力顿时穿了他的青盾，将他轰飞数丈！
　　天明后背“砰”一声撞上树干，蜷着身子，“咳咳”几声，往地上呛出几口血。星魂猛然收了手，心中泛呕，向前踉跄两步，一个不稳半跪在地，捂住嘴，憋下喉头冒出来的血，胸背起伏难定。
　　许久，二人方才平复下来，先后站起身，摇摇晃晃。星魂一举目，只见，天明一步一个踉跄地朝他走来，心中又恼恨，又疲倦，只站在原地等。
　　只因二人方才的打斗，现下，林中只虫不鸣，只鸟不啭，树叶飘落，也战战兢兢的。天明走到他跟前，瞟了他几眼，咕哝道：“你不生气了？”
　　“你觉得呢。”星魂冷道。
　　“我已生挨了你一下，你还未高兴？”天明道。
　　“你还说着话喘着气，我有什么可高兴。”星魂冷笑。
　　“我挡了你杀路不假，”天明道，“可你杀她，我救她，他日别人杀你，我一样救你，当我还你一命。”
　　“我若沦落到被你救的一日，不如早死的好，”星魂冷笑，“却是未料，你为了救给你下蛊之人，竟将剑横在我脖子上，还真当她是你朋友？”
　　天明目光一闪，脱口道：“你一早便算好了我会和石兰翻脸？”
　　星魂一愣，自觉失言。天明见状，笑道：“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如你所愿了。你想看三家和蜀山闹掰，我偏不依你。”
　　“很好，”星魂满腔怒火，冷笑，“你以为，如今的蜀山还有何用？各地的人手，已被我剪了大半，病猪一头，扛在肩上都嫌累。我若是你，唯恐不能扔他们下去，还巴巴救什么，也不怕捆着绑着，今后想扔都扔不掉。”
　　“果然是你设计铲除蜀山的人手，”天明瞥了他一眼，道，“你们与帝国同床异梦，对付起蜀山，倒颇有共识。”
　　“对付三家，我们同样颇有共识，”星魂冷笑，“蜀山若从此安分，我也不打算找他们麻烦了。倒是你们……”
　　说着，他神思一动，眯了眯眼，问：“我才想起来，今日阴阳家与赵高设计铲除蜀山，应该风声半点未漏，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明愣了愣，道：“自然是……我自有法子。”
　　星魂面一沉，登时出手扼了他喉咙，冷道：“你想敷衍我？”
　　天明眉心一皱，哑着嗓子道：“是石兰一早告诉了我。”
　　“若是她告诉的你，”星魂道，“今日何以只见蜀山之人，不见三家？”
　　“三家本不赞同蜀山此举，”天明道，“故而我们只答应，若事情败露，便去救人。”
　　星魂闻言，虽心中犹有怀疑，却还是丢了手，又道：“这个暂且不说，还有一事，我想请教。敢问巨子的阴阳术，已练了几成了？”
　　“你方才不就已试过了，”天明道，“便是能挡你一挡那般。”
　　星魂眯起眼，盯他看了一番，冷笑道：“如此最好。我有个要求，敢请巨子不要相拒。”
　　“你之言，我岂敢说不。”天明笑道。
　　“往后在众人跟前，你的阴阳术少用为妙，”星魂冷冷道，“不……今后，别教我看到你在人前用阴阳术。你以为让人见了，最后麻烦的是谁？”
　　天明默默不语，答：“我尽量罢。”
　　星魂皱皱眉，不喜这回答，待要逼迫，忽然，他腑中一冷，像被冰刺穿那般，一阵钻心的疼！他肩膀猛地一缩，后退一步，天明张大了眼，忙一个上前，问：“你怎的了？”
　　星魂冷冷瞪了他一眼，暗自调息，将腑中的寒气强压了下去，额前出了层冷汗，天明愣愣看着他，道：“教我心法的人是你，你心中所想，我也知道……可知道了，倒不如装作不知道，免得你也麻烦，我也麻烦……起码往后，你也不用为我担什么责，你可也是这么想？”
　　星魂闻言，耳背一热，懊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天明一呆，也红了面，道：“哪曾说什么话。你方才虚耗内力，可是伤到脏腑了？”
　　星魂讽笑道：“又与你何干。”话才说完，一转眼，只见有个蚊虫在他耳边晃，星魂盯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将它挥走。却是不料，一没注意，竟一掌刮到了天明脸上。
　　天明呆了呆，连眨了几下眼，问：“你……你摸我脸做什么？”
　　星魂张了张口，脸上耳上皆微热，只得道：“你话太多，本想教训一下你，奈何下轻了手。”
　　天明惑道：“我关心两句，你却要甩我耳刮子？”
　　星魂听了，自觉说得差了，心下懊恼，低下眼，转背走了两步，天明忙一个大步跟上，伸手握住他手腕。那一刻，星魂手上触电般的麻痒，通身一个激灵，顿将他甩了开，瞪大眼看着他。
　　天明也瞪着他看，张了张口，一个字说不出。一时间，二人相对瞪眼，星魂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忽冒了句：“我又不走。”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是一呆，天明接着也是一呆。天明看着他，脸渐次涨得通红，道：“我……我又不留你。”
　　星魂闻之大窘，忙一个转身。脚下刚走了几步，却不见天明追来，好奇之下，回过头瞧了一眼。只见，天明呆呆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忙一路跑了过来，到他身前，手微微抬起，又放下了，道：“我……我……你……你还是别这么快走的好。”
　　星魂闻言，心中又恼又喜，别开了眼，见日头尚好，把身一转，慢步走了起来。天明忙又跟上，拉他袖子，问：“这又是怎么了？”
　　“天儿正好，非站在那儿做什么。”星魂道。
　　天明一听，便笑了出来。星魂冷冷道：“我与你未完，少嬉皮笑脸。”天明便敛了色，随行在侧。
　　二人走了一阵，天明始终牵着他袖，星魂一个劲瞥他的手，天明方才放了开，低着头抿嘴而笑，星魂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一见，立刻不笑了。
　　二人左手边是林，右手边隔着条小河，村舍点缀。星魂不屑于那俗人俗物，目不斜视，天明却是行一路，看一路，微微眯着眼，嘴角含笑。他看时，星魂从眼角瞥他，他转回头，星魂又连忙收了目光。静默走了一段，待他再看过去，星魂才又从眼角瞥他。
　　走着走着，前面那独木桥上跑过来二童子，两人手中各拿着一只木鸟，高举过头，欢笑打闹。两人朝他们跑了过来，经二人身时，星魂、天明连忙闪避。
　　不想，两个小童脚下一个磕绊，“啊”一声低呼，眼看就要撞在二人身上，星魂目色一冷，正要出手，天明忽伸手抓了他小臂，将他往自己身后狠狠一拽，紧接着低下身，展臂一揽，将两小儿顺势推了起来。
　　两顽童“啊”的一声低呼，晃了两下，站稳了脚，呆呆望向天明，天明对他们笑道：“小心些。”两人痴痴道：“谢……谢谢哥哥……”
　　星魂一个踉跄，愕然望着天明后脑勺，见他对两只臭虫温言笑语，却仍旧死死揪着自己胳膊，登时心头火起，一把将他甩了开。
　　天明一愣，回头一看，星魂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理了理衣裳，举起足，负手前行。天明连忙丢下他两个，上来搀星魂胳膊，星魂面色一沉，顿一个驻足，一把将胳膊抽了出来，天明一惊，收回手，眨了一眨眼，默默望着他。
　　星魂恼火异常，自觉自己今日莫名其妙，却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天明不说话，心就如蚂蚁啃。当此时，那两个小童跑了上来，口中喊着：“哥哥，哥哥！”
　　星魂、天明一回头，只见那两小二到天明身前，住了脚，其中一个怯生生地举起一只木鸟，递到他手中，道：“送给哥哥。”
　　天明微微一愣，将木鸟塞了回去，笑道：“哥哥不玩这个，你们玩儿去。”
　　两小童“唔”了声，接过木鸟，又看星魂，星魂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俩，两人顿一个哆嗦，对视一眼，拉着手，慌慌张张跑了。
　　星魂与天明沉默了片刻，忽然间：
　　“两只蝼蚁……”
　　“‘两只蝼蚁’……”
　　二人异口同声地道。星魂愣了愣，见天明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知他是拿自己打趣，心中一阵怪异，默默不答。天明扶了他小臂，问：“方才可是捏痛你了？”
　　星魂望着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来话，低下了眼，心中焦躁。耳边，天明长长“嘶”了声，星魂看他，天明捶了捶自己腰，笑道：“方才一手拽你，一手接他两个，有点儿扭到了。”
　　星魂讥讽道：“我还当你多能耐。可是死命拽我那一下，扭到了这儿？”说着，狠狠掐了一把他左后腰。
　　天明通身一个激灵，满耳绯红，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却不想，他本拉着星魂胳膊，这么一退，手中将他狠狠一拽，星魂不意受力，心下一惊，登时朝前栽去！
　　天明睁大眼，慌忙展臂来接他，星魂却早已一提气，稳住了身形，结果不曾料，天明竟“噗”地一下将他抱了个满怀。星魂两眼一大张，错愕地瞪着他，天明也瞪大了眼，脚下一阵错乱，慌乱中，他一脚踏上了星魂鞋背，星魂倒抽一口气，将足往后一抽，天明一个没站稳，将全身重量倾到了他身上，星魂一时不及反应，向后趔趄两步，就是这么一刹那，他眼前天地一颠倒，“通”的一声，就这么被天明扑到了地上。
　　头顶，鸟雀受惊，振翅而飞。天明趴在他身上，脸埋于他胸口，星魂瞪着他头顶，脑中发懵。天明抬起脸，瞅了他一眼，忽然，他嘴角一扭，旋即埋下头，双肩微颤。
　　星魂见状，眯了眯眼，顿一个直身，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天明往边上一翻，“嗳哟”一声，被丛中的石头顶到了脊柱，脸一皱，顿蜷成了只虾米，哼哼唧唧。
　　星魂见此，幸灾乐祸，“哼哼哼”一连串低笑。天明平复下来，含怨瞪了他两眼，磨蹭着爬起身，又来搀他。星魂本不喜人碰，此刻却不置可否，将胳膊交在天明手中，借他之力，贴着他身，起得慢慢的。
　　罢了，二人紧挨着，天明并不松手，星魂也不说什么。天明不看星魂，星魂也不看他，静听胸腔中的疾跳，与对方互换鼻息。片刻，星魂把目一抬，天明正用一双眼殷切地望着他，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什么那般，星魂登时悬了心，四肢僵直，等着他开口。
　　天明却又闭了嘴，怔怔望着他，星魂也怔怔望入他的眼，半晌，他面色一阵古怪，待要将胳膊抽出来，却心下一思忖，用另一只手握了天明手臂，将他轻轻拉开了去。
　　天明领其意，松了手，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今日我是伤上加伤，既挨了你一下，又遭戳了脊梁骨。”
　　“你是做了亏心事，连老天都忍不住教训你，”星魂斜着眼，道，“今日便放过你，下回别再教我见你耍花招。”
　　“下一回你我再见，不知是何时候了，”天明喃喃道，“我不好在外久待，这便要走了。”
　　星魂闻言，心中发闷。有句话，在他脑中盘桓了几转——“这月十五，有个江湖友人来桑海，我要在城中设宴，招待他。”话在舌尖，起了又落，他终是想：若这般说了，便是让天明去城中历险，且又要给自己和他招些纠葛，又是何必。因而不曾开口。
　　两人相对，默默而立。天明抬眼看他，面上不带笑，目光静静的，竟似夹着几丝难舍。星魂回望着他，心口不知因何而痛苦起来，不愿再看，垂了眼。
　　天明也垂眼，微微低了头。忽然，他一抬手，解了脖子上的挂绳，将那半边青玉取下，捏在手中。片刻，他拉了星魂的手，将那青玉放入他的掌心。
　　星魂愣了愣，心中微动，刚想张口说什么，天明抿着唇，仓皇望了他一眼，一个转身，逃难似的，大步流星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