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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星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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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
“大人,相国府到了。”车夫擦着汗,对星魂道。
星魂一抬头,见门匾上赫然三个赤金大字,便下了车,给了他几个钱,那车夫接过,哈了哈腰,又推着车跑了。
星魂仰望,见昭日之下,相国雄府威严而立,漆桐木门两边,各有三个士卒站岗。他站着等了片刻,也不见几个随从跟来,终烦了,自理了理衣裳,走到门口,叫士卒传话。
一个士卒跑了进去。不多时,一面熟的师爷随他疾步而来,见了星魂,忙作揖笑道:“国师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那师爷本是个清客,常年跟在李斯身边出谋划策,最得宠信,与星魂也彼此认得。二人从侧门进了,星魂问:“此时正当日午,我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罢?”
“这是哪里话,”那师爷忙道,“陛下南巡,丞相已代行了数次朝仪。恰巧今日休沐,国师前些日又打发了人来,说今日将至,丞相一理完宫中事,便回相府等候了,正盼着大人您呢。”
“如此便好,我只怕扰了丞相休息。”星魂道。经庭中一石碑,见上头多了几个字,料想李斯又得了皇帝褒奖,便笑问:“这‘江海之柱’四个字,可又是皇上的亲笔?”
“国师好眼力,”师爷笑道,“陛下南游,途中,大约是见江山大好,一高兴,题了这几个字,差了快马,加急送回相府。丞相见了,欢喜得夜不能寐,请了工匠,连夜将字镌在了碑上,以示皇恩。”
星魂笑着听了,心想:这李斯的好日子,不知还剩多少。
今晨,他收到门人千里快传,说已和胡亥谈成了。他不由想:始皇帝一死,不论是扶苏即位,或胡亥即位,李斯的柱石之位都岌岌可危。前者有蒙恬,后者有赵高,李斯当局者迷,自鸣于元老之位,不为自己找下家,终是愚蠢。
二人行至正殿,李斯本拿着公文,在屋中走来走去,听他们说话声,忙将手头事放下,迎出来道:“国师大人,一路劳累!”
星魂在阶下驻了足,行礼道:“相国大人。”
李斯跑下两阶,虚扶了一扶,道:“快不必多礼。日头正晒,里面请。”又叫那师爷下去,师爷答诺。
二人登了殿,只见,殿中央摆了一大个铜尊,里面净是冰,李斯命人添了新的,又叫人斟了水。二人入座,李斯笑道:“这个月份,天已渐凉了,我却依旧费冰,可见心火旺。”
“丞相大人不必自谦,”星魂笑道,“我已看了庭中那石碑。丞相哪是心火旺,分明是血气沸腾。”
李斯闻言捻须,大笑不已。二人又寒暄一阵,李斯道:“皇上南巡,流连于吴楚之地,大公子随往,赵中车府令同行。为此次南巡,我做足了准备,前后花了数月。南巡之后,皇帝又有计画东巡,彼时,又将往东郡布兵。胶东亦属东方重郡,这期间,还望国师替我盯着点儿。”
“但凭丞相吩咐。”星魂道。
“且说皇上东巡之前,”李斯道,“我等必得将齐鲁这痼疾治了才好。国师也知道,齐鲁这块肉,是最后落入帝国囊中的。国虽灭,叛逆之势犹在。上回,李斯在朝一提胶郡之势,马上得皇上响应,可见这东方大郡,早已成了皇上的心病。”
“为国除患,本当是人臣之责,”星魂道,“奈何近年,不知怎的,我等在胶郡手脚不展,倒辜负了皇帝一番厚望。”
“国师大人莫要自责,”李斯叹道,“终究这二年,咸阳宫忙于安政,修驰道、修水利、修宫殿,为防胡狄,又兴修长城,皇陵自不必言,自皇帝登基起,工事就没停过,军队也抽派不开。真此也要人,彼也要人。那次大清洗,好容易教叛逆安分了,咸阳宫才稍喘了口气,可终究孽根未除,才过二三年,又有抬头之势,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正如丞相所言,叛逆余孽未除,”星魂道,“日子一久,死灰复燃,且东郡兵力南迁,又给了他们丝生机。上回,我还见他们明目张胆地在城中打转,也不知有何打算。”
“国土大了,当真不好管,”李斯叹道,“皇上深居咸阳宫,累牍叠案,东郡叛逆安分了一时,他便丢开不顾了。我不是埋怨皇上,只是终究,皇帝也是人,否则,要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
“做人臣的,自然要为皇帝想到他顾不上的事了。”星魂道。
“正是此理,”李斯叹道,“因而我私下里对皇帝说,南巡之后,东巡之前,东郡那些叛逆,且交由我收拾。”
“皇帝东巡,又是定在何时?”星魂问。
“详细的,还未定下来,”李斯道,“南巡未毕,东巡还是后话。但我看,长也长不过,短也短不过一二年。”
“一二年,灭那群虫蚁,足够了,”星魂冷笑,“只是军队方面……”
“国师且放心,”李斯道,“皇帝早已有所允诺。”
“有丞相一言,如何不放心。”星魂笑道。
李斯叹了口气,道:“但凡是我说得上话的,此或者彼,都不成问题。问题的症结在:那群逆贼竟不知去了何处,几年下来,东躲西藏,早已成了滑头。人影不见,纵有百万大军,又对着谁砍去?”
星魂见李斯发愁,心下一阵窃笑,待要张嘴说什么,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天明的样子,让他生生咬住了舌头。他静默半晌,心中轻轻一叹,终究还是道:“大人,若我说,我已掌握了叛逆藏身之处的线索……”
李斯一抬头,惊异地看着他,忙问究竟。星魂不愿过早吐露,免生事端,只道:“事情还未确定,本不该早早声扬,然而在下不忍丞相烦恼,也未免丞相白高兴一场,待我细细察看了,待十拿九稳,再论不迟。”
李斯听了,一边欣喜,一边沉沉叹了口气,道:“国师办事,向来有分寸。可李斯不得不多提一句:谨防身边人!”
星魂闻言,忙问出了何事,李斯道:“国师大人不知,叛逆眼线之深。不久前,赵车府令的罗网在南边探路,放了个假消息,道皇帝将往西边去,本想,将不轨之徒引到西边,就地斩处。哪知,叛逆确来了,可来的竟是皇帝所行的东方。万幸,有惊无险。后来一查,你猜如何,竟在罗网中查出了叛逆的探子。只怕,只此还没完。可见这些逆贼功夫之深。”
“那探子现在何处?”星魂忙问。
“我不曾细问,”李斯答,见他思索,便道,“国师若想查此人,我倒可传话问问。”
“那倒不必。”星魂转了转眼,笑道,“丞相大人,何不寻个法子,将那罗网之中的耗子揪出来?”
“国师何故对此事上心?”李斯惑问。
“依我猜,那些眼线是蜀山埋的,”星魂冷笑,“大人想,赵府令用人,岂容身世不干不净的混进罗网?蜀山善蛊术,那人想必是中了蛊,才致被人差遣。实不相瞒,蜀山与阴阳家自有过节,又是胶郡一大叛逆,若计画得手,岂不除我方一大心患?”
“说及蜀山,”李斯忙道,“我确听中车府令提过一次,道什么‘苗蛮子可憎’,不想竟是这个缘故。”
“莫非,赵车府令已掌握了什么线索?”星魂忙问。
李斯略一思索,道:“中车府令正随皇帝左右,可他手下素来管事的阎乐,仍在京中。不如这样,国师来京,我自当好生招待。下次休沐,我叫了他来,待我三人聚首,再议此事。”
“蒙丞相招待,愧不敢当。”星魂笑道。正端盏对饮,只听殿外有人疾步而来,躬身道:“丞相大人,宫中使者正往大殿而来。”
“是哪位贵使?”李斯忙搁了杯,起身问。
“是扶苏公子身边的。”那人答道。
李斯听闻,转对星魂道:“大公子本请我午后给幼子讲学,竟让我给忘了。我迎了使者便动身,便顾不得国师了。”
“丞相且忙自己的,无需顾我。”星魂道。
“国师的厢房,我早已吩咐了,”李斯笑道,“只是这府中竟没什么可看的,唯有书房里面,藏古书字画百件有余,国师若有兴,只管自己去看。”
星魂谢了他,他便匆匆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