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金钗》西*雪

4、四 人间情多真爱难

　　“陛下，臣妾无能，无法说服九公主，请陛下降罪。”辰玲面容憔悴地面见轩安帝，轩安帝哪见过她这般模样，当下心疼起来，忙将她扶起，“爱妃辛苦了。”
　　辰玲依偎在轩安帝怀中显得闷闷不乐。“你怎么了，难道庭芳她……”轩安帝托起她小巧的下巴轻声问。
　　“九公主并未有不妥。倒是陛下……”言罢又要跪下，却被轩安帝搂住腰肢。“爱妃有话何不直言？”
　　“陛下难道不愿意成人之美，九公主与腾大人可谓天造地设。”说着这话，心中却在翻腾。
　　“联当然也希望这是桩美满姻缘，但联虽贵为皇帝，却不能强人所难。”
　　“怎会是强人所难！陛下金口一开便是臣下的荣耀，况且据臣妾所知，腾陆两家只是口头结定，并未行礼下聘……臣妾斗胆，愿替公主做媒。”红唇如花的妃子啊，酥骨婉转的软语，烟眉微拢间让帝王又生一分爱意。
　　“难得爱妃如此为庭芳着想，真让联大出所料。”他对这个妃子的感情一瞬间变得温暖起来，他又宛若热血男儿，又变作青年时代的自己，品味爱情的醇美。
　　辰玲觉出轩安帝态度变化，接着道：“九公主虽非陛下骨血，但既已获皇族封号，她的终生大事自也要风风光光，才不损皇家风范啊！”
　　“这……”轩安帝仍有些犹豫。毕竟在位多年，一个帝王是不可太感情用事的，这一刻他不曾忘记。
　　“结此一缘，腾大人必也会更加效忠陛下。只要陛下首肯，臣妾尽量将此事办得妥当。”此言既出，辰玲算是豁出一切。
　　“爱妃有把握吗？”
　　辰玲把脸颊紧紧贴在轩安帝的臂弯，嘴角微弯。“请陛下相信，九公主一定会幸福的，陛下也有能力让她幸福。”

　　轩安帝的一道圣旨无疑带给两家不小的冲击，但对处于权力中心的青阳侯来说，与皇族联姻绝对是有利的。
　　一边是天子，一边是好友，青阳侯的选择关系着自己一族的命运，所以他接受了赐婚。
　　九公主与陆清荷同时许配于腾子升，在满朝文武看来再完满不过，既得佳人又得权势，腾子升今后定是平步青云了。
　　腾子升对此无动于衷，依然沉默地陪伴在轩安帝身旁，尽职地作着一个带刀侍卫。他与九公主素昧谋面，他并不知道这位公主，他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看上了他，但他却知道身为腾家长子的责任，这门婚事容不得他拒绝。所以当听说九公主请求轩安帝收回旨意时，他反而长长松了口气，他是清楚陆清荷个性的，她是个外表柔弱内里刚烈的女子。
　　倒是众人没料到九公主有此番举动，一切因她而起，而她却在箭在弦上之际要结束。辰玲也没料到九公主爱得这般真切，心知她深深迷恋腾子升，并不愿与他人分享这份感情。不得逼迫之名，轩安帝深喑此理，这个旨意实在是以退为进了，所谓二女共事一夫不过在考验腾、陆两家的耐性和决心。
　　九公主的请求迫使陆家选择，圣旨不可违抗，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女儿，终向青阳侯提出解除婚约。
　　一切似乎顺利成章。天历初八，辰贵妃做媒，腾子升迎娶九公主琉宇庭芳。
　　辰玲渐与九公主来往密切，时时拜访，却总不见腾子升，轩安帝封了他官位，他已即刻上任，不再是侍卫。
　　九公主与腾子升婚后相敬如宾，倒也和蔼，但辰玲也看得出她眼中的落寞，她也问过：“公主觉得幸福吗？”
　　“怎会不幸福呢？”九公主答得干脆。“我已知足。”她笑着回答。“哪怕他不能回报我相等的情义，哪怕我只是在等他，只要能在他身边，便也不坏。只是若不负出真心，又怎会换得回报。”
　　这时候的琉宇庭芳眼神温柔，五官舒展美好，是那样容光焕发，她有着坚定的信心。
　　辰玲心中五味杂陈，这桩婚事由她促成，难道她又要亲手去破坏这刚牵起来的红线，她是该就此止步了？眼见九公主未有丝毫不满，她开始重新审视，对他的感情更加强烈，心是活的，她骗不了自己，只是九公主让她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度量和坚持。她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不可自拔，却不知一场阴谋在她身后悄然上演。

　　诸位看官，至此处，辰父身份也该有个说明，他是琉宇王朝右宰相，工权谋，对官场熟悉，是皇帝所需要的阴暗之臣，也是一个对权利有着强烈渴求欲的野心家，并为此不择手段。他在朝中位高权重，但他不满足，他不断追求着更高的地位和权势。
　　他时常叮嘱辰玲要在宫中为外孙培植后盾势力，以便将来登基之用。新皇年幼，那他便可当之无愧地摄政。
　　轩安帝所封四侯八爵，大多拥兵在外，唯有乐半侯和青阳侯固守京中，新任乐半侯镇国将军曹亭独撑家业，琴贵妃在宫中尚有影响，对十一皇子成为皇帝是最大障碍，这样一来，手握京城防务的青阳侯便成为他极力拉拢的对象。
　　可惜青阳侯虽掌京城半边天，却对朝廷争斗不感兴趣，对辰相暗示不予理睬，反与乐半侯礼尚往来，辰相被激怒，担心两侯结盟的他决心除去心头之患。
　　处在宫帏中的辰玲自然不会知道父亲的计划，她只是个小女子，为着自己的儿子，为着自己的生存在后宫周旋。

　　已是初春了，一望无垠盛放的红梅似乎标志着这个漫长冬天的尾声。轩安帝因为心爱的妃子而建了这座舞梅苑，苑中遍植梅花，恰如当年的梅花坞。
　　穿过满目艳红的梅花，她让侍婢去架秋千。
　　嗖嗖的风声掠过耳边，辰玲眯起双眼，感受着久违的气息。
　　“娘娘，初春风寒，还是快下来，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宫人焦急地喊道。
　　辰玲还披着狐皮披风，只是侧头冲宫人笑笑，继续聆听风带来的讯息。
　　她想荡得更高，那样她便回到当年的梅花坞了，在半空中俯瞰梅林间穿行的人们……
　　出乎意料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未加思索喊出来：“腾大人。”
　　腾子升被这嗓音从沉思中惊醒，诧异地抬头。
　　娇媚中的纯真，世上绝无仅有，记忆深处那张绝无仅有的的笑脸啊！
　　只是她不再是当年的少女，而是辰妃娘娘。
　　刚才下朝，青阳侯心急如焚地叫住他，让他向轩安帝请辞宫中职务，他百思不得其解，追问之下，青阳侯让他小心提防辰贵妃。
　　自与九公主成婚后，腾子升与辰玲见面的机会更少了。这个女子的容颜却仿佛深刻他的脑海里，经父亲一提及，马上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子升啊！我很担心，这皇城怕是又将掀起大风浪了。”青阳侯担忧的话语感染了他，他也开始忧心起来，他不想面对的的事情终归是来了。
　　他心情郁结，不想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而此时，辰玲轻盈地跳下秋千，笑盈盈地看着上前而来的腾子升。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腾子升眼见辰玲优雅地从侍婢手中接过红梅金钗插于髻上。
　　“子升，目前的局势不是敌强就是我亡。我们不屑那种卑鄙的手段，可若有人要对腾家不利，你也应该知道怎样做。”青阳侯的话响在耳侧，腾子升的心便有一些颤抖。
　　“腾大人？”辰玲见他的模样便唤道。
　　“娘娘若无吩咐，下臣退下了。”腾子升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九公主想必也等着大人。大人何不带点梅花送公主？也代本宫问个好。”辰玲唤宫人折下几枝红梅。
　　腾子升接梅谢过转身离去。辰玲收起笑容，默默看他离去，想起昨夜的一幕。
　　有人唤她，她抬头见着来人，并遣退了宫人。“嬷嬷有何事？”此人是宫中女官，与辰家颇有来往。
　　“贵人有话对娘娘说，请收下锦袋。”女官递上锦锦袋。
　　“你下去吧！”
　　扯开锦袋，正是辰相的书信。看罢内容，辰玲已是面如白纸。
　　辰相竟让她按计陷害腾子升！
　　“宫外之事自有我安排，成败在此一举，保湛儿安康……”最后一行字在火光中渐渐作作灰烬，火屑在辰玲颤抖的手指下飞舞。
　　难道一定要牺牲这个人才能保得湛儿周全？内心激烈地挣扎着，辰玲痛苦地闭上双眼。
　　武湛和他哪个重要，她从一开始就有答案。爱上他，让她心碎；爱上他，让她心死；爱上这个名叫腾子升的男人，是她的劫。

　　睡梦中，辰玲被冷醒，恐慌地睁开了双眼。漆黑中只一双眼明亮。“别动！”压低的嗓音让她始觉颈上兵器的的冰凉。她吓地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人伸手取起她放在枕边的金钗。
　　“若想取回金钗，便不要陷害忠良！”
　　长久沉默之后，已不见了那人身影。辰玲连夜披衣写信派人送至辰府。
　　至此却再没了回音，只是为她送来一支一模一样的红梅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