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顾红妆落》末亦

61、太清献秘，金纱立威

　　玉帝每每遇到松青派和望天教之间的纠葛，一面是头疼，一面是平衡。
　　松青派历来独大，上清真人得了其师的真传，能与之较量一番的唯有昆仑，可昆仑向来低调隐忍。更何况，年轻几辈人靠着祖辈荫蔽，实力已经无法胜任一个能够独立运作的门派。
　　好在，太清真人创立了望天教，哪怕难免有放不到台面上的事情发生。于制衡一理，玉帝乐见其成，自称之为中庸之道。
　　今日，太清真人端着一个黑匣子，到了玉帝跟前状告。
　　“若不是看到这些证据，老臣也是不信的，更何况细作一事，还是师兄先提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贼喊捉贼的戏码！老臣实在是痛心啊，还好师父已经不在了……否则，颜面何在？”太清真人疾言厉色，最后又是一番怒其不争的模样。
　　这黑匣子便是今日之主角，里头放的是一沓子字条，正是太清真人所说的证据。玉帝仔细翻阅每一张纸，越看到后面，越是气愤。
　　武德星君座下丰骐弟子，擅长炼化妖灵。
　　佑圣真君座下冬岚弟子，擅长炼化丹心。
　　游奕灵官欲扩张势力，已新招三百名弟子。
　　崆峒山，崆峒镜异动四次，其一为妖王破印当日。
　　如坊，坊内存有轩辕剑碎片。
　　望天教于人间私设道观，欲招揽门徒。
　　多偃仙君探查风蚀岭无果。
　　机关兽喜食萤虫。
　　南天门防守更换时刻表。
　　楚云洲至左杨山路径图。
　　……
　　字条所记载的内容，都是近些日子天庭上发生的新鲜事儿，有的是广为周知的，有的却是鲜为人知。这样的字条，如果流传出去，即便不会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但是，其影响就仿佛石子入水，不计较溅起多大的水花，在乎的是层层涟漪。
　　更何况，这些字条上都刻有松青派的印记，松青派收集这些信息，作何用处？
　　玉帝清楚，这件事不管是放到哪里，找一个解释都很容易。任由是谁被揭发此事，定会竭力为自己开脱，更别提上清真人本就是个能言善辩的。
　　这些都也就罢了，玉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刺中玉帝的，是众多字条中，那张没有松青派的印记，看着十分褶皱残破，像是拼凑而成。
　　字条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上面的内容，写着：“父归，按计划进行。”
　　墨痕散发着淡淡妖气，而内容所提到的父归……说的岂不就是妖王回归？
　　联想当初上清真人在凌霄殿上振振有词，说什么仙台灵柱松动、紫枫巅星石异动、青帝殿下误入梵天口，都是因为天庭上有了细作。
　　萸落看守烟沙坡不力，致使妖王破印的罪名，上清真人若是有意维护她，硬要为其开脱，玉帝也不是不会松口。偏要言之凿凿地扯上细作一说，必然是以为他已经掌握了什么。如今看来，还真是贼喊捉贼的戏码。
　　否则……几千年来无人察觉，偏偏此刻，细作露出了马脚？
　　松青派已然是独大，上清真人还想如何？
　　太清真人静静观摩着玉帝的表情，揣测其内心的想法。
　　“怎么说老臣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松青派度过的，派内事务也算熟悉，可收集各门各派的近来动向、存下各个机关要图，实非松青派分内之事。至少……师父在时，从未有过！陛下，老臣得知此事后，茶饭不思五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师兄为何要这样做。”
　　这些触目惊心的内容，玉帝气愤之余，定然也会怀疑其真实性，所以现在，他定要尽力将罪名扣实，不能让玉帝左右动摇。
　　“今日，老臣禀报此事，想的是能给师兄争取一个机会，至少您能召见他，听听他怎么解释，到底是所谋为何？哪怕……哪怕师兄真的犯错了，还请陛下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看完所有的字条，玉帝把黑匣子往边上一扔，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把情绪压下去，凌厉地问道：“这些东西，你从何而来？”
　　天庭上，且不论其他人如何，至少玉帝对于能够近身的几个老臣是从未怀疑过其的忠心。这几千万年来，他们的言行如何，有目共睹。
　　但上清真人……的确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太清真人早就料到玉帝会有此一问，毕竟，这些字条如此重要，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可获取的。
　　“不敢欺瞒玉帝，师兄身边的一个老臣叫灿悌，曾与我是故交。当初……他没离开松青派，我也没怪他，因为师兄当初救过他的命，更何况人各有志。可是，他现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师兄步入歧途，连累整个松青派。所以……这才找到了我，寻求帮助。”
　　玉帝摩挲着这些张字条，陷入沉默。
　　良久过后，玉帝挥挥手：“兹事体大，你先退下吧。”
　　没有等到计划中的情景，太清真人有些不甘，“陛下……”
　　明明自己已经铺垫地如此深厚，各个细节也都圆妥了，为什么玉帝还不下命令？上清在他的心中，难道地位如此之高？
　　玉帝冷声打断：“退下！”
　　太清真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离开。

　　金纱的伤口开始结痂，总算是有痊愈的迹象。今日，厨房奉上的膳食里有一道十三香焖鸡，味道诱人极了。受伤的这段日子以来，严格按照巫医所要求的忌口，饮食清淡。可是，美食都已经送到眼前了，金纱实在馋极了。
　　“好香舞！美香舞！你就让我吃一口吧，就一口！”金纱央求自己的侍女香舞，只为了吃上一口美食。
　　香舞面露为难，道：“小姐，伤口结痂时，最忌饮用含有香料的膳食了！否则，伤口不仅会痒，还会留疤痕，就不美了！”
　　“之前我不能吃，厨房从来没做过。今日，可是厨房主动端上来的，说明我可以吃了！”
　　“可是……”
　　香舞还想继续阻拦，奈何金纱直接下床，冲向了餐桌。
　　“哎呀，别可是了，我才是小姐，听我的！”
　　掏空鸡的内脏，把十三种香料塞入，浇上特制的酱料，放入砂锅文火慢炖，熬出鸡肉自身的油脂。有了油脂的浸润，香料的香味发挥得更加充分。金纱毫无顾忌形象用手去扒，反正没有外人在场，大口咬上一口鸡腿，汁水四溢，满足极了。
　　直到完完整整地啃完了一整只鸡，金纱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拿起桌旁的手帕擦拭双手。咂咂嘴道：“太美味了！一会儿去赏赐厨房，嗝……赏他们一人一锭金！”
　　香舞应下，盛了碗白玉汤递给金纱，“小姐，喝口汤缓缓。”
　　服侍金纱用完午膳，香舞转转眼珠子，冒出一个主意，说道：“小姐，我以为……厨房的赏赐应当您亲自去一趟，让底下的人都见见您，日后好长眼。”
　　“嗯……也是，嫁进来这么些日子，还没好好管过这宫里的人，是得让他们认认主。”金纱想了想，香舞说的话不无道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饶是厨房地方再肮脏，还须得亲自走这一趟。
　　梳妆完毕，金纱带着一众侍女，浩浩荡荡地前往厨房。毕竟是个小地方，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下等杂役，贵人们怎会来着乌烟瘴气的厨房呢？
　　厨房的环境昏暗，充斥着令人不适的柴火碳味，有些刺鼻。金纱自然不愿意走近，远远地在外头，命人把赏赐一一分发下去。厨房众人何曾见过这等大场面，兴奋又紧张。就连做工的小杂役都受了金纱的赏，开心的不得了，纷纷跪谢这位大皇妃。
　　树立大皇妃威信的第一步，金纱觉着十分满意。

　　“今日天气好，小姐既然出来了，就不妨多逛逛，消消食~。”香舞劝道。
　　毕竟闷在房间里养伤这么久，金纱确实没机会好好看看宫里的人和物，就顺着香舞的意思，“那就逛逛吧。”
　　香舞往身后的人群中寻了一眼，就有一个老嬷嬷从后头走到金纱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
　　香舞介绍道：“这位是良嬷嬷，大皇子身边的老人了，对宫里的大小事宜都了如指掌。”
　　看这架势，金纱就明白这位良嬷嬷是主动投诚，来献殷勤了。
　　香舞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对这宫中事务多有不熟，亏了良嬷嬷的引导，帮了我许多。一会儿不如由良嬷嬷带着您逛，说说话吧？”
　　“大皇妃，不知老奴今日有没有这个福分，带您走走这宫里的路？”良嬷嬷接着香舞的话茬说道。
　　金纱扫了她几眼，这不卑不亢的语气，倒是个有底子的人，否则，说不定会像个饿狗似的攀上来。
　　“我刚嫁给大皇子，也是第一次出来逛，有劳良嬷嬷带路了。”
　　日后在宫里的生活，若是真的能有宫里的老人相助，定能更称心，既然她主动找到香舞表明立场，倒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晓向谁效劳。金纱笑了笑，越发觉得今日天气好了。
　　小花园不大，种养的花草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也是寻常人家看不到的品种。
　　金纱自小看多了好东西，便也觉得无趣，随意看看罢了。她在意的，是良嬷嬷口中说出来的话。
　　“西边的六个厢房都住满了，但大皇妃不必在意，大皇子已经快一年没有踏足过了。里头住的主子都是其他大臣送上门的，大皇子碍于颜面……也难以拒绝。”
　　“大皇子平日里忙，后院的杂事由他的乳母代管，钱财账簿有一个专门的老账房在管，您是大皇妃，您若是要花银子，只管支了去便可。”
　　“北边有一个蔓主子，倒是受过一段时间的宠，现在大皇子偶尔也还会念叨，但是自从和大皇妃您定下婚期之后，便也再没召见过了，可见大皇子对您的欢喜啊。”
　　“前面这一株翡翠兰，甚是难养，当初栽的时候，下人不小心伤了根，好在耗费许多心力，终于是养成了。大皇妃可喜欢？叫人起了，给您送屋子里去？”
　　……
　　良嬷嬷一路絮絮叨叨，边说边观察着金纱的神色，而她正好是会把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的人。没有哪个女人会对自己丈夫身边的其他莺莺燕燕不感兴趣，良嬷嬷轻易地便拿捏了金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