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顾红妆落》末亦

56、不过往事，苏堇讲法

　　“看到您二位，我相信严明那孩子一定过得很好，多谢您二位照拂他了。此次前来，您二位就住在府上吧，我差人去收拾厢房。”
　　“不必，我们的差事已经办妥，明日便返程。”且顾拒绝道。
　　严老夫人顿了顿，“如此，那大公子，今日便在府上用饭吧？”
　　且顾摇头，“世上已无许成析，严老夫人不必挂念。当初严明离家，可是去了白鹤观？”
　　严老夫人收起帕子，想了想说道：“不清楚，当初我们报官了，找遍整个宁城，我们还以为他出城去了。”
　　依着多年经商的敏锐，严老夫人皱眉问：“可是这白鹤观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昆仑定期会来白鹤观开坛讲法，原以为是这个契机，严明才来的昆仑。”
　　严老夫人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啊。”
　　此行虽然没能发现严明和白鹤观的直接关联，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可能感触最深的就是且顾了，不知故地重游，他作何感想？
　　萸落看了看身旁的人，从神情上真的严丝合缝，发现不了任何动容。这人间之事，自己还是了解的太少，后面就听的有些迷糊。
　　且顾很快出言请辞：“严老夫人与人为善，今日之事还望守密天机，您功德不浅，定能善终。我们二人，便先行告辞。”
　　“这么快？那……我送您二位。”尽管严老夫人想要表示心意，但毕竟年迈，体力跟不上。刚一起身，就有些眩晕地又坐了下去。
　　喊来管家服侍后，且顾便往外走去，令管家留步。
　　“严老夫人珍重。”萸落匆匆跟上。

　　出了严府。
　　“正是到了午饭的时间了，刚刚为何不在严府用饭呢？”
　　二人走出严府后，街边的小摊贩们已经开始准备午饭的食材，一家砂锅煮的特别香。萸落看着有些馋。
　　刚刚若是在严府用饭，那不是不用花钱嘛，严老夫人既然是小荷，定然也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且顾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径直走到砂锅的摊边坐下，招来老板，问道：“这儿的招牌是什么？”
　　老板笑脸相迎，“二位客官快请坐，我这儿招牌就是砂锅小馄饨，您二位尝一尝？”
　　“嗯，上两碗。”
　　“得嘞！”老板拿抹布擦擦桌子，就赶快去炉边烧锅了。
　　萸落倒是稀奇，青帝殿下避而不答，总不会是嫌弃严府的饭菜不好吃吧？
　　“殿下难道没吃过小馄饨吗？”
　　且顾默然。
　　小馄饨那么常见的食物，没吃过……是该吃一吃。也难怪，方才话也不说就过来坐下了，看来，他对人间的食物并非毫无兴趣嘛。
　　突然想到一点，萸落问道：“我们被认出来了，要不要消除小荷……严老夫人的记忆？”
　　且顾从筷笼里拿出两双筷子，一双在萸落面前放好，一双自己拿在手中，“不用，她亦时日无多，无妨。”
　　萸落讪讪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老板就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砂锅过来，“您二位当心烫着，慢用哈！”
　　前两日，也在万福酒楼吃过他们的鸡汤馄饨，但味道还是这个砂锅煮出来的更香啊！老板还放了几个肉丸和香菇，满满的加料！
　　萸落十分满足。
　　没吃两口，萸落脑子里开始回忆严老夫人说的话。还在感慨物是人非之时，想到了她说成亲当日，来了个什么偷天换日……咻地一下放下筷子。
　　“怎么了？”且顾不解。
　　萸落有些敷衍地笑笑，“呵呵，没事……”
　　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图，缺了的这一角便是当日许府大婚发生的事情……
　　“殿下……您在人间的最后一世，是病死的吗？”
　　且顾看她这左右飘忽的眼神，就明白，她想问的问题还藏在后面。
　　他放下筷子，心平气定地说道：“成亲当日，许成俊突然发疯杀了许成析。”
　　“哦……”，原来是这样，可许成俊虽然痴傻，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萸落想继续问，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刚刚严老夫人也没有提起这些细节。原来在王菁的计划里，自己是要被安排嫁给许成析的，而当时许成俊好像是挺喜欢自己的吧，所以发现他要娶丁彦，为此疯了？还杀了许成析？
　　“当时你已离开人间，许成俊大吵大闹地也找不到你，以为是许成析把你赶走，所以冲动失手杀了人。也正是如此，我结束了人间的十世磨砺。”且顾接着解释道。
　　没想到，许成俊这傻子……
　　“吃好了吗？”
　　萸落回神，“哦，吃好了。”
　　“那走吧。”且顾起身去结账。
　　回酒楼的路上，萸落也想通了原委。正如且顾所言，世上已再无许成析一人，王菁母子如何，丁彦如何，剩余旁人如何，也都再无相关，今日严老夫人只是一个偶然。
　　这段过去，无须再提。

　　初九，白鹤观既定的法会日子。
　　按照以往，德兰早早地便会准备法会所需的物品，布置好场地静待昆仑山的仙子前来。可这个月，德兰不见了。
　　赖升找了好几日，终是没有线索。搜寻德兰一事，只得再加派人手进来。他也担心此事会影响教内大计，更担心自己的仙途因此而走到尽头。
　　与太清真人商榷过后，还是要保证本月法会的正常举行。白鹤观的运作，至少在外人看来，须是正常的。
　　于是，赖升只得亲自负责。
　　卯时不到，赖升便命其随从，好好打理白鹤观，准备法会。因着平日里在望天教操持惯了，不知不觉中，在一些细节里透露出些许教内摆设的习惯，也与先前德兰的摆设稍有不同。
　　法会于辰时三刻举行，辰时刚过，就有百姓陆陆续续到场。
　　且顾和萸落今日幻化了容貌，成了两个青年男子，混入人群当中。
　　“哟，小兄弟你看着有些面生啊，第一次来法会？”边上一个中年大叔，打量了萸落几眼。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搭讪，萸落客气回道：“哈哈是，慕名而来。”
　　这中年大叔有点好客，还给萸落介绍了起来，把白鹤观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结尾还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大哥我看咱俩有缘，你还年轻，大哥觉着你说不定能被昆仑山的仙子相中，那可是前途无量的！”
　　萸落哈哈地敷衍着笑着，“大哥您对白鹤观很了解啊，常来吗？”
　　“我每月都来，听听仙家道法能够延年益寿的。”话说完，察觉且顾一直在萸落身边，便多看了两眼且顾。
　　且顾目不斜视，不予理睬。
　　中年大叔靠近萸落，轻声说：“旁边这是你朋友？看长相……和你不是一路人啊。”
　　萸落有些后悔，出门时就应该和且顾一样，幻个相貌平平的模样，而不是这种时候还要争个俊秀。
　　这样说不定就可以省去这一段了。
　　“是是是，我朋友。”萸落哪敢当着且顾的面否认，两人同进同出的，此时否认反而更加奇怪。
　　中年大叔收回审视的目光，又对萸落说：“你朋友看着没什么慧根。”
　　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萸落心中暗爽。如果这些人知道了且顾的真实身份，还不得吓死啊，哈哈哈。
　　说话间，白鹤观上方的云朵开始有了异动。
　　“是昆仑山的仙子来了。”中年大叔激动地说道。
　　众人纷纷跪拜俯首，恭迎仙子，萸落和且顾跟着照做。
　　窸窸窣窣地动静挺大，此行来的人还不少。
　　“诸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萸落便觉得这个声音特别耳熟，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还真是昆仑的人！方才说话的乃是苏堇——苏余念的父亲！
　　萸落和且顾相视一眼，想必且顾也已经听出来人的声音，且顾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且再等等看。
　　昆仑一族特殊，苏堇尚未在天庭有何职位，但仅凭借昆仑的身世背景，也是其他仙族不敢放肆的。
　　赖升上前迎接，“苏仙师远道而来，我白鹤观真是蓬荜生辉。”
　　“今日赖长史怎的亲自来了？”苏堇有些意外。
　　赖升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教主特意交代，让我好好感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们的支持。”
　　二人寒暄客套了几句，苏堇带着一众昆仑仙史落座，法会如期举行。
　　当讲到“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汎若不系之舟，虚而敖游者”时，底下坐着的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苏堇放下典籍，“诸位是有何疑惑？”
　　“无能的人还能吃饱饭去敖游吗？”
　　“仙师，这句话是说巧者和知者反而不如一个无能者吗？”
　　“是要叫我们做一个无能之人？”
　　“这是什么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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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众说纷纭。
　　这段话对于市井百姓来说，可能过于深奥了，但若是真的能有人参悟此话，断然是个大机缘。
　　“有谁能替我解释一下，这句话字面的意思是什么？”苏堇望向底下的人群，目光扫视到萸落和且顾时，停顿了须臾。
　　“这位道友，些许面熟，应是听了好几场了，你可知晓？”苏堇转而又将目光看向方才与萸落搭讪的中年大叔身上。
　　中年大叔打着哈哈，“我没读过多少书，我不懂，还请仙师赐教。”
　　然后侧过身子问萸落：“小兄弟你懂吗？”
　　萸落把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苏堇的目光会看到她。但偏偏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位道友看似颇有慧根，你可知晓？”苏堇直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