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顾红妆落》末亦

40、幽谷路上，凡人寻亲

　　“好好歇息，明早便动身回楚云洲。”
　　“好。”
　　回到缥缈苑，且顾和萸落便分开各自回房。
　　辗转几番之后，萸落便也睡去。
　　可苏白却是一夜无眠，呆坐在香炉边上，把香炉的盖子打开又合上，合上了又打开，漫无目的地重复着。
　　香炉上施的术法能去三个地方，一是昆仑山脚下的村落，苏白也常带着苏余念去玩；二是人间，且顾在人间的十世，苏白常去偷看他过的如何；第三个则是楚云宫的宫门前。
　　知道香炉秘密的，除了自己，只有苏余念了。别人不知，但苏白心里却清楚得很，苏余念这次偷偷溜出去定是用了香炉上的术法。
　　通过香炉进行瞬移，根本不需要多深厚的法力，只要轻轻催动香炉转动即可。苏余念年纪小，肯定禁不住逼问，把这香炉的秘密说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届时，苏庸和苏世明就会知晓此事。
　　明知道进不去楚云宫的结界，可是偶尔去那儿附近逛逛，便也觉得和他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一般。
　　苏白之于且顾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小辈。
　　可是，且顾之于苏白而言，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意义就变得不同。
　　从小只听闻青帝殿下有多厉害出众，又是玉帝的幺弟，想来即便不是老态龙钟的模样，那与眼前这风度翩翩之人，也难对上号吧？
　　可偏偏，这就是他。
　　少女的心思，总是容易从好奇开始，慢慢地变成了关注在意。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且顾一直没有成婚，苏白觉得自己总是有机会的吧。即便二人之间年龄差距很大，但是仙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两人相爱，只要家人许可。
　　青帝殿下如此优秀，自己的法力可以不拔尖，但是怎么当好一个女主人，是要好好与母亲学学的。苏白也想有一天，自己能够配得上且顾。
　　然而，所有的希望，都于今天破灭了。
　　从小到大，苏白宛若众星捧月般长大，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哪怕是花些心思。现在，苏白心中充满了恨意。
　　恨且顾吗？
　　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戳穿她？
　　恨萸落吗？
　　为什么她能站在且顾身边？为什么她能与且顾同进同出？
　　香炉上瞬移的术法，解了如何，不解又如何？
　　待到非解不可之时，再说。

　　翌日一早，且顾和萸落便拜别昆仑众人离开。
　　沿着昆仑山上的小道，二人慢悠悠地走着。
　　萸落有些不解，如果是急着赶回楚云洲，为何不腾云御剑？
　　“我们要不要去妖界转转，查查那个金色标志？”萸落提议道。
　　且顾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在烟沙坡时，你可与妖王有所接触？
　　“烟沙坡只有我与他二人，闲来无事也会与他说几句话。”萸落没有如实告知，但也不算撒谎欺瞒吧。
　　“你不好奇我为何这样问？”
　　萸落看向他，“殿下的意思是……可能妖王与我提及过金色标志的信息？”
　　且顾默认，不语。
　　萸落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妖王的日常对话，好像并没有任何与此相关之事。萸落冲且顾摇摇头，“想不起来。”
　　原本也不报有希望，只是询问一番，且顾却发现了萸落的小动作，左手捏着裙边，轻轻地捻着。
　　提及金色标志的时候，她无意识地松开了捻着的裙边，很认真地思考是否有相关的信息，想了许久才摇头。
　　看来，萸落和妖王不止是闲来无事说几句话而已。
　　但是，他相信，也清楚萸落没有背叛天庭。
　　“烟沙坡的日子，很枯燥吧？”
　　“是啊，不过现在不用再去了，也挺好的！”萸落不假思索地应是，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也算是逃离了这鬼地方。
　　“和楚云洲比起来呢？”且顾看着萸落，她扬起的嘴角突然就顿了一下。
　　“哈？楚云洲是好地方啊，师父都让我多待待呢。”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散落下来。光束没有私心，力所能及照耀的地方都布满了淡淡的暖意。
　　不知为何，且顾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时间还早，去幽谷讨杯茶喝吧。”
　　萸落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幽谷喝茶？”
　　且顾此时已经召来翔云，“你不去？”
　　“去去去！”萸落三步并两步，赶忙追上且顾，跳上云朵。
　　终于能回幽谷了！算算，得有两三个月了吧！
　　萸落心里喜滋滋的，路上也忍不住偷瞄且顾，今天青帝殿下怎么大发善心了呢？

　　看到茂密的松柏林，萸落的心情又开始雀跃起来，马上就要到松青派的地界了。
　　这片松柏林里，有几条溪流，几个山洞，哪里能捉到野味，萸落一清二楚，小时候可没少在这儿花时间。
　　且顾感受到自己边上的人儿，按捺不住的高兴，无奈摇摇头，心想这幽谷是有什么魔力不成？
　　“诶，怎么会有凡人？”
　　顺着萸落的视线，且顾也看到松柏林里的一条小路上，有几个步履蹒跚的凡人。
　　松青派也会招纳凡人做弟子，但那也都是年轻人，底下这几个都已然中老年人，气息颓败，并不适合修习仙法。
　　萸落看向且顾，也不知所以然，“我下去看看吧。”
　　说着，萸落便腾云而下。
　　腾云时所带的风速较快，越靠近地面越明显，几个凡人被风所吹动的树叶和沙尘迷了眼，纷纷用衣袖捂着。
　　待一切归于平静，为首的一人率先看到了萸落，大呼一声：“仙子！”
　　其余的人也随即跟着喊道：“仙子！仙子！”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共有五名凡人，四男一女，根据他们的站位距离，其中一对应该是夫妻。目测几人的年龄该是有五十多岁了，其中最老的一人，头发也是花白。
　　几人的衣裳穿着很是普通，甚至有个别补丁，双手粗糙，指节粗大。
　　萸落的问题，几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最后还是那名妇人出声：“仙子，我们的儿子，都来松青派修仙了，离家好几年了也没有一封家书，我们想着来看看他们。”
　　“原来如此。”
　　松青派大大小小的弟子，少说有上千名，萸落一直在看守烟沙坡，近些年来的新弟子是全然不识的。
　　更何况向来都是旁人向萸落打招呼行礼，她又不必一一去记得。
　　其中最年老的一位，咳嗽了几声，“仙子，我们现在是快要走到了吗？”
　　“快到了，这里已经是松青派的地界了。”
　　老者面上一喜，“那仙子可是松青派的人？”
　　其他几人也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期待着看向萸落。
　　想入松青派的人很多，但不是人人都能入，松青派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入了松青派，要做的事有很多，对于毫无仙资的凡人而言，更甚。
　　忙归忙，但不至于连一封家书都没时间写吧？松青派并不阻拦他们与外界接触，这是有些奇怪。
　　会不会……他们的儿子离家之后，还没到松青派，就在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或者是，几人资质平平，根本入不了松青派的入选测试，之后无颜回家又去了别的地方？
　　萸落心中猜测连连。
　　对于老者的提问，并未回答。
　　此时且顾也腾云而下，站在萸落身边，方才的话，且顾也听到了。
　　“先带他们去外门休息吧，其他再商议。”且顾说道。
　　既然人已经寻到了松青派跟前，也不好什么都未查明就赶着人回去。
　　说来也怪，松柏林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点，但隶属于松青派，派里也会命弟子在林内巡逻视察。
　　这几个凡人一路走来，看样子并未遇到过派内弟子。靠他们自己，避开巡逻，应是不太可能，难道还能是弟子一直没来巡逻？
　　还有，松青派虽然闻名于世，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进松青派的路。这五个老弱病残，居然一路走到了这里，莫非是有人指引？
　　萸落不想就这样带人回去，“不行，来人身份不明，疑点重重。”
　　且顾明白萸落心里在担心什么，这五人确实是凡人，身上没有妖界或是魔界的气息，即便有坏心，也是凡人的贪婪之心惹得。
　　要想在松青派掀起风浪，怕是难行。
　　“有我在，没事。”
　　萸落看了看且顾，稍安心一些，为他们召来云朵，等几人站稳之后，才催动法力向幽谷的方向前去。
　　几人均未见过此等阵仗，紧张又激动，腾云之时不禁两股颤颤。
　　说话间了解到，其中最年老的一位叫李老汉，他自觉身体越来越不好，想着死前总要再见儿子最后一面。于是，便想来松青派寻人。
　　还有两兄弟，朱大，朱二，剩下一对夫妻则是姓吕，他们也是想念儿子。
　　于是，他们也像是五年前，他们的儿子结伴出行一般，五人互相帮助，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松青派。
　　五年前，他们的儿子突然说要去松青派修仙，纵然多有不舍，但是奈何家境贫寒。他们想着，若是儿子出息，能在松青派学到本领，将来不管是出来安身立命，还是继续走仙道，都比他们现在的生活要过的好。
　　去了松青派，至少不用为吃饱穿暖而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