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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一 ...


  •   湘江水利工程竣工后,他应了苏寒山的请求御驾工程沿岸,观其成效。

      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去,苏寒山拟定的清单上写得清清楚楚,绝并不是他刻意而为之的结果。

      中途经过繁城,也只是湘江流经的十几座城镇的其中一座罢了。

      工程视察完毕之后,按照惯例的稍作停留。

      那一日,他孤身一人在街上游荡,不远处暗中跟着数名便衣暗卫。

      在巷陌的转角处,他看见了一人,明明早该忘记、早就放下,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黑猫问他: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能够让一个人记得所有,只忘记某一人的法术。就算有,以我目前的修为也没那个本事办到啊!你为什么要找我特意撒这个慌骗小白?

      他回答说:这样,我们都能解脱。

      黑猫歪着脑袋的看他一眼,对眼前这位一怒之下便能血流成河的威严的人界天子嘟囔道:你真奇怪,你们人都好奇怪。

      事实上我没有忘记过,一刻也没忘记……

      这个事实或许她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可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要假装不知道。

      刹那间天地都静谧无声,除了死死地瞪着她,没有任何途径能稍微的缓和一下激越到快要炸裂的心跳!

      她似乎很快便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在街上目光碰到的陌生人一样,友好的、生疏的朝他笑了一下。

      心底空了一下,很快又被别的更为长久而温柔的东西灌满。

      就在刚刚,她眼底那一丝一闪而过的安心,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点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平和了许多,也对她回以一笑,陌生的、无懈可击的一个浅笑。

      除了脚下僵硬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之外,他再没有任何的异样。

      隔着人山人海,街道两周的浅白透着若隐若现的绿色花瓣在微风中打了个旋,落在了她容颜不改、却已斑白、低挽着的发髻上。

      一旁身着深色长裾的高挑男子伸长手臂,随手替她拂去那朵鹅毛一样轻柔的花瓣,两人无声的对视一眼。

      他看见她的口型似乎说了句——走吧。

      然后,他们便转过身去,男子单手轻松的抱起站在他们中间的、不过一两岁啃着糖葫芦的小男孩,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

      猫妖,你说得对。

      人这种东西,真是奇怪。

      他笑笑,摊开手掌,接住了树上飘落下来的一朵淡到快要看不见色泽的小小的花。

      细微的风稍一吹过,那朵不知名的小花便飘远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力将其握住。

      次年,褚国举国欢庆,因为久无皇嗣的皇帝陛下的后宫之中,一个月内便有六名妃子传出有孕的喜讯。

      又过了一年,褚国皇室多了三名公主和三名皇子,太后终于安心下去,搬去了京城郊外的寺庙中颐养天年。

      再后来,某日他终于下定决心,踏入了那座娟儿成亲以后便荒废下来,被列为宫中禁地的凤仪殿。

      有凤来仪,凤去不归,四目望去,满是沉灰。

      他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挣扎困惑了多年的故事的真相。

      一黑、一绿两把破旧的纸骨伞,和他精心收藏起来,明显要干净整洁得多的那把红色的伞一起,构成了一个或许遗憾,但终于圆满的结局。

      记不清多少年前的一次看似普通的争吵中,他又一次斥责那个他自以为狠心而独断的人——

      你明不明白将心劈成两半却无能为力的痛!

      只有那一次,她捂着眼睛,颓然的低声应了句:我怎么会不明白……

      佛说,人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盛。

      未曾料到,其中“同心而相离”这一苦,竟是这般无法言语的滋味。

      自那年春末京城一别,到后来的十年间,他们只在繁城匆匆见过一面。

      ————————前方帝后线Happy Ending结局————————

      从回忆的噩梦中惊叫一声醒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却感觉身体轻松灵敏了不少。

      张敬忠人还没走到跟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暗红色宫人袍子的忠仆跪在龙床不远处,低着头小声唤了句“陛下”时,他还以为自己还没从梦境中清醒。

      否则已经年过古稀、前两年已经辞官出了宫的老人怎会突然出现在跟前?

      而且他的声音……

      眼皮突突一跳,褚央死死地皱着眉头,命令道:“张敬忠,把头抬起来!”

      “是,陛下。”

      那张熟悉的脸,分明才四十多岁。

      他心底跳个不停,惊魂不定的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修长、宽大,皮肤光洁饱满,也变成了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的手!

      “……今天是什么日子,朕,登基几年了?”

      过了好久好久,张敬忠感觉自己的腿都麻木得快要感觉不到了,年轻的陛下才突然问了一句如此奇怪的话。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是老实的回道:“回陛下的话,今儿是您登基第八个年头,三月初三。”

      “即刻起驾,去美人殿。”

      这一次,他说话间再没有任何犹豫的意思。

      天还未亮,美人殿门口只站着两名例行守夜的禁卫,看见皇帝突然造访,吓得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

      褚央给张敬忠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守在殿门口没有再跟他进去,也尽量小心谨慎没有惊动任何人。

      隔了太久没来,褚央绕了一大转,终于在穿过长长的水道,又走了百十来步后才看到了围绕在一方花坛周遭的四合院。

      他只看了一眼,就走到了那扇门面前。

      伸出手,想叩,又不敢。

      近乡而情切。

      犹豫了好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叩叩叩。”

      “……一大清早的,谁啊……”

      睡眼惺忪的少女揉了揉微微浮肿的杏眼不耐烦的嘟囔了句,挣扎了半天才披着外套,边走边歪歪倒倒的去到了门口。

      开门的瞬间,她正在打哈欠,看见天空边际像鱼腹一样浅浅的白色光芒下对她浅浅微笑的人时,浑身一个机灵,瞬间就清醒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那双眼睛像是将整个银河的星屑都纳了进去,美不胜收。

      眼前的人也没有说话,只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眼神安静的看着她,眸中银光连连。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竟然让她有些难过。

      两个月后。

      开开心心的谈着恋爱的宓某某偶尔会在心底矫情的想着:下午才穿过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见到皇帝了。

      没过几天又被邀请搬去“同居”,这个剧情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还有,反派呢,情敌呢?

      怎么一个有威胁的人物都没有就被封了婕妤,太顺风顺水了伐,心好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脑袋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扭头一看见某人那张帅得惊天动地的脸,她讪讪一笑:“没……”

      一年后。

      “宓妃娘娘吉祥。”

      半睡半醒的宓襄托着下巴的手肘差点从桌上滑下来,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连忙走上前去扶起眼前温柔清丽的年轻女子,弯着眼角笑了起来。

      “阿纾,你来了?”

      “嗯。”宁纾微微颔首,“我是来同你告别的,再过几日,我和姐姐就要出宫了。往后你一个人在宫中,要多加保重,有空再来宁府找我们聊天。只不过……”

      她说着以团扇掩唇,轻笑道:“你怕是要有好一段时间没空闲来看我们了。”

      之前她还在疑惑,皇帝这深邃的感情来得也太奇怪了吧,先前后宫里那么多绝色大美女,怎么就看上她这张不过是校花级别的普通美女的脸呢?

      等到一降生便被册封为太子的长子顺利出生时,她的疑问就变成了感慨:艾玛这还真是趟纯粹傻白甜温馨无虐的穿越之旅啊!

      “你最近怎么总喜欢发呆,想什么呢?”

      宓襄半闭着眼睛,小声笑道:“想你什么时候变心,皇帝陛下。”

      褚央先是一怔,很快又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丝绸般柔顺的头发,一脸温柔道:“那你慢慢等吧。”

      还在坐月子的某人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谁怕谁啊。

      太子三岁那年,皇后给他添了个小妹妹。

      小太子殿下的内心是极其欢喜、羡慕又崩溃的复杂。

      原因无他,与一出生便注定着要成为未来帝王、严格要求着的苦命的太子殿下不同。皇室一族对这个新生的小公主百般宠溺,以至于把她宠成了个不到两岁便揪护国将军的胡子,三岁把隋亲王的猫吓得老远听见她的声音就往床底下躲,四岁爬树掏鸟蛋,五岁就上房揭瓦的顽劣性格。

      “这臭丫头的性格究竟是像谁啊?毕竟她跟三哥没有实质性的血缘关系啊……”

      而且,活脱脱一个比她的三舅舅宓坤钰小时候还要可怕千倍的混世魔王啊!

      听见某人苦恼又无奈的自言自语,埋首公文间的褚央抬头看了她一眼,总不好说像是某个阶段没了顾忌、肆无忌惮的你。

      他先是眼不红心不跳的应了句“不知道”,紧接着又语气随和的问道:“若是你觉得太不像话,不如将她送去军营里管教些时日?”

      宓襄被他这个提议说得噎了一下,哪怕气得太厉害,到底还是舍不得把这个又爱又恨的心肝宝儿送去受苦。

      小公主一人独霸后宫的好日子在她五周岁那年便到了头。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父皇一声令下,要开始管束她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家里又多了一对双生的弟弟妹妹,她自己半是被引导、半是自觉改变的结果。

      曾经的小魔王、现在的小天使一手推着一张睡着几个月大小宝宝的摇床,表情非常的严肃正经,保护弟妹的拳拳之心从这俩小包子降生那一刻起愈演愈烈。

      一旁看奏折看得焦头烂额的太子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想起某某人跟某某人的恶劣行径,内心满满都是悲愤。

      几年前就开始逐渐把朝政之事扔给几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还有才几岁的他,就已经够过分了,现在居然连照顾两个小的任务都扔给妹妹不管了!

      我们要你们这对父母到底有何用!

      “哼。”

      气得太厉害,一不小心就哼出了声。

      公主漂亮的大眼睛抬头看向他,好奇的问了句:“太子哥哥,你哼什么气呀?”

      太子小小年纪已颇有了些儒(fu)雅(hei)的气质,意有所指的笑眯眯道:“我在想,父皇母后在江南玩儿肯定很开心。”

      郁闷吧,愤怒吧,快来和我一起斥责那对不靠谱的父母!

      哪知思想线路向来直来直往的公主认真想了想,居然用力的点点头:“嗯!我也觉得。等弟弟妹妹长大了,我们也要带他们一起去江南玩~”

      太子:“……”

      算了,我还是安安静静看我的奏折吧。

      与此同时的江南太湖之畔的临水酒楼之上。

      “十年了。”

      褚央低喃道,忽而表情古怪的一笑。

      这十年,真像是场不真实的大梦,可它又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啃松鼠鱼啃得正欢的宓襄放下银筷,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一脸惊讶道:“咦,对哦,我们认识都有十年了。也是,太子都那么大了。”

      被遗忘在皇宫内兢兢业业的处理朝政的小太子的脸从脑海中一晃而过。

      然后她头也不抬的接着啃鱼,心里暗暗道:这家大厨的厨艺真心不错!再在这儿待上几天,鹅蛋脸都要胖成圆脸了,啧啧。

      褚央抬眸:“宓襄。”

      “嗯?”

      “没什么。”

      他说着目光平和而沉静的望向她那整整十年间都无忧无语的眉眼。

      这便是他毕生所求,最好的故事的结局。

      彼时凭栏处,秋水染青池。

      玉壶酒已暖,岁月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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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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