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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书痴002 ...

  •   阮寻看看瞠目结舌的大家,补充着比划着:“外……外……面……石……石……”她举着石头想要说城外的石头有很多。

      阿一说:“外头有石头?”又看向书痴:“你盖过房子?”

      “没有,但书里写过。”书痴这话一点信服力也没有,她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看看这帮小孩子,好像在分辨谁是谁,最后落在阮寻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会儿,过了会儿说,“算了。”

      阿一挠挠头,一摆手,把这件事就揭过去了,那么多正经事要做,不着急这盖房子的远在天边的事。

      阿一是孩子们中间对盖房子这件事最不上心的一个,阿一曾经对阮寻透露过自己的计划,每天除了弄点饭吃之外,她还不断地打听着上头对这帮迁移过来的人们的安置计划,得知她们就像垃圾似的被扔在这里,于是起了心思想要离开,但没有盘缠钱,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十一岁的小孩能从哪里挣点钱来得快。

      阿一的心里有一根箭头朝着蓝城的方向,她记得那个骗走钱的事官就在蓝城当差,她去蓝城里就能想办法再打听,但蓝城现在禁止进入,还没有什么门路。

      雁城,只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的地方,别说是棚屋,哪怕只是一片沙子地,阿一也毫无怨言地睡着。阮寻明白这一点,她也并不嫌弃棚屋,只是她感觉自己和阿一都在长大,这屋子渐渐就挤不下了,到时候大家就会看到她不断掉毛。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天元路过阮寻,好奇地看看她,扯扯她的头巾,她捂着脑袋走到别的地方,天元就不再乱碰了。晚上大家坐在棚屋中间吃饭的时候,天元忽然说:“胡妹妹,热。”

      阿一看看阮寻,阮寻低着头啃馒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五个人里,只有阿一知道阮寻是只狐狸,阮寻也看着阿一,阿一说:“她怕冷。”

      之后阮寻就裹得很厚实,后来实在忍不住,有一次阿一找来一块旧的布料,叫她悄悄变回原形,趁着天黑,用一把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断齿的梳子给她梳毛,梳下来很多毛放在布料里扎起来,一大把一大把的灰毛在棚屋里像蒲公英似的飘着,阮寻心里很烦躁。

      阿一也被她脱毛的程度惊呆了,决定每天都给她沾水梳一遍,把所有要掉下来的毛都梳下来。

      阮寻听她的安排,低着头耷拉着脑袋,阿一扯着她的耳朵把后脑勺的毛也薅下来,阮寻快要哭了。

      整整塞了两大包狐狸毛,阮寻掉毛的势头终于止住了——但也有点难受,变成人形之后,头发变得很少很短了,只剩下毛茸茸的发岔错落地乱长,阮寻从阿一眼里的倒影判断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情绪低沉,用头巾比划了好几下都觉得遮掩不了头顶的秃。

      因为这件事,她还有点发脾气,她其实不想因为这事跟阿一吵架,可是自从开始换毛以来,胸口就总有一股发泄不出的火,她时而情绪消沉,时而激动亢奋,她搬石头那事也很积极不知道怎么了,等消沉的时候早上不肯出去做工,阿一给她遮掩狐狸的身份,跟大家宣布说生病了。

      罗锅还要钻棚屋看,被阿一一脚踹开了,阿一不使劲儿,罗锅就倒地很远,哎哎呦呦地叫唤着,阿一就摆出老大的气势说不准打扰胡妹,地灵儿是女孩,也很关心阮寻,晚上甚至带了半个煮鸡蛋要给阮寻,阮寻嗅到了,只伸出一只手来接。

      阿一扯谎说是得了风寒,恐怕会传染,地灵儿就不敢掀开棚屋的帘子看,把鸡蛋递过去。

      罗锅说:“那你也不能住这儿了呀,你来我的屋子……”被瞪了回去,地灵儿说:“阿一姐姐你跟我睡吧。”

      阮寻听见外头的动静,慢慢地摸着刀。如果是北山长缨会怎么做?会沉着地坐在这里等着,还是抢占先机杀出去?阮寻发现自己的脑子很笨想不清楚哪个是最好的,僵硬地等着外头的人闯进来,要是谁发现她是狐狸,她——她没有把握,她只捕猎过,有一些力气,没有和人对抗过。

      还好大家都没有再进来,也有阿一绕开话题的缘故。阿一说她倒是见到有一户人家盖房子,她去看了会儿,感觉需要很多木头,又要用绳子牵着把木头搭上去……说着盖房子的事情,钻进棚屋里面躺着了。

      阮寻松开刀柄,把脑袋枕在装着自己掉毛的布包上闭上眼,把那半个鸡蛋放在嘴唇边上闻味道,舔了舔,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吃,放在一边。

      阿一不在,她不敢睡得沉,夜里一点风吹草动她就醒来了,有脚步声朝着她的棚屋来,是她们这五个棚屋中的一个走出了人,她把鸡蛋拿远,鼻尖贴在地上去嗅气味,可人类居住的地方气味复杂,不像外面一样方便辨别。

      帘子忽然被打开了,她抓起刀险些弹起来,看清了来人之后有点犹豫。

      是书痴,黑夜里,书痴更显得像个活鬼,阴森森地杵在门口也不吭声,戴着那副羽毛眼镜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刀:“这种刀叫灾厄,是南川那边修真者常见的武器,可以用妖族的血多次淬炼,淬炼越多就越厉害。”

      兰芷。阮寻松了松刀柄,又坚决地握紧了它。

      书痴似乎没看见她警惕的神情,也没看见她糟糕的头发,只低声问道:“你是修真者?这把刀我可以看一看吗?”

      阮寻她反手握着刀,迟疑着摇摇头。

      书痴扶了扶眼镜:“或者你用它划我一刀。”

      这是什么要求?!阮寻看着书痴,书痴脸上并无敌意,她犹豫再三,反转刀柄,递给了书痴,同时弓起腰,盯紧了书痴毫无防备的要害,一有不对就扑上去咬断她的脖子。

      书痴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双手接过刀仔细端详,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又闭上眼嘀咕,再睁眼,阮寻以为她要伤人,已经眯起眼。

      可书痴只是双手捧着刀还了回来:“我记住了,和书中写的一样。”

      然后,书痴转头离去,仿佛她是专程过来看阮寻手里的刀的。阮寻不敢侥幸,扯起头巾围在脑袋上跟了出去,书痴思索着什么,偶尔用手指做笔,在空中书写着阮寻看不懂的字,写了之后便点头认同,默默地说些我记住了的怪话。

      书痴并不返回棚屋睡觉,而是不停地往外走,阮寻像个影子,远远地缀在后头。

      拐过几条街,书痴停下了,阮寻躲在几步之外看,看见还没盖起来的房子,在月光下露出那刚盖起来的半截躯体——已经成了形,只是还没贴瓦片。书痴用手指头在空中描画着这屋子若有所思,又摇摇头,忽然回头,阮寻缩回脑袋。

      阮寻以为被发现了,可书痴并不朝着她走过来,只走向了一处还没用完的砖头堆,蹲下身嗅嗅,又用手指划拉一下放在嘴里舔舔,又摇头,这回转身回棚屋去,一直到掀开帘子躺进去睡觉也没发现阮寻。

      阮寻从书痴身上嗅不到一点危险和敌意,也感觉不出力量的威慑,她停在书痴棚屋门口好一会儿,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动手,回到自己的棚屋坐着,彻夜无眠。

      书痴像是没有来找过她似的,白天大家一块儿出去也不吭声,晚上回来也不言语,和平时一样像阿一身后跟着的一只鬼,每天都捧着一本书没完没了地读。

      没有任何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阮寻虽然没跟众人一起活动,却也能透过帘子听见动静,一切如常。

      在阮寻躲在棚屋里的第三天,罗锅终于按捺不住,说什么,胡妹妹要是真生病这么严重,我们就该看看她,不能怕被染上了,或许我们想想办法,把她送医馆去。

      地灵儿也连连点头,天元思考半天,坚决地说:“我,不认识医馆。”

      阿一说:“她没事,她过阵子就好了,哎呀——”

      这次她这么说,大家就越发觉得有鬼了。

      书痴摘下眼镜,看着阿一摊开胳膊挡住大家的紧张样子,突兀地开口:“她丑。”

      “什么?你说谁丑?”因为书痴平日里不说话,她一开口,大家总也反应不过来。

      书痴指了指棚屋,好像隔着帘子指到了里头的狐狸,声音平静:“我那天看见她了,她头发掉了,丑,不愿意见人。”

      阮寻听见阿一轻轻吐出来好长一口气。

      掀开帘子,她看见阿一有点发抖的双腿,于是轻轻拍拍。

      这一拍不要紧,把阿一拍得叫了起来,啊呀一声跳着扭过头,只看见帘子底下伸出一只手。

      地灵儿赶紧说:“我今天没带鸡蛋。”

      帘子打开了,阮寻捂着难看的头发瞪着书痴,又看看阿一,把头巾扔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丑。”

      大家都看到了。

      毛茸茸的脑袋上头发长得乱七八糟,秃一块儿长一块儿,长短错落,看起来像个鸡毛掸子。

      罗锅啊呀了一声:“可真是。”

      这回地灵儿先揍他:“都是叫你看掉的,你肯定乱摸了。”

      天元呆了阵,摸摸自己的脑袋,憨憨地表达观点:“我有头发。”

      阿一捡起地上的头巾:“哎呀,我就说大家不会笑话你的……”

      仿佛她们真有一些这种对话似的,阮寻看看阿一,阿一总是很靠谱,她摸摸阿一的脑袋,又摸摸自己的,又看看表情各异的四个小孩,抢走头巾,用力掀开帘子钻回去了。

      外头先是地灵儿大笑,随后是罗锅惨嚎着漂亮妹妹没了,然后是阿一骂,天元不明所以地憨厚地陪着笑。

      阮寻摸着起伏未定的胸口,听着外头的动静,吵吵闹闹了一阵,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就是阮寻莫名其妙掉头发然后装病,阿一怕阮寻被笑话所以说生病了,但书痴不小心看到了,及时揭穿了这个谎言。

      罗锅大笑:“你看,只有好看的妹妹才有这样的烦恼,像我们地灵儿天天不梳头,像个奓毛的鸭子似的也不觉得丑。”

      被地灵儿踩了脚,嗷嗷地脚。

      地灵儿先是笑,一会儿又担忧起来:“怎么会突然掉头发,是不是生病了?”

      阿一说:“我……”

      书痴打断了阿一:“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跟你们说,你们也不知道。不要问了。”书痴摸着眼镜上的毛,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一。

      阿一攥起拳头,脸上笑嘻嘻地把这件事含糊过去。过了会儿,找到机会偷偷找到书痴:“你发现了什么?”

      阿一比书痴小两岁,个子也比不过。但阿一从不因为感觉打不过而放弃,把拳头背在身后,拳头里面攥着一块石头。

      “修真者,胡妹是修真者,”书痴低头擦着眼镜,瞥一眼紧张的阿一,“我不会说出去,你不用担心。我要考到蓝城去,在那之前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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