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夜》李阿吾

25、武当空城计

　　夜浓如水，武当上下已经逐渐进入梦乡，当然这并不能归功于他们规律的作息。偏院墙上落下一条黑影，脸被包得严严实实，手中拿着冒着微弱火苗的小火把。
　　他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里也很难听见声音。
　　可这功力，比起某人还是差点。

　　慕端端一路尾随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假山大树亭台之间游走躲避，跟的很紧，前后不差几步路，竟没被人发现。
　　只见黑衣人弓着腰，显然对于武当这种防守甚严的大派心有胆怯，她跟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的撇了撇嘴，心想你胆子跟个耗子似的，还敢来这种地方撒野。

　　这样行走的并不快，很是慢，两人你追我赶的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从偏院走到武当的后院，那是武当掌门及其家眷所居之地。
　　早就听说武当掌门为人温和但节俭，现在来看果然如此，身为大派掌门，他居住的院子几乎没有半点的装饰，只有墙角盛开正旺的几盆花充当调色，拱门外守夜的弟子此刻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黑衣人走过去，狠狠踹了几脚，发现确实无所反应，便挺直了腰板，往里屋走去。
　　他掏出腰间明晃晃的匕首，在月光照映下晃了慕端端眼睛。

　　在心里骂了那人几百句，她才揉搓的眼睛恢复了视力，再抬头望过去，园中早已经没有了人，掌门居所的房门被打开，相比是怕有意外不好逃跑便没有关上，慕端端心里笑了笑，正中下怀。
　　她轻轻踱步至门口，没有直接进去，顺着门与墙指间的小缝，便能看见那人慌忙寻找的身影，这间屋子极小，掌门与其妻便睡在更里面点的床铺之上，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必那人也不敢如此放肆，但结合方才他的小心，慕端端不得不佩服这伙人的素质。
　　戒骄戒躁才能成大事。

　　寻找的时间并不很长，那人无所获自然想要赶紧离开去下个地点，慕端端也正打算转身躲藏，却见那人停了下来。
　　莫非他发现自己了？
　　慕端端捂住自己的口鼻不甘轻举妄动。

　　出乎意料，那人竟然返回屋子里，直朝着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而去。
　　传闻武当现任掌门张迎天在继位前，是个极为风雅之人，打着外出与其他门派撮合的幌子游山玩水，结识了许多诗词名人，且好饮酒，好抚琴，与当今皇帝青睐的御用琴师何无依乃至交，后来何无依父亲被牵连党派之争，他为父求情入宫为臣，两人从此不曾再见。

　　而他们分别前，十里践行，酒泪之下，张迎天挥墨，画下分别之景。
　　其中心境无人晓，但见过的人却纷纷佩服画工之精湛。

　　想必就是这幅了。

　　那人将画掀开，不知看见了什么，竟让背影显得都很雀跃。只见他将画轻轻卷起，用匕首将它定在墙壁之上，赫然露出后面的暗格。
　　抛去这其中的东西为何不说，慕端端实在心疼那幅画。

　　也可惜了那人。
　　想必他一定以为自己将要完成任务，回到老大那交差可以生个职位，变成个左使右使啥的，但却被武当掌门狠狠牵住了伸过去的手，而这其中，他并没发现任何人的气息。

　　屋中灯火通明，方才睡的跟死猪似的两名守夜弟子也清醒的出现，黑衣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惜了我这幅画，”张掌门抚着被匕首刺穿的卷轴，眉眼间都是追忆，“本来想，有生之年只能靠它来思念旧友了，唉，你们只是想拿到合令而已，又何必毁我的画呢。”

　　不同于他的超然，张掌门的夫人显然更有气势，给座下弟子打了个眼色，几人就会心上前将黑衣人的胳膊抓住，抬着他的头厉声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偷合令？落梅庵的事与你们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从舒宫的人，快说！”
　　竹筒倒豆子般的逼问没能达到效果。

　　黑衣人死了。
　　他的嘴里藏了毒药，咬破即亡。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倒地口吐白沫的人，黯然。
　　为了自己的霸业，培养了这些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论正邪，这都是令人发指的。
　　没得到答案，慕端端也有丝失落，走上前将亡人的眼睛合上，也算是送他上路。

　　张迎天抚着半黑半白的胡子，笑着走上前来道，“若不是姑娘及时出手相救，合令想必已经被偷走了，到时候武林必将大乱，在此请受老夫一谢。”
　　“不敢不敢，”慕端端连忙抱拳，“我也是因落梅庵幸存的弟子提醒才想到的，要谢还是谢她。”

　　原来，白日季安提醒了他们之后，慕端端便趁着靳斯言出门买饭而偷溜了，到了武当的时候便发现他们大部分弟子精神不济，面见武当掌门之时便提出了自己的忧心，当下便开始彻查，发现今日吃了午饭的弟子都有同个症状。
　　于是他们又试验了厨房所有相关的物品，才知道是水缸被人下了药。

　　落梅庵遇难令主持的好友，张掌门的妇人拍案大怒，誓要抓出凶手报仇。
　　众人便设计了场戏，想要抓出背后主使。
　　却终究是低估了地方的决心和狠心。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想必背后主使短期内不会来犯，慕端端心里还惦记着靳斯言会不会打断自己的腿，揣揣不安的告别，想要早早下山。
　　离开之前，她还是没忍住，回头认真的对张迎天说道。
　　“合令既出，武林聚合。可晚辈实在想不通，为何这重要的东西，百年来都被武当掌管。恰恰因此，才不安至此，贼人如入无人之境。这天下的大派，也安生太久了。”

　　她没有回头再看掌门的脸色。
　　或许不太好看，或许依旧笑着。
　　可她方才这番不敬的言语，掌门又如何不明白？不过是安逸的久了，懒得动了，却抵不住时间的冲击。

　　如果这件事的幕后真是从舒宫，那他们已经抓住了各大门派的软肋，并且试图击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击破的效果还很不错。

　　不知唐门现在状况如何，慕端端脚步轻便的走在武当下山的台阶。
　　恍惚间不远处有个黑影，很是熟悉。

　　“慕端端，我一定要打断你的腿！”

　　糟了。
　　这是她被靳斯言拽住领子时，最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