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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温乐用舒缓的节奏敲打桌子,一下,一下,李杰躲她远远地。

      唐立问:“你在兴奋?”

      温乐莞尔:“我只是在打拍子。”

      陆续有船员进来,他们很守序,候在吧台。

      他们之间都熟识,热情地握手,紧紧地拥抱,用力拍打对方的后背,说着“老伙计,好运!”

      一个五十岁上下,胡子拉碴穿着烟灰色运动服的大肚子船员,将一品托的lager重重地砸在桌上,白色的酒沫子顺着杯沿往下流,然后掏出比拇指还粗的雪茄来叼在嘴角。沈富仁征得了他的同意,迅速按下了快门。

      “我可不希望这是我的遗照!”那男人用力握着沈富仁的手,很认真地开玩笑。

      李杰扛了把椅子过去,做起了采访。船员很容易接近,他们也很爱聊惊险逃生的故事。

      “我的儿子很为我骄傲,这是我第三十三次出海!我的祖辈也是打渔为生,以前的条件更恶劣,我奶奶那辈,家里有三个人命丧大海。”

      他挽起袖子让李杰看上臂上丑陋的伤疤:“这里每个人身上都有,我这算轻的,这是笼子挂到的。当时硬撕下一块皮去!前年我们船上的活计,浪头拍来的时候被卷走了。就这么不见了。甲板上有重型的机械,去年海蛇号上的一个伙计被压断了一条腿。”

      李杰在擦冷汗,往嘴里灌水。船员发现他的胆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

      大卫船长带着他的船员们也来了,他热情地与每一桌船员,拥抱,握手。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兄弟。在海上,他们也会互相援助。

      温乐说,去年有一艘船的油冷器破裂了,这意味着引擎会过热,他们只能尝试焊接裂缝。船在原地不能动弹,幸运的是,苦撑了一天后,另外一艘船路过,真巧带了一个备用的油冷机,这才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在海上,船与船之间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是别人会帮你,在困难的时候也期待你去回报他们。这就是浓厚的海员之间的情谊。

      大卫船长抱着酒瓶来与唐立碰杯,唐立终于有机会问手指的事情。

      船长的笑声浑厚:“噢,两年前我的手被绞进了绞盘,整个手几乎被折断了,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运。你知道到了尾声的时候只有最富经验的船员才能留在甲板上,即使如此,事故还是频频发生。哪怕是微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所以你们在船上,也要小心。特别是你!”
      他用手捅温乐的腰:“你不要命起来我可是见过的,我很严肃地说,这次不能再这么冒险。”

      温乐被他咯吱得只躲,唐立好奇:“她怎么不要命了?”

      大卫船长历数温乐的罪状:“切鲱鱼当饵的时候,切到了手。不穿救生衣就敢上甲板。偷偷摸摸去钩浮标,害得我们空跑了一次。最不可原谅的是,在最后一日还留在甲板上。拖都拖不走。”

      沈富仁大笑:“不怕,这次我们帮你拖。决计不妨碍你们赚钱。”

      温乐眨眼:“我哪里有?”顺手擦亮火机,点着一支心形的520。

      酒吧里的欢乐场面还在继续,这真的是最后一晚,启程前的狂欢。

      * * * *

      回到酒店洗完澡,他们做了最后一次物品清点。唐立的电话响,居然是林家佑。

      沈富仁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谁让你不关机。

      温乐懒洋洋地接过:“嗯?怎么?”

      每个人都能从听筒里分别出林家佑的咆哮。

      李杰赞:“什么牌子的手机?喇叭这么管用。”

      温乐还是那个样子,唐立觉得这个女人动情的时候真不多。可叹小林将军跌进这坑里就起不来了。

      她说:“唔,我们明天上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你在递加急的签证?其实也没有必要啦,我过一周就回去。我没有闹,是你在闹好不好!不跟你说了啦,我们要早睡呢。嗯,你别来啦,好了好了,随便你!就这样,挂啦。”

      沈富仁比了一个熨衣服的姿势:“小乐搞定小林可谓是一烫平,比熨斗还平。”

      温乐忽就认真起来:“老沈你觉得,他会迁就我一辈子吗?”

      沈富仁忙推脱:“这话可别问我,回头小两口闹别扭,可别砸了我家鱼缸。人啊,哪里说得好明天的事情,又何况是一辈子。”

      李杰裹着被子在边上打瞌睡,头和脚都没了,像条热狗。温乐半坐在窗台上,开窗,让冷风顺着她的脖子往里钻。撩起她的头发。

      沈富仁点烟,唐立也要了一支,四点就要上船,可他们睡不着。

      温乐戏谑:“老沈你为啥喜欢男人?”

      沈富仁打诨:“自从遇见你,我对女人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温乐又问唐立:“小唐要怎么办?听说你老婆有孩子了。”

      唐立这才知晓,他们原来都是知情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他说的是实话。

      沈富仁把手里空的万宝路盒子捏扁:“所以我说女人麻烦!”

      温乐拿沙发靠垫扔他:“得了吧,你欺负小唐的时候,难不成是想拯救他?”

      唐立窘得说不出话。这几日他一直在想怎么办?如果连沈富仁和温乐都知道的话,叶蓉一定放消息给了其他人。要么身败名裂,要么结婚。他可以走的路真的不多。

      沈富仁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一脸正派地对着温乐:“我欺负小唐?是谁骗我,是谁设的局,我那时候蒙在鼓里。坦白来说,我们这个圈子有自己的规矩,我不会强迫别人。”

      “我一直很好奇,你对小林是一种什么感情。我从一开始就对小林有成见,总觉得你们不是一类人。又或者说,你对家庆又算是什么”沈富人摘下眼镜,擦掉上面的热气,又戴了回去。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温乐扭头看窗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李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吸吸鼻子:“别抽了,熏得我头晕。去喝水!”然后披着被子下床。

      被他这么一搅和其他人倒也转移了注意力。没人再纠结之前的对话。

      四点前,他们还睡了一个小时。

      出门的时候海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鼻子里面能闻见一股海水的咸味。

      白令海,我们来了——

      * * * *

      自由号上有十一名船员,已经属于中等规模的捕蟹船。

      船舱里面只有比棺材还狭窄的睡铺,一人睡上去不能翻身。李杰想要抱怨的,但是温乐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知道要彻底闭嘴。温乐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的计划,哪怕只是一个小污点,都不可以,这点他很明白。

      唐立极其不适应这种摇摆的感觉,现在还没有离港,他就开始晕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沈富仁熟练地拿出晕船药来,让他就着热水吞下。唐立躺在睡铺上痛苦地闭着眼。

      船长正在紧张地检查所有的重型机械,包括固定它们的绳子。测试每一处警报器的灵敏度,以及铲冰工具是否足够。他们必须在出发前确保万无一失。

      清晨,所有的渔船都在等渔猎局的批文,就好像起跑线上虎视眈眈的运动员在等枪声。温乐站在船头,大卫船长的身旁,近距离等待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八点,隆冬的太阳在荷兰港升起,一丝一线破海而出,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八点二十,渔猎局正式批准冬季捕蟹船离港。比赛开始了,唐立清楚地听见船员们的欢呼声,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只是一个观众。

      每一艘船都争取第一个到达最佳的捕蟹位置。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时间和金钱。

      船开动的时候晃得更厉害,沈富仁扛着新式理光采访机,上甲板去拍摄了。只有李杰负责照顾唐立。两大巨头不在,他们轻松了许多,李杰忽然想起《捕蛇者说》,躺在铺上背给唐立听。唐立没怎么搭理他。

      李杰扯东扯西:“小唐,你才比我小一岁。”

      唐立嗯了一声。

      “说实话,我嫉妒你。人人都说,我是老总眼前的红人。可我自己知道,我这工作我干到头,也就是一个跟班的。不过这能怪谁?怪爹妈没钱送我上大学?呵。”他忽然又补了一句:“反正怎么都是一辈子。”

      唐立以为他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想不到还有嫉妒他的。
      所以只能出言安慰:“也别这么说,一家有一家的难处。”

      李杰苦笑:“小唐你别安慰我,我可知道《盛年》的人,工作起来都是疯子。说实话,每每看到你们拼命的样子,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说起这个来,唐立也深有感触:“这种公司氛围很奇特,越是忙,越是没有人抱怨累,加班的次数也少得出奇,每个人都在拼效率,沉浸在挑战自我的乐趣中。不说别人就说魏芳吧,你看她平时什么都敢说,但我从没听她说工作上的不顺。”
      李杰笑起来:“是啊,是啊,魏芳那个刺儿女魔头,工作起来也不含糊。归根结底,这企业文化还要归咎于咱温总。”

      唐立点头:“不知道他们甲板上怎么样了?”

      李杰尽量让自己躺得舒服些:“哎!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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