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之都》煌瑛

17、第十七章

　　雷影和安朵在夏天出发，带着他们那个兴高采烈的女儿和浩荡的船队。
　　霞薇对于航行中的一切都无比好奇，缠着父亲给她讲解。
　　看着他们在阳光下那么快乐，安朵甚至怀疑：这真的是她来时的航路？他真的是当年那个冷漠无情的黑色大帝？
　　当他们到达艾利斯塔利诺的时候，算起来刚好是当地的初冬。
　　艾利斯塔利诺的冬季仍然很温暖，在安朵印象中，冬季总是有弥漫的白雾和朦胧的阳光，但真的看到久违的故土时，她不禁大吃一惊。
　　在安朵无数次午夜梦回中，艾利斯塔利诺已是一片焦土，满目疮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承受再度的伤心。
　　但眼前的艾利斯塔利诺，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海岸比安朵印象中远了很多，直到隐隐约约看到水底城市的沉迹，安朵才知道：这块大陆不知什么时候被海水埋葬！她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城镇被绿色的水中植物掩埋，心中说不出有怎样的感慨，只盼望神圣的都市——崇山峻岭中的拉埃尔能在周围高山的庇护下逃过此劫。
　　弃船登陆后的第三天，安朵这个最后的愿望也破灭了。
　　虽然高山挡住了海水的侵袭，但山的这边，拉埃尔仍然被淹没——不是海水，而是那些曾经负有盛名的地下泉水。似乎泉之都所有的泉水涌上地面，把拉埃尔曾经在地面存在过的痕迹全部冲刷……
　　安朵在山腰俯瞰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雷影简短的吩咐了一句：“造船。”随从的军人们立刻砍伐山上的树木，半天就造了一艘不很豪华，但很结实的中型游船。
　　船驶向湖心。雷影和安朵沉默着，彼此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能表达此刻的心境。偶尔有飞鸟从天空滑过，清越的鸣叫让昔日的泉之都更显得一片死寂。
　　雷影抬头看着飞鸟，若有所思。
　　“我小的时候，精通鸟语的游吟诗人们传颂着侯鸟从各个大陆带来的消息。”他的嘴边有若隐若现的微笑，“他们唱诵四季如春艾利斯塔利诺，说候鸟们交口称赞美丽的安朵公主——她五岁时就能在晨曦中独自完成史诗般优美绵长的祈祷，她的美貌没有任何人类的语言能够描述……我第一次在拉埃尔见到那个身穿白纱、在天青色露台上欢笑的公主时，才知道侯鸟没有说谎。”
　　安朵轻轻握住双手，看着水面的涟漪——拉埃尔就在脚下。她甚至能看到灰色的尤灵格斯在深深的水底静静沉睡。
　　“我并不希望被这样美丽的人憎恨。”雷影缓缓转过头，注视着安朵的面庞，“但收藏这朵花，却让她失去了蓬勃的生机。”
　　安朵轻声说：“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恨你。”她也转过头，凝视着雷影的眼睛。“你的母亲说对了——我变成了拉尼亚蒂娜•希尔古那样的女人……也许在我恨你之前，不该先被你吸引……”她拉起雷影的手，看着他手指上的结婚戒指，“但我有一个使命，无论如何也得完成——那是你欠这个国家的，也是懦弱的我欠我的人民的！”
　　她不知什么时候在手里握了一枚胸针，在雷影还来不及抽回手的一刹那，安朵用那枚胸针划破了他的手心。
　　“安朵！”雷影叫了一声，攥紧拳头，但血仍然顺着手心流下。
　　在他愣神的一瞬，安朵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奇尔鲁斯之剑，退到船舷边。她颤抖着把胸针上的血抹在黄水晶上，因为激动而喘息。
　　“你的母亲绝对不会想到，我和睡莲夫人多么相似——我实在无法杀死你……”
　　她纵身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