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橘子色的貓貓

5、[五]

　　余火莲听到童战吼声呼吸一窒，负在身后的右手倏地握紧，得靠同样负於身后的左手死命抓著，才能忍住挥拳揍向童战的冲动。好不容易平息胸中激动，余火莲无言「这家伙脑袋里都装了些甚麼？」

　　「我说过，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吧！」得用尽十分努力，余火莲才能维持自己语气的波澜不惊。

　　不是没有感受到余火莲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意，但为了兄弟正义，童战这次毫不退却，决定力争到底，续道：「可是，这个小男孩也叫他爹啊！」言下之意是，余火莲你别想否认，他就是你弟弟。

　　「爹…是啊！他总是喊他爹的！呵！」没有童战预想中的气急败坏，仍是望著天空的余火莲语气带上一丝萧然。

　　转到余火莲面前，终於看清了他的表情，童战突然也没了声音，静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其实，余火莲并没有甚麼特别的表情，说穿了，他甚麼表情也没有，但就是莫名让童战觉得心酸，几欲落泪。

　　那感觉就像是有股天大的委屈、不满堵在心口，非大声嘶吼无法宣泄，却偏偏又叫不得、喊不出。一口气就只能这麼堵著，咽不下、吐不出，无论积压了多少的暗潮汹涌，也只能维持著这表面的平淡。再然后，就甚麼也没有了。

　　这时候的童战还不懂得，世界上有一种痛、有一种苦，是刻入骨髓里的，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看著余火莲，单纯替他感到心酸。

　　直到很多年以后，在经历了与相爱之人的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之后，童战才终於懂了，当日仰望天空的余火莲，那没有表情下的表情是埋藏了多少的伤与痛。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余火莲终於收回望著天空的视线，将目光撇向院中蹲著马步的小男孩，淡淡道：「他不是我弟弟。他就是我。」。

　　「三岁时的我。」或许是担心童战仍然弄不明白，余火莲又补上一句。

　　童战愣愣地伸手指指小男孩又指指余火莲道：「啊！？...你…三岁！」

　　余火莲也不理他，淡然道：「我想…我们或许是死了。」

　　「你说甚麼！？」童战终於反应过来，惊道。

　　余火莲斜眼瞅著童战，扬眉，道：「不信？」

　　童战正色道：「不，我信。童氏一族是相信死后的亡灵与人世并存的。」

　　见童战的反应并没有预料中的吃惊、错愕，反倒让余火莲感到有些意外，应该是最难以相信的事，童战反而轻易接受了。余火莲暗想「这家伙的脑袋果然不同寻常。」

　　「那你吃惊甚麼？」余火莲不解问道。

　　童战闻言转头看了看院中的小火莲。三岁，该是连步伐都还不太稳的年纪，自己三岁时应是成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著大哥到处玩耍吧！

　　但小火莲却是用那瘦瘦小小的身子，认真地蹲练马步。表情有著超龄的深沉与忧愁，偶尔偷偷望向展颢所在屋舍时的眼神，却又充满依恋、敬畏，伴随著脸上残留著的泪痕、鼻涕，让人看来觉得有些辛酸的滑稽。

　　回眸望著身前的余火莲，想起先前他的激烈反应，童战努力斟酌用词，道：「我只是有些讶异，才三岁，你爹就狠的下心这样对你？」

　　垂下眼睑，沉默片刻，余火莲缓步走向矮墙坐定，才如喃喃自语般答道：「狠吗？...可…我一直以为那是爱…爹做事，总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