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死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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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溟关上了门，拉着墨玄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大个子一脸僵硬的站着，不知手该放在哪里，薛溟拍了拍他的脸，笑道：“阿玄真是，化形了之后怎么也像原型一样那么僵。”
墨玄挠了挠短短的乱发，道：“僵是什么？”
薛溟道：“就是你这个样子。”
“我？”墨玄不解的看着他，薛溟看他英俊的五官带着些傻气，有些想笑，抬手捏了捏大个子的脸。
墨玄一把抓住他的手，温凉的触感传来，薛溟愣了一下，试着将手抽出来，墨玄却紧紧地握着，低头看向比他低了半个头的薛溟，澄澈的双眸漆黑如墨。
薛溟这活了万年的老龙自然不会为这点事情脸红，笑骂道：“做什么？化形了长本事了？”
墨玄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放开薛溟的手，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薛溟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墨玄摇了摇头，低沉的道：“早就想这样抱抱你了。”
薛溟茫然，只当他在适应化形后的人身，颇为理解的回搂着轻轻拍了两下，哄小孩一般的道：“那就抱抱。”
“……不过凡人的女子抱着更舒服，温香软玉，香气扑鼻，那真是……啧啧……”薛溟笑道，想要从他怀里抽身出来，却换来更紧的禁锢。
“女人不好，”墨玄闷闷的道：“我只想抱你。”
“……嗯？”薛溟一愣，莫名的耳朵有些红，微一使力将墨玄的手臂震开，斜睨着眼前人，半开玩笑的道：“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墨玄有些怨念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过了会道：“就喜欢你。”
“男人、女人，还是家里的海精水怪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薛溟的心头微微一颤，自己揣在袖子里千年的玄龟化为了人形，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
薛溟嘲道：“你才多大，女人的手指头都没摸过，就知道喜欢了？”
墨玄局促了起来，抓了抓乱发，也不知道说什么，傻呆呆的站在那里。
薛溟噗嗤一笑，无奈的捏了捏傻大个的鼻子，突然道：“明天回家好不好？”
墨玄点了点头。
薛溟倒了些茶水，随口道：“还以为你会想再逛逛的。”
墨玄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薛溟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墨玄道：“雨停了，你饿不饿？”
“我方才吃过了……”薛溟愣了一下，道：“你饿了吧，我们再出去吃些东西？”
墨玄点点头，想了想，道：“我还想吃湟水河渡口的鲫鱼……”
“……”薛溟道：“你已经化形了，怎么还爱吃那些生的东西？走走走，我带你去酒楼吃些好的。”
墨玄呆呆的点了点头，跟着薛溟出门。两人踩着木头楼梯下楼，薛溟走在前面，墨玄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目光时不时飘到薛溟的背影，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发呆。
璞胤与陶季二人的上房里，陶季方才说有些倦了，爬上床去小睡一会，璞胤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在窗前来回转了转，写了张条子放在桌子上，又在房中下了个结界，化为鹰形，从窗户飞了出去。
翅膀拍打的声音渐渐消失，陶季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想睡觉，是因为与璞胤共处一室有些尴尬，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这件事情。情爱之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少年的情愫才悄然萌生，璞胤便以更火热的情感来回应，让他有些不敢接受。况且经历了这许多事，他更不敢随意去决定或者是接受什么好意，最后遍体鳞伤的只会是自己。
陶季抱着双腿发呆了片刻，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便想上楼去拜会一下薛溟，毕竟到时进入泽国还是要麻烦他。
陶季伸手开门，雕花的木门纹丝不动。
陶季觉得不对，又拉了几下，仍然没有动静。陶季怔愣了片刻，走到窗边，窗子是开着的，陶季伸手戳了戳，似是被一面无形的墙挡住了一般阻隔了。
“……”
璞胤竟然对房间下了结界。陶季郁闷的躺回了床上，百无聊赖的左右翻滚了几下，莫名其妙的睡意渐渐袭来，进入黑甜的梦中。
他梦到自己回了青森。
不，确切的讲，是陶季变成了神树。
流萤在枝叶间上下翻飞，密林深处传来灵兽轻轻的脚步声，是青森的夜。
夕照桥栏上倚着一个白衣的男人，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前方，陶季觉得他在与自己对视，心头一颤，枝叶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九色转过身，看着幽深的句芒湖底，眸中有明亮的光芒闪了闪。
陶季愣愣的看着九色，不由自主的迷醉着，想要脱离却又无法控制。
平静的湖面上扬起水波，出现了一对鸳鸯的身影，琉景抬头看向九色，问道：“要来了么？陛下？”
九色的眸中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低声道：“是的。”
陶季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无法开口，只听到琉景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保重。”
说罢，带着他的夫人缓缓地游走了，形体越变越淡，余留几道水痕。
夜空上的几颗星星闪耀了一下，骤然明亮起来，不断变大，如流星倒坠一般直冲青森而来。陶季呆呆的看着那几颗星越变越大，降落在青森中央，耀眼的光芒消退，两道人影显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战袍，右手握着一把长刀负于身后，面白无须，却是威风凛凛，而另一人，正是陶季的师父，胡清秋。
陶季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师父怎么会从天上飞下来，也不认识另一个男人是谁，只见九色转向那二人，缓缓走近，低头道：“罪仙九色拜见关圣帝君、商曜星君。”
神树的枝干微微抖了抖，陶季惊愕的看着那两位仙，怀疑方才是自己听错了，那个绿色衣袍的竟是关帝君，而他的师父胡药仙，竟然是天庭司火的商曜星君！
关帝君倒是非常和气，伸出左手虚虚一扶，道：“玉帝还未审你，何来罪仙一说？我等平辈相称便是，免礼免礼。”
胡清秋左右看了看，问道：“陶季呢？”
九色道：“他与璞胤外出办些事情。”
关帝君似是不知道这等事情，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道：“倒是听星君提过这个名字，是星君在凡间的友人？”
“是小仙的徒弟，很有天赋的一个孩子，近来在青森小住。”胡清秋笑了笑，似是并不想多说这个。
“在天庭呆久了，时常也想来凡间透透气，无奈仙务缠身，可不如星君一般闲适潇洒啊。”关帝君感慨道。
胡清秋连忙道：“不敢不敢，帝君位高权重，责任重大，小仙怎比得上帝君……”
九色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两位神仙互相客套，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不必多说，二位此行便是带我回天庭的吧。”
关帝君微微皱眉，似是没想到九色如此开门见山，道：“不错，玉帝有旨，同时还要拿回昆仑镜，一并带回天庭。”
九色转过身，一指句芒湖底，道：“昆仑镜就在那湖底的树根中央，我的法力还未完全恢复，拿不出，还劳烦二位自去取。”
关帝君有些意外的看向九色：“还未恢复？可是受伤了？”
九色摇了摇头，低声道：“一点小伤而已，商曜星君已经为我医治了。”
胡清秋有些复杂的看向九色，片刻道：“昆仑镜取出后幻境皆会崩塌，你可准备好了？”
九色道：“灵兽和灵草皆已遣去西边的密林中，剩下一些不愿意离开的，以他们自身的灵力，也能在此生活一段时间。”
“幻境崩塌后，封印不多时也会碎裂，还望天庭能够早日备战，让凡间得以免遭生灵涂炭……”
“这便不用担心，玉帝早已下旨派本仙君整军备战，”关帝君道：“定会将冥界杀得个片甲不留。”
九色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商曜星君与关帝君对视了一眼，道：“让小仙来吧。”
胡清秋走到河边，探头看了看，干瘦的手指捏了个诀，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一步一步走入水中，湖水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的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路，再在胡清秋的身后汇合上。
陶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昆仑镜是什么，也不太懂九色与他们方才在交谈什么，不过有两件事情他是听懂了的。
青森的灵兽灵植走了许多，九色犯下了什么罪过，马上就要被带回天庭了。陶季缓慢的环视了四周，湖对岸的榛树不见了，灵风也不知所踪，密林中稀疏了些许，今夜与往常想必，也是诡异的安静。陶季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被挖走一块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夕照还在，云舒没走，清羽也一定不会走。
此时的云舒与清羽在神木的背面，倚着树干站着，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湖岸那边传来的声响。
“为何要这么做？”关帝君问道。
九色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良久道：“帝君不懂的。”
英俊的战神看着青森之王的侧脸，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叹了口气。
“我曾经懂得，不过已经过了太久了。”关帝君道：“我用观尘镜看了她的魂魄转生十几世，她原本的样子，却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
神树的树根处，句芒湖底的部分，有一只手探了进去，拿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青森的地面倏尔震动了起来，陶季蓦然觉得头痛欲裂，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一般的虚弱，神木的树冠剧烈抖动了起来，纷纷扬扬的绿叶落下，在半空中却诡异的燃烧起来，如一只只翻飞的蝴蝶一般，在落地前便被燃烧殆尽，棕色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与此同时还有青森密林中的所有树木，枝干干枯成令人绝望的深黑色，仅存枝头的叶子也变得枯黄，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的飘落下来。
整个青木之森在昆仑镜被取走的那一刻，仿佛便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变成一片死林。
清羽绝望而悲伤地看着这一幕，痛苦的闭上双眼，云舒的眉头皱在一起，紧紧地揽住清羽的肩膀。
陶季头痛欲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茫然而惊惶失措。奇怪的感觉充溢着，觉得自己已经死去多时了，却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支撑着，以诡异的形态活了百年。
九色悲伤地看着此时的青木之森，明月的清辉洒下，让这片死林更加狰狞可怖，然而这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后果，想要挽回却早已为时已晚。
胡清秋与关帝君也是同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巴掌大的一块昆仑镜竟然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幻境，而脱离幻境中的青木之森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幅光景。
九色垂下双眼，嘶哑的道：“走吧。”
胡清秋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三位神仙驾云回到了天庭，化为天边的一抹光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季茫然的喃喃出声，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清羽靠着树干小声地哽咽着，云舒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着。
云舒道：“待陶季回来，与灵珠融合后，一切皆会好起来的。”
陶季茫然的听着，本能的有些抵触。灵境中，一个青绿色的光球在陶季头顶漂浮着，陶季安静的看着，那是青木灵珠。
梦境中的世界虚幻且真实，陶季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回来吧。”
陶季绝望的问道：“你是谁？为何总在我脑袋里说话？”
“我已经死了。”那个声音忧伤的道：“我便是你。”
陶季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摇头道：“不，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光团渐渐黯淡下去，那个声音也不再响起，身边的一切都蓦然离他远去，一双手摇了摇他的肩膀，一个男人焦急的道：“你怎么了？醒醒！”
陶季迷茫的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的璞胤。
陶季的眼神惊惶而恐惧，璞胤被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陶季悲伤地道：“我们回去吧，璞胤。”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死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