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生变 ...
-
破晓时分，天边将将现出点白，好似日头对这一场人间世没好气地翻出个大大的白眼。
吉日良辰，月亮一早爬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又抿了抿鬓角，长吁一口气，心情竟比自己出嫁还要紧张。
临出门前，院里桃树上传来懒洋洋地招呼：“哎！”
月亮一吓，回身便见迎面飞来支粉嫩嫩的桃花，初春乍暖，花朵半开，一簇新红里娇嗔地露了点软糯的鹅黄，自月亮眼前掠过去时，花瓣上一滴露水轻轻落在她鼻尖。
一愣神，她才发现那支花正正插在自己刚梳好的发髻处，抚抚头发，见大圣拨开桃叶现出身形，上下打量她一番，方道：“去吧。”
月亮装得波澜不惊，“哦”了一声，转身行了两步，终于绷不住，回来往树上望：“大圣，你真不跟我去啊？”
孙悟空哼道：“俺才懒得凑这份热闹。你自去你的。”
月亮道：“很好玩的。听说要热闹一整天。晚上还放烟火呢。你来不来？”
孙悟空这回连应都不应了，直接半倒在枝桠处，径自阖目不语。
屈指一算，他与小和尚也在月亮家住了大半月。月亮算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三日之后便习惯了。每天去各处收好要洗的衣物，市集上也买些三人量的新鲜瓜果吃食，想的是：两人吃不吃的，总是备着好些。兴许半夜里突然饿了呢？孙悟空笑她婆婆妈妈，她也不以为杵，过两日照常买了来。
一日她惯常去浣衣，回来时看路边店里新进了鞋楦，想起家里一个没穿鞋的，另一个脚上的芒鞋也破旧不堪，便拐进去买了些棉麻料子，比比划划地想做两双鞋。她话多嘴碎，跟掌柜的谈得兴起，不觉误了时辰，出门见天已泼墨似的黑。走不多远，一颗颗大雨点子兜头砸下来，卷着未褪春寒的风，刮到靥上隐隐生疼。
月亮小跑几步，四顾没个避处，又舍不得拿新买的料子遮雨，正硬着头皮朝雨里冲，便见白腾腾的雨气里现出一道黄影来，手里撑了把油布伞，转眼到了她身侧，带着暖意。
月亮禁不住笑起来，一点浅浅酒窝，像是溅了滴雨在左颊，道：“大圣，你来接我呀？”
孙悟空叹气：“你自我感觉怎么那么好呢？俺出来办事，见你淋雨，做个人情而已。”
月亮也不恼，凭空划了一个圆，笑眯眯道：“好大个人情，明儿我趁空了还你。”
孙悟空道：“不必费心，你留着自己慢慢用。”
一个笑嘻嘻，一个没好气，两人一路拌着嘴，慢悠悠地走回去。
回到家，月亮去灶间生火，却发现火上温着一锅金黄小米粥，桌上饼子小菜一应俱全。她扭身从窗口看去，大圣背着手好似恰巧经过，漫不经心递了两个眼风过来。
月亮问：“你做的？”
孙悟空跃上窗台，道：“看你多大脸，也不打听打听，俺几时……”
没等他把话说完，月亮已经咽了几口粥，喜道：“真好喝！你是用瓮里的米吗？”
孙悟空顺口道：“怎么可能，那种陈米哪里煮的出这样香糯口感！”说完忽觉失言，不由朝月亮看去，只见她喜孜孜地啃着饼子，嘴角还沾了些碎饼渣。
孙悟空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指指，月亮浑不在意，拿手指抿下来，看一看，径直塞嘴里吃了。
孙悟空没忍住，哈哈哈地笑出来。月亮捧着一碗粥凑过来，谄媚道：“大圣你真厉害，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比我手艺强多了！我也没什么报答你的，我就……我就……”
孙悟空嘴角还噙着点笑，颔首道：“你就怎样？”
月亮努力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能被他稀罕的报答法子，只好慷慨道：“你就想住多久住多久吧！”
孙悟空回房时，月亮在身后唤他。扭身看去，只见月亮对着他遥遥地凭空画了个圆，面色凝重，知她又提起“还人情”的话来，不由嗤笑一声，甩手关了房门。
自那以后，月亮没再起过赶他们走的念头，却旁敲侧击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来长安。孙悟空倒是很痛快地说了：“来等一人。”月亮好奇道：“是约好了的吗？”猴子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能把孙悟空拉着一起去看洛洛，月亮有点莫名的落寞。但这点小情绪很快就被迎亲的热闹曲子给吹散了。
月亮并无机会单独见洛洛，事实上，在洛洛跨出家门前，月亮甚至都没看到她一眼。直到迎亲的人群到了，洛洛才袅袅婷婷，自绣楼上下来。
月亮在送亲队伍里，远远地只见她脸色白得有些骇人，面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那个笑容是浮着的，像是一笔一笔描上去，随时可以脱落下来。
月亮心头忐忑。和早上的那点子落寞一般莫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这点不安压下去。
送亲队伍走了半路，不知谁突然发现新郎未到。场面顿时有些混乱，月亮急急抓了前面一人问道：“怎么才发现？方才迎亲时没见人吗？”
对方也急道：“说是随后便来，这都快到徐家了，还不见人。”
旁边有人神秘兮兮道：“听说是新郎昨夜去了平康坊，大醉未归。今日早早去寻了……”
话音未落，忽听前方喧哗声动，杂乱纷扰。月亮忧心地朝洛洛的车乘处张望一眼，车帘微垂，并无动静。
她略略安心，又向喧闹处走了几步，扒开人群，只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眼神瞄她一眼，问：“你是新郎家人，还是新娘家人？”
月亮顿了顿，道：“前面是谁？”
那人见她不答，只仰头努嘴道：“是场好大的热闹。”
月亮踮脚望去，只见不远处人群里让出一片空地来，一个男子身穿新郎服，却衣冠不整，右手还搂了名娇艳婀娜的女子，梳着一段风流髻，看装扮却是平康坊间的人。
男子正是新郎，徐家二公子徐多爱。他显是宿醉未醒，手指颤颤地指着前方道：“叫她出来！景……不！徐景氏！叫她！现在！出来见我！”
众人哗然。月亮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股血直冲上来。她不及多想，反手按住身侧窗台，借势半空一个纵身跃到徐多爱近前，还未开口，便听到一把斩冰截玉的声音喝道：“大胆狂徒！”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9、生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