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之作》莫城学徒

3、是否幸福

　　李云普站在高山之巅，不时有粘着湿气的云绕过，或直接飘向她。

　　大风吹过，使她微微觉出寒冷。

　　“层云生于山巅”，李云普的话随着白色衣襟陡然在天地之间飘荡开来，雪色的云气被蓦地振离。

　　“痴人生于——”此话未完，李云普便张开双臂，一跃飞入群峰之间。

　　“思念。”闻若凄绝的语气没入山下的湖中，仿佛不曾响起过。

　　二十年前：

　　“梦吟姑娘今日要登台献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张大嘴放出粗犷的声音和混浊的唾液，神情激动，站在一处高低，一手叉腰，一手胡乱划动。

　　啪嗒，这是扇子被打开的声音，“你说的可是名动全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貌冠天地的丞相之女闺梦吟？”

　　粗野汉子呸了一声，“你这伪君子一边去！”

　　手持白扇的人当场大怒，冲上去就要与那汉子大干一场，不过被人拦下。

　　“喂！刘三，你这又是从哪听说的？丞相之女登台献艺！？！”

　　刘三直起腰咳嗽几声，随即又笃声道：“你们不信便罢了，明日我自己一人去那醉仙亭！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空穴不来风，这汉子的话真也不真？

　　“小姐！”李鸳双眼通红，泪珠已经将领子浸湿。

　　“小姐，你真的要去那醉仙亭？”

　　紫衣女子直起身，走得离这跪在地上的女子远了一些。“鸳儿，你不用再这样，我的选择我自己——”

　　“可是老爷，他不会愿意看见小姐你这样的！小姐，老爷肯定不想看见你这样。”

　　紫衣女子没有回答，没有出言去镇静那个忠心护主的丫鬟。只是伸出左手放出一纤指朝向屋子的门。

　　李鸳哭声终于渐渐显现，可是她咬着下唇，放开，又企图做最后一次努力：“小姐，你去醉仙亭抚琴，就是向天下宣告——小姐，你，不能去那里啊！”

　　紫衣女子轻微地低下头，仍然不语。李鸳心中的希望之火似乎重新复燃，可是转瞬又被紫衣女子的一个动作狠狠浇灭。

　　紫衣女子抽出一方丝巾，缓缓系起。

　　李鸳当场晕倒，紫衣女子却无丝毫犹豫地越过，没有停留，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未给这倒在地上之人。

　　这女子便是丞相之女闺梦吟，身份如此金贵的她为何如此执意赴会醉仙亭？

　　仙乐般的声音笼罩于人心，醉仙亭中的每个人此刻都屏声不语，只放着心跳与这佳音共舞。

　　此刻醉仙亭似乎真的被染上了仙气，涤净了不久前的污浊之气成为世界上最为纯洁的地方。

　　而台上的紫衣女子似乎也沉浸在自己亲手营造的环境中，不过那穿过遮脸面巾落在琴弦又被震离的泪却透露出她最真实的心境，她终究是清醒着的。

　　再好的花儿也会凋谢，再绕梁心弦的乐声也会在三日之后消弭。这声音终是停了下来，虽然使大家有短暂的沉寂可是也不过是短暂而已。

　　“不愧为宰相之女，琴技果然了得。”

　　“宰相之女嘛！嘿嘿，不知风味如何。”

　　“王兄你也太无君子风范，怎能——”

　　“哎，杨兄你我都是男子，又是这儿的常客，别在这装着，你敢说你不想？嗯？”

　　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庸俗！”一声快速消逝，却都在众人的耳际留下了踪影。

　　这时，一身蓝衫的人不知从哪缓缓降下，直轻轻落在紫衣女子的身旁。顿时给人金童玉女之感。

　　“哪来的垂髫！”

　　众人闻言又是大笑，可那蓝衫之人，只是抿唇，眉毛也没有皱。

　　“你真的来了。”这句话很显然是对闺梦吟说的。

　　闺梦吟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又弯腰抱起琴，欲要离开。可是这蓝色不速之客伸出手将闺梦吟捞进了怀中，台下一片哗然。

　　“你这小子，庸俗二字可是你说的？！怎么这么快就对梦吟姑娘如此无礼！！”

　　“李云普。”蓝衣人道，犀利的眼神直接扑向说话的男子，“本王的名字。”

　　台下便没了声音，李王的名号这京城之内谁人不知，只是今日，众人心中自有一番计量，稍微有心思的人，此刻便将注意力移走。

　　只有那愚蠢的和极为聪明的仍将注意力聚在原处，不过一个扯嗓子吼，一个是默然深思。

　　李云普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他放下这句话，便抱着紫衣女子离开。

　　当朝王爷应是特意为那闺梦吟，他们也应该是相识的，可是宰相之女竟然没有应那尊贵的王爷？

　　湖心船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山水间荡开。

　　李云普附上自己的脸，笑“梦吟，你何必动怒。”接着又抽过闺梦吟的手，仔细地抚弄道：“|用这么大的力，痛不痛？嗯？”

　　“够了！”紫衣女子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终于带上了情绪，那是愤怒，是委屈，是失望，是——

　　“李云普，你是王爷，可以玩弄人，可以随意践踏人的感情。既然是这样，你不能像你对待你以前的女子那样对待我？”紫衣女子声嘶力竭，泪水将白巾同那洁白如玉的面颊相牵，一时无法分开。

　　李云普走近女子“梦吟，你认为我只是在作弄你？”

　　紫衣女子浑身一颤，“是，若不是，那请王爷告诉我，明明是女子，为何要写那样的诗，明明是女子为何要绘下那样的画，明明是女子——又为何要，要——取我的真心。”

　　“娶你，我愿意娶你，这是作弄你？我若是作弄你，又为何要——要——”

　　“好，好，李云普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那你又为何要牵上我的爹爹！你已经羞辱了我，又为何要伤害我的爹爹！”

　　李云普低下头：“这全是，皇兄的意思。”

　　“够了。”紫衣女子，仿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王爷，你放过我。”

　　世间有一种美叫作求而不得，李云普是最能体会这美的。

　　她的理想被她一步一步的实践，但是那个女子，却是她永生都无法拥有的，即使是这样，她还要倾注身心去在意那个女子。

　　她痛，却也幸福。

　　这幸福已经陪了她近乎一生。当得知她自己时日无多，她来到了人烟罕至的险要之地，选择化为鸟儿的灵魂，隐入云峰，将思念，将几十年的情感一齐隐消。

　　她的人生是否悲戚？

　　她留下一句话能为我们解惑：世间这条路，若前方一直能看见阳光，便不是阴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