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柳色花眠

15、芷芳殿里话玄机（上）

　　匆忙告别了舒昭仪，我领着南红一路无言的往静徳居赶。南红见我脸色不好，小心的询问我可是在担心明日之约。
　　我摇了摇头，南红便左思右想没有个头绪。看她如此，我掂量了下，觉得若是南红都不可相信，在这宫中我便是真真孤立无援了。
　　“南红，陛下题词的云深雁影图是放在了静徳居内室对吧？”我问她。
　　南红不解的点点头，“当日为避免树大招风，是敛歌亲自去请了信得过的匠人装裱，画的内容并未宣扬，你可记得？”
　　我虽不好诗书，也知道那《雁丘词》是写的什么，若是寻常题字不过是皇帝和妃嫔之间的乐趣，可这词一写只怕有心人又起波澜，便再三吩咐静徳居宫人不可伸张。今日舒昭仪这话，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知道，并且知道得很清楚，如此一来无论是内务府还是静徳居定是有一处有问题。若是内务府便罢了，若是静徳居里面……
　　南红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主莫不是觉得，咱们宫里……”
　　我点点头，却竖指在唇间示意她小心说话，毕竟这宫里耳目众多。“我并不确定，或许问题出在内务府，可自从上次禅衣的事后，孙总管就被革了职，新来的听说是从皇上原来太子府调进宫的人，就不知道是谁的人手了。”可不论是皇后的人还是敏妃的人，都不该是舒昭仪的人。这样看来，静徳居出了纰漏的可能性更大。
　　可我左思右想，静徳居里能接触到这些的下人并不多，南红是不用说，敛歌如今也在我身边伺候着，下等宫人中也就娟儿几个婢女、太监。这些人平日都很是忠心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是有二心的人。看来日子太过安逸，让我忘了这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地方。
　　“那小主……一会儿回去，奴婢就招宫人来问话？”南红问道，“只是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了些？”
　　我眉头紧锁，“还是不要。舒昭仪既然敢说，一定是有她的把握，或许就希望我们闹得静徳居满城风雨。”
　　我和南红主仆二人一路上沉思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到最后只能吩咐南红要对宫人多加留心，暂且观察看看，不要惊动旁人。就连敛歌也要细细观察。
　　进了静徳居的大门，大家没有任何反常，南红暗暗留心也没有发现少了任何宫人，我只能强收了情绪，叫来敛歌让她准备明日去舒昭仪那的衣裳首饰。她领了命下去，也没有多问，看来在宫中待的年岁久了对这些自然是了然于心的。
　　待我次日醒来，敛歌果然都准备妥当了，头面倒是没什么，都是我姜家带来的东西。我自小觉得金器俗气，喜欢银器，这便是一副千足银镶珍珠的头面，是我及笄时外家送的，听说是江南顶尖的手艺，只是如今在宫中却显得精致有余，华贵不足了。幸好我不过是小小美人，戴的太惹眼反而是祸事。而衣裙却是一套天青色上裳和鹅黄色下裙，仔细一看，发现做裙子的布料上绣了我练手的月牙色山茶变体花。
　　“这鹅黄料子是小主拿来练手的那块绸子，可那日依例请织造处的宫人来做秋装，他们硬说这绣样好看，奴婢便擅作主张让他们取了去试试，望小主莫怪。”敛歌见我看着裙子，忙上来解释，说到最后还不忘吐了吐舌头。
　　我伸手敲她额头，“你呀，这事也要给我报备一声才是，我还真怕那天在宫里见着我的绣样穿在别人身上呢！”
　　“哼！不是小主的衣裙奴婢才不让拿呢，要知道小主的绣工可是千金不卖。”敛歌却很是得意，仿佛是她自己绣出来的花样。
　　南红看着这一幕便也取笑她，“小主你听听，敛歌还真准备拿去卖呢，小主快罚她。”剩下敛歌气呼呼的望着南红。
　　“好啦，别闹了，南红快随我去慈寿宫吧，莫误了请安时辰。静徳居的事便还是交给敛歌了。”两人领了命，我们这才匆忙往慈寿宫赶。
　　幸而并未来迟，请安完毕后，舒昭仪果然依言向太后给我求个假，还顺便邀了敏妃和舍美人一同去她芷芳殿，只是敏妃说宫务繁忙，舍美人支吾半天最终也谢绝了邀请。
　　只是听到舒昭仪为我告假，太后点了点头，“这年纪轻轻的是该聚在一起玩玩，都是一宫姐妹太过生疏可不好。”又看向我，“难怪今日姜美人打扮用心许多，哀家看赏的这匹天青色料子做成衣裳后很是衬你。”
　　舒昭仪眼神闪烁了一下，“嫔妾方才还想一会儿夸姜美人这身衣裳呢，没想到是太后娘娘赏的料子，果然不是俗物呢。敏妃娘娘您说呢？”
　　敏妃只是微微看我一眼，挑眉道:“衣裳料子自是不错，可配的这身就俗气了。特别是裙子上的绣样，宫里绣娘最近怎绣出一股子小家子气了？姜美人莫不是织造处的人为难你了？”
　　“敏妃娘娘此言差矣。”难得听到舒昭仪反驳敏妃的对话，“怎么嫔妾看着这是江南的花样，是不与京城相同，倒是有些风味呢。舍美人，你说呢？”
　　舍美人被点到名，又是踌躇半响才说，“妾身不懂绣样，只是想来不同人适合不同花样，敏妃娘娘却是不适合这缠绵的纹样不喜欢也是在理的。”
　　敏妃听这话更是高兴，“本宫倒真不爱这你侬我侬的小家东西。”
　　“敏妃，你莫不是以为只有那西戎茹毛饮血的东西才有粗犷的美感？”听到敏妃自称本宫，太后有些不悦打断她，听着‘西戎’二字似有深意。太后此言一出，瞬时大家不敢多说，万幸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让吉祥赏了些瓜果让舒昭仪带回芷芳殿，便让我们散了好好去玩。
　　领着太后赏赐的瓜果，我跟着舒昭仪的步辇第二次来到芷芳殿，一路上我看着步辇上的那个女人，仅仅是个背影也是婀娜，她不似舍美人，与谁都是如履薄冰的模样，也不像敏妃眼无万物，她娇媚，她霸道，她易懂得张弛有道，而如今这样的女人，却在太后面前将我邀去了她的宫里，而我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芷芳殿的秋千旁葡萄藤虽依旧没有长起来，可这里的丹桂却算是绝冠六宫。说来有趣，静徳居的乔木繁杂无章，倒是也有两株桂花，如今到了入秋的年月也甚为飘香，可与芷芳殿一比较就相形见绌了。便只是踏进门栏，你就能见到沿房屋而栽种的桂树，众木成林的样子仿佛这只是一片丹桂园，难怪近日舒昭仪身上总若有似无的有些桂花的香气，只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还需要刻意去熏香吗？
　　“画眉，去将太后赏赐的瓜果摆上，再取了蜜饯过来。”舒昭仪吩咐一声，画眉含笑着领命，又看向一旁的南红，“太后此番赏赐丰盛，奴婢怕一个人忙不过来呢，南红姑娘可有意同往？”南红看我一眼，我虽不知舒昭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如今她从太后宫里带我出来想来也不敢妄为，便是点头应允。
　　画眉与南红下去后，舒昭仪又让喜鹊上了茶水，“姜美人，本嫔宫里没人爱喝银针便也没有备下，这是今年新贡的碧螺春你可以试试，人呐也要多做尝试，你说对吧？”一手抚着玛瑙茶杯盖，舒昭仪边招呼我。
　　我哪里敢有异议，便是浅尝一口，虽是碧螺春的味道又有些不同，似乎沁出一丝丝甜味。“舒主子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茶似乎不是寻常的碧螺春？”
　　“姜小主好生厉害，陛下那日说茶水都是这寻常几样有些无趣，主子便给茶里添了些蜜渍的桂花花瓣，又怕甜了只添了一点也被小主尝出来了。”一旁的喜鹊忍不住多嘴，舒昭仪也没有呵斥，只是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姜美人，你可知今日舍美人托故不来，是因早早被敏妃召了去的缘故？”她没有再在茶水的问题上纠缠，这是没头脑的提到了敏妃和舍美人。
　　只是这舍美人和敏妃何时这般要好？我还真是不知。
　　见我一脸茫然，舒昭仪但笑相望，“姜美人未免太不关心姐妹了，想来皇后那里也去得少了？”自皇后有孕，太后便下了懿旨，后宫嫔妃无故不得打扰皇后，慈元宫更是非皇后召见不得擅入，又免了她的请安，这样想来却是很久没见过皇后娘娘了。
　　见我的样子，舒昭仪心中明白几分，“且不说如今皇后将养着，只怕入宫以来，姜美人和宫中姐妹都甚少走动吧？”她放下茶碗，目光直视着我，言之凿凿。
　　“却是妾身疏忽了。”我只能据实以答。
　　“哈哈。”她被这句话逗笑起来，“那姜美人一定不知道到，舍美人入宫后到过各个宫中请安的事情了？”
　　什么？我与她位分相同自是不必，可除了太后和皇后宫里为了避嫌我都很少走动，不想舍美人这样有心。
　　“虽是宫规没有要求，可本嫔觉得姜美人太过冷淡了些呢。”舒昭仪继续说到。此话一出，我立刻起身行礼，“妾身不敢，此事确是妾身的错。”
　　没想舒昭仪也起身下来，一把将我扶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行起礼来，还是快坐下。”说着拉着我在位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