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辰荫》浅灰绿

6、第五回

　　林树一整个宿舍，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宁大学生第一轮的选课时间安排在中午的12点到2点。林树迷迷瞪瞪地爬下床打开电脑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第一轮选课的时间。
　　于是整个宿舍陷入了慌乱，咨询了辅导员之后写了一大堆的申请表递交给分管教学的教学秘书，忙到晚上才把落选的专业课给补上。
　　又过了几天是第二轮选课，林树看着历经大浪淘沙后剩下的全校性选修课体育一块只剩下了足球和篮球可以选，其他热门的羽毛球和网球等早就被抢得一干二净。
　　一整个宿舍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选课之后又召开了全院的大会。表演、音乐和美术的系主任分别上台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是院里学生会的招新撕逼大赛。
　　学生会的各个副部长们在大一的时候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谜之磨练，在大二时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些小干事进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各个部门卯足了劲地拉人，长长的说辞千奇百怪，林树坐在冷气四溢的会议厅里十分满足，几乎都快要睡着了。这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林树稍稍清醒了些，偏过头来问喻天娇发生了什么事。
　　喻天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跺着脚指着台上那个神色强装镇定的男孩子：“哈哈哈哈，这个……这个人是青志的会长，刚刚想放视频给我们看来着，结果点错了，把他的证件照给放出来了，结果电脑还卡在这了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
　　林树眨眨眼，看着幕布上红底证件照忍俊不禁。青志的会长红着脸拍了拍话筒：“严肃，冷静。”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窗口终于被关掉了，会长也如愿以偿地播放了青志的工作视频，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青志是一个很有爱的集体，在这里你们能充分发挥各位的母性光辉，活动也比较多。而我们协会比起其他团体更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有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领导者。所以，欢迎学弟学妹们加入我们的青年志愿者协会，谢谢。”
　　不免又迎来了许多笑声。
　　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林树回忆起方才上来宣讲的各个组织的领导层，他们的面容都让林树感到审美疲劳而最终昏昏欲睡，所以确实属这位青志的老大最和蔼可亲，也最眉清目秀。

　　宣讲会结束后大家心里都拟好了想要去的组织，喻天娇属于在哪都会发光的人，几乎没什么悬念地选了学生会。方小芳爱热闹，可却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院系的组织。她说，她在学校周边找的兼职都够她忙的了，实在没有时间再加学生会丰富她的大学生活。
　　林树和李言歆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选了很久。还是选了一直低调难得高调的青志，林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雏鸟情节，毕竟清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青志的会长。

　　青志面试是在礼拜一的中午。那天林树特地穿了一件碎花裙去，由于早上还有专业课，穿着裙子又不好骑车，林树只好拜托李言歆载着她去学院。
　　林树和喻天娇是整个六期宿舍当之无愧的土豪。在那个自行车盛行的年代，就数她俩买了电动的自行车，一个大红一个大绿。买回来之后又嫌弃它难看，便买了喷漆愣是喷成了一黑一白。每当在路上看到步履不停气喘吁吁的同学的时候，总要耀武扬威地按两声喇叭，偶尔也会接几个落单的同学回宿舍，充当着的哥的角色。
　　李言歆新手上路，自行车骑得挺溜，可电动车却不怎么熟悉。才刚骑出宿舍没几米，跑出来一个人，李言歆害怕撞到人突然急刹车，车轮打滑，车身摇晃了一下，林树尖叫着和李言歆双双跌倒，趴在那个男生脚下“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林树脸都绿了，李言歆和车一起趴在她身上，大腿关节蹭破了一大块皮。李言歆扶着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她腿上的擦伤讨好道：“你不要紧吧……没事没事，以后会长出你最喜欢的小鲜肉的……”
　　林树哀怨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像被拔了毛的鸡吗？”
　　李言歆忙摇头。

　　那个险些被撞到的男生挠了挠头，拔下左耳的耳机试探地问她们：“呃，你们没事儿吧？……”
　　林树摸了摸脸，扶起车子十分霸气地骑在上面，拍了拍后座让李言歆坐上去，豪迈地挥挥手：“不碍事！言歆你坐上来吧，我带你好了。”
　　李言歆摸了摸鼻子，应了一声跳上后座，乖乖抓好扶手。林树一扭钥匙，转动把手“轰”地一声以最大马力冲了出去。直到冲出去好长一段路了还依稀能听见林树的惊叫：“你快帮我按着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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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歆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后面渐行渐远的人影，有些不自然地抓紧林树的衬衫后摆：“刚刚那个人，好像是青志的会长……”
　　林树正驰骋于天地间，策马奔腾的她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一时没听清楚李言歆在讲些什么，于是身体往后靠了一点皱眉大声问道：“谁？！”
　　李言歆也挺直脊梁：“我说，刚刚差点被我们撞了的那个男生！好像是青志的会长！！”
　　林树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哦”了一声，继续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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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彧辰宿舍的人很闲，闲的同时，还保持着对生活极大的热情。
　　譬如说，他们大一上学期的终极目标，就是吃遍宁大统共13期的食堂，用遍三期宿舍每一栋每一楼的洗澡间。
　　乍一看很很无聊。可认真一看……
　　还是很无聊。
　　但就这么无聊的一个目标居然被全宿舍欣然接受了，四个人欢欣无比地在药学院附近的五期食堂用完了午饭以后拿出手机地图开始搜索六期食堂。
　　“六期食堂在艺术学院啊，好远哎！”唐立尧嚼着粉蒸肉含糊不清地说着话，魏桐不客气地从他碗里捞了一大块排骨。
　　冉彧辰的身体僵了一僵，显然还没能忘记开学初艺术学院给他带来身体心理的双重伤害：“突然……不是很想去……”
　　丛鑫说：“可是据说六期食堂是宁大最好吃的食堂。”
　　冉彧辰垂死挣扎：“可是……艺术学院在北门，我们宿舍在南门……这距离确实……”

　　唐立尧收手机，难得往冉彧辰餐盘里夹了一块肉：“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什么都别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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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过后便立马是青志的面试了，林树在门口坐了很久，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闷热的缘故，她攥着号码牌手心有些冒汗。第一次面试，她还是感到很紧张的。况且她和李言歆都不怎么认识那些一起来面试的人，其中还夹杂着些音乐和表演系的学生，和美术系不同，学音乐和学表演的身材高挑，气质出众，鹤立鸡群。唯一感到稍微宽心的是，她在面试的地点遇到了宋静。
　　宋静一看到她走过来就乐了，大老远就朝她挥手，激情澎湃。
　　林树走到她旁边坐下，问：“你还没进去啊？”
　　宋静摇摇头：“我早就面试完了，在等我室友呢，她现在在里面。”
　　李言歆推了推眼镜：“里面都有谁啊？都问些什么问题呀？难不难啊？”
　　宋静想了一会儿说：“里面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但是问题都挺简单的，我没怎么看清楚里面的人，反正你坐下回答问题就好了。”
　　正这么说着宋静的室友出来了，一个学长叫了李言歆手中的号码，把李言歆给召唤进去了。宋静邀着她的室友用力地拍了拍林树：“加油啊，咱一块进去！”
　　林树吃痛，回打了她一巴掌：“好！”

　　大概等了三五分钟，李言歆淡定地出来了，她对林树说：“我先去书法教室等你了，你结束以后直接过来吧。”
　　林树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吸了口气走进了小黑屋。

　　在外面看起来的小黑屋在关了门感受到白炽光灯后才觉得还是蛮亮堂的。林树背着个书包唯唯诺诺地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最中间的一个男生低头写着些什么，头也不抬地对她说：“先做个自我介绍。”
　　林树“哦”了一声，磕磕绊绊介绍起自己来：“我…我的名字很好记的。树林的林，树林的树。因为是3.12号植树节出生所以叫了这个名字……”
　　一个长头发的学姐抬手示意她停止：“打断一下，所以你到底叫林树还是叫树林？”
　　林树低头，羞红了脸：“我叫林树……”
　　有几个学长学姐笑出声来，林树挠了挠头继续说：“呃，我是美术教育专业的，特长是画画和钢琴。”
　　中间的那个男生笑着抬头：“这就完了？学妹，我今早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害羞的啊，膝盖的伤好了？”
　　想起林树帅气的飙车党造型，男孩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林树一愣，打量着中间那个有几分印象的男孩，才张大嘴巴指着他说：“噢！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青志……会……会长？”
　　那男孩点头：“嗯，我就是那个……那个……青志……会……会长。”
　　之前打断她自我介绍的那个长头发学姐侧头看了会长一眼，又看了看林树，咳了几声：“冬晖你认识啊？”
　　林树“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会长。
　　会长苦笑：“看来树林学妹一定是在宣讲会的时候睡着了。我再说一遍吧，我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我叫傅冬晖。”
　　林树木讷地点头。立马又有一个学长出来问问题：“学妹你说说你个人有什么优势能让我们优先录取你吧？”
　　角落里一个看似活泼的学姐补充：“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咯，答完这个你就可以出去了。”

　　林树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会画画？来面试的美术系学生哪个不会画画……会弹钢琴？拼得过音乐系的吗……
　　她想了很久，最终很认真地说：

　　“我有小电驴。可以帮你们跑腿。”

　　傅冬晖认真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对他说：“这个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青志的人了，第二轮你免试，直接等着开例会吧。”
　　林树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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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喜讯很快被李言歆知道了，她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林树的时候，毛笔上的墨汁滴在了宣纸上，由于掺了太多水在墨汁里，一得阁很快便在纸上晕开了。
　　“你行啊你，土豪还有绿色通道。”李言歆淡定地伸出手抹开墨汁，林树嫌弃地看她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把李言歆的手给拍掉，嘟囔道：“你也挺行的，这宣纸多贵啊！还敢用手把墨水抹开。”
　　李言歆不慌不忙地说：“怕什么，我一个学管理的人哪在乎字丑不丑啊，倒是你，字写得这么难看，得好好练练，不然以后要给画签名的时候多拿不出手啊，我都替你着急！”
　　林树不以为然：“我又不学国画。”

　　2009年李言歆的这一句话一语成谶，她果然日后要被林树奴役给她卖画，打点一切，跟保姆一样为她操劳。也得亏她有个聪明的脑子，没让林树把那一手掉价的签名写在画上，而是给她刻了个小印章，虽不伦不类，但这么红戳戳地一盖，也别有一种怪异的美感，甚是好看。

　　那时的林树听完李言歆的一席话笑了一笑，她的座位靠窗，撑着大桌子半弯腰站着，提笔落笔继续写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后来冉彧辰也经常纳闷他是在什么时候着了林树的道，仔细回想起岁月时才猛然发现，或许是那天傍晚他不情不愿地被唐立尧半拉半拽拖去六期食堂时经过艺术学院所看到的那一幕太过耀眼。那时军训给他遗留下的教育还很浓烈，他看林树的时候觉得颇有些“日落西山红霞飞”的意境，而林树就站在窗边微笑认真临摹着楷书，夕阳穿过她的指缝，半是优雅，暗香浮动。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冉彧辰觉得林树像个大家闺秀，连带着出版地图的艺术学院，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该庆幸那时只看到她练书法的样子，而没有看到她的字。否则，那将会是幻灭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