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辰荫》浅灰绿

5、第四回

　　唐立尧回来的时候面如土色。
　　魏桐瞧这阵势乐了，挑眉道：“哟，怎么了汤料？你的面离开你了？”
　　唐立尧郁闷地点头：“被人端走了。”
　　冉彧辰十分吃惊：“泡面也有人偷？”
　　魏桐引吭高歌：“你是面儿~我是汤~缠缠绵绵，到胃酸~”
　　唐立尧愤恨坐下：“让我知道我一定把泡面塞进澡堂的花洒里，等他洗澡的时候喷到他头上，再等他弄干净以后往他头上浇面汤。”
　　魏桐一口可乐喷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擦一边狂笑：“喂喂，你不是吧？怎么跟娘们似的这么爱报复，小人。”
　　“那可是我的午饭！”唐立尧很委屈。
　　“得了啊，我们几个可都没吃，陪你去食堂总行了吧？”魏桐安抚。
　　丛鑫问冉彧辰：“去吗？”
　　“去。”
　　冉彧辰制定了新的人生计划，现在无比乖顺，什么都说好。

　　三期食堂。
　　“彧辰啊，吃饭就好好吃，别老看手机。”唐立尧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教育，冉彧辰白了他一眼，锁屏放进口袋。
　　“管人家呢，说不定人有什么急事呢，三八。”魏桐伸出食指点了点唐立尧。
　　冉彧辰适时地在唐魏撕逼大战前掐灭了两人的对视，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刚刚找宿舍的时候有个女生向我要了电话，有点好奇。我想着她如果是要搭讪的话，现在也该来电话了吧。”
　　随即又补充：“怎么着也该有条短信才对啊。”

　　唐立尧愣了，拍起桌子大喊：“哎哎！哎！桃花啊这是！哎呀，彧辰你命怎么这么好呢！一开学就有女生套近乎了，对了对了叫什么名字呢哪个学院的呀，漂不漂亮？！”
　　冉彧辰对主动的女生从来都是避之不及，今儿个突然对这种事儿来了兴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思考了一会儿他把这归结于是“逃离殷晴大作战”新理念提出的好心情，也就没怎么在意。回想着那个女生的脸，好像确实是还不错，便应道：“挺漂亮的，名字和学院都不知道，她要了电话后就跑去找她同学了，啥也没说。”
　　魏桐也愣了：“这姑娘……有点呆啊……”
　　唐立尧夹起一个红烧狮子头，认真地说：“这么大一点。”
　　丛鑫偷笑，摇了摇头。
　　“不过你想让人家说什么？啊！！冉彧辰！人家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能当我的男朋友吗？！”说这话的时候唐立尧扯着嗓子用生命尖叫，模仿起女生来惟妙惟肖。
　　“好啊，尧尧。”冉彧辰撑着脸微笑看着唐立尧，唐立尧浑身一抖，恢复正常。

　　“赶紧吃赶紧吃，吃完我们到处走走吧，我还没认真看过这学校呢。”唐立尧咬着筷子说。
　　闻言，冉彧辰赶忙举起双手像个投靠皇军的汉奸：“饶了我吧，我已经里里外外逛了好多遍了，今天真不想再看到这些地方了。”
　　魏桐坏笑，亲密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有个导游带路不是正好吗，你跑不掉的啊，就当渡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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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大确实是挺美的。
　　这样的校园，也的确适合谈恋爱。只可惜冉彧辰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校园里陪着三个手舞足蹈的大男人游园，实在很糟心且丢脸。譬如，方才唐立尧在众目睽睽之下兴奋地指着湖面上凌波微步的黑天鹅大声呼叫“鸭子鸭子”时，他就很想把他的头绑在天鹅的脖子上让他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且，冉彧辰也很不能明白那三个人奇怪的行为，大夏天的下午不躲在宿舍吹空调反而跑到马路上吸热，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
　　可不出几秒，他又看见了那个不正常的人。

　　是的，林树同学刚刚从快递点把家里寄给她的相机取回宿舍，迫不及待地背着就往外跑了。而冉彧辰看到她时，便是她上身挺得笔直，双腿开叉半蹲着拍照的样子。
　　“就……就是她！”冉彧辰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起嗓门来，丛鑫疑惑不解，“她？摄影师？什么鬼啊？”
　　“哎呀不是……”冉彧辰解释，“就是她向我要的电话号码，给我指错路的也是这混蛋。”
　　魏桐凑过头来看着那个奇怪姿势的女孩子，此时林树刚好站起来看刚刚照的照片，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哦，是这姑娘啊……哎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在找男朋友嘞？”唐立尧笑嘻嘻地看着林树的背影，脑洞大开。
　　“你《何以笙箫默》看多了吧？你当随便一照就能邂逅高冷男神啊？告诉你，现在男的被拍可不会像何以琛一样酷酷的走下来对女生不屑一顾。宁大的男生啊，出了名的如狼似虎，只会流着哈喇子蹦蹦跳跳问你要联系方式。”魏桐按着手机，嘲笑唐立尧。
　　“你就不是宁大男生？”唐立尧反唇相讥。
　　魏桐收起手机，摆了个很man的姿势，挑眉道：“朕，狼不狼？虎不虎？”
　　而冉彧辰则是浑身毛骨悚然，酝酿了很久的情绪，才缓缓问：“她……不会是艺术学院的吧……”
　　丛鑫点头：“98%的可能。艺术学院摄影专业。”
　　冉彧辰：“我们学校有这种专业吗？”
　　丛鑫：“不知道，好像没有。”
　　冉彧辰：“……”

　　他匆匆瞥了那个女生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殊不知在并不怎么遥远的将来，两个人会有那么浓墨重彩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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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了几天后紧接着就是全国各地在大一开学都接连上演的新生军训。林树和喻天娇、李言歆三人被编入同一个排，独留方小芳一个人在另一个排可怜巴巴地蹲着流泪。林树出言刺激道：“嗯，看来学院很公平地把我们宿舍的单身狗都聚集在一起了。”
　　方小芳骂骂咧咧，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像她那种和异地恋男朋友至高无上的交集便是在□□游戏大厅碰面斗地主的非单身狗生活，你们要么？
　　其余三人摊手摇头。

　　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已经是很幸福的了，往届的学生都是到军营里军训，体会真正的军旅生活，天天馒头配咸菜，有时候还抢不到馒头。而他们就在本校军训，苦不堪言都只能说一半，还得倒过来说：不苦。
　　宁大一共有37个学院，军训的时候几个学院凑在一起各占一个训练场。艺术学院的学生最少，被安排和学生人数最多的经管学院在东区的训练场。
　　担任林树他们这一排教官的小伙子就比她们大一岁。列队欢迎教官那天还装装严肃宏伟的样子想吓唬吓唬她们，时间一长，也跟她们打成一片，甚至还有大胆的女生问：“教官，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带我们了吧？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女生吧？”那教官也认真地点头，道：“每次集合看你们从各个地方向我狂奔的时候我心里都特爽。”

　　而尽管在同一个排，林树和喻天娇、李言歆却因为身高并没有排在一起。站在林树身边的是一个内蒙古女孩，名为宋静，可性格却与名字背道而驰，为人十分直爽，笑声如雷。高考的分数特别高，报了宁大艺术学院最牛逼的工业设计专业，每次她一被林树逗乐，全排都要多站一刻钟的军姿，林树在心里哀嚎不已，总算是懂得了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九月份的天气在南方还是一股一股地燥热，军训的时候只能喝发放的绿色军用水壶里装的水。尽管一股一股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让人舍不得放下。
　　林树对宋静的家乡很感兴趣，休息的时候不停地问她“你们少每家每户都有养马吗？”、“你们是不是都住在蒙古包里啊？”让宋静很是无奈。她说：“我家不养马，养骆驼。”林树闻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真的啊？！”宋静便鄙视地翻着白眼说：“你神经病啊？怎么这么土啊？”

　　林树他们住的六期学生公寓和艺术学院靠的很近，但却离军训的大本营远得不止一点。
　　六期公寓是宁大最古老的建筑。光是“无阳台，无独卫”这平淡无奇的几个字就足够让六期的学生们闻风丧胆潸然泪下。
　　不幸中的万幸，林树的宿舍离公共洗澡间仅一步之遥，根本不用担心从宿舍到澡堂飞奔的路途中会杀出黑马来抢先一步占用澡间这个问题。
　　每天夜训回宿舍，四个人都像打仗一样急匆匆地把衣服整好钻进澡堂，一人一间，刚刚好。
　　厕所这方面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除去刷热水的机器迟钝了点，每次插卡的时候林树都要拔下拖鞋抡圆了胳膊把机器砸得砰砰响才刷得出热水。
　　苦了整栋楼的是阳台。没有阳台，就意味着放不了洗衣机。即使凑钱买了洗衣机也只能放在走廊里，每逢宿舍检查还得搬到宿舍楼后面人迹罕至荒无人烟的空地上。所以即使有那个钱，也没那个力气。通常三楼及以上楼层的宿舍是不会买洗衣机的，林树所在宿舍的楼层再一次完美地解决了问题。
　　军训的迷彩服每天都被汗水浸得汗涔涔的，训练的时候大家都同一个味儿，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大家照样你拍一我拍一玩得其乐融融，可回宿舍洗完澡之后一切都变了。洗得香香的众人不愿与又臭又脏的迷彩服为伍，可第二天训练却依旧要穿，于是一整排水龙头被强势占领，随处可见龇牙咧嘴气势汹汹搓着迷彩服的姑娘。
　　夜里凉风习习，依然吹不去暑气。没拧干的深绿色迷彩服整齐划一地挂在走廊，摇摇晃晃滴下几滴水来。
　　林树握着手机呆呆地刷着□□，喻天娇晒完衣服走进房间，头发还没干透就兴奋得大喊着：“知道吗！明天艺术学院的学长学姐要来慰问演出，可以休息好长时间了！！”
　　林树捕捉到“学长”二字立马来了精神，忙问：“在哪里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李言歆把手机丢到林树桌子上，宠辱不惊：“系群里面早就聊开了，你也挺能耐的，看了这么久□□没看到这消息。”
　　林树欢欢喜喜接过李言歆的手机一条一条往下看，得知沈铭堃明天会去现场伴奏的时候激动得语无伦次，连今天因踢正步而扭到的腰都灵活了起来。
　　方小芳看着她那点出息表示十分无力，哀嚎一声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默默拉起了蚊帐大喊：

　　“谁最后一个上来，关灯锁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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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第二天林树并没有看到沈铭堃那人称精妙绝伦呼风唤雨的表演。

　　大清早起床的时候，她的蚊帐上停了一只大马蜂，她睡眼朦胧地一拉，整只马蜂掉在她的手肘上，就这么轻轻一碰，疼得她大叫起来，比打了兴奋剂的人还清醒。
　　宿舍的另外三只被惊醒，看着林树捂着手一脸煞白立马就懵了。李言歆在林树的对床，赶忙下床爬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林树顶着一张惨绝人寰的脸道：“有马蜂……马蜂……”

　　送到医务室的时候林树的手臂已经肿了一个大包，校医粘着棉签面无表情地按着她的伤口消毒上药，模样十分草菅人命。
　　她疼得龇牙咧嘴，望眼欲穿地看着操场上围成一团的欢乐人群，再瞅瞅手臂上的大包，垂头丧气。方小芳则是在一旁傻乐，她十分感谢林树这个革命战友，让她逃了半天的军训，乐不思蜀。
　　校医上完药后就让她俩滚蛋了，方小芳不愿回到孤苦伶仃的队列中，便拉着林树偷偷跑出了训练营，连下午都没回来。
　　晚上打包晚饭回去的时候林树在楼梯上还摔了一跤，为了保护饭林树用手肘撑地，新伤又添旧伤，这下林树的手臂蹭破了一大块，疼得她龇牙咧嘴。方小芳扶起她不忍直视地问：“没事儿吧？……”
　　林树颤颤巍巍举起打包盒：“饭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