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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   “林树,你之前拍卖的《古城》系列油画,今早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与王先生竞拍。”
      说这话的女人盘着干练的发,西装笔挺。
      “那还等什么,卖啊。”林树吹了吹杯子里的花茶,氤氲的雾气袅袅娜娜。她跷着脚,聚精会神地操纵着鼠标消灭屏幕上的方块,丝毫没在意女人说了些什么。这幅形象若是被那些争着买她画的权贵们看到,恐怕都不得不怀疑面前这个弱智所得的各种国际奖项是否为她本人捏造。
      “是……”
      女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后缓缓说:“是冉彧辰。”
      林树的手僵在半空。
      电脑屏幕上大红色的“win”字样跳跃得格外欢脱。

      “冉彧辰要买你的画。”女人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重复着,“就在大堂。现在,请你,暂停一下你的,连连看。”
      ***
      “不卖。”
      林树“砰”地放下茶杯,玻璃之间碰撞而发出尖叫。

      “那我去和他说。”女人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走出门,林树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心底五味杂陈,像酱油和醋打翻混合在了一起,比例还是1:4的那种。
      *********
      “不好意思,冉先生。这个系列的作品,很抱歉我们不能卖给你。”女人微微颔首,目光淡淡地扫向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为什么?我已和王先生达成共识,按理来说我出更高的价位,应该没有人不愿意才对。”冉彧辰皱皱眉,叹了口气:
      “言歆,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李言歆莞尔:“冉彧辰,林树的脾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宁江风大,拥有着吹不倒人死不休的灼灼品质,海风中夹杂着海产品特有的腥味,一下一下撞击在坚硬的玻璃上。
      冉彧辰僵持了一会儿,李言歆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转身,却愣在原地。
      林树的白衬衫外套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头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乍一看和大学时别无二致。只是她目露凶光,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来者不善地盯着冉彧辰,就像两人初见那年冉彧辰浑身散发的黑气一般。
      可当年冉彧辰只是因为迷路而心有不快,林树此时却真真是想把冉彧辰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现在见到了,你可以走了。”
      林树勾唇笑笑,越过呆在原地的冉彧辰一蹦一跳地挽住李言歆的手,笑得灿烂无比:“快走啦,一会儿铭堃该来电话催了!”
      冉彧辰大惊转身,看着林树和李言歆远去的背影脸明显绿成史莱姆,“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

      又是一年八月流火。

      **********
      那日是沈铭堃大婚的日子。林树和李言歆作为当年沈铭堃在学院玩的比较好的学妹被邀请入席。
      大学毕业后,沈铭堃和谈了很多年的萧葭分手了,轰轰烈烈过后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沈铭堃娶了小她两届的直系学妹,婚礼时脸上的表情蠢蠢憨憨,一点也没有当年在萧葭身旁那高高冷冷的范儿。
      “沈学长,我今儿个可没包礼金,送了你一幅画,可别介意啊。”林树走进酒店大堂,看到沈铭堃招呼着来宾,左胸上别着的“新郎”二字如人般喜气洋洋。
      听到林树这么说,沈铭堃眉开眼笑:“怎么会怎么会,大画家林树,一画千金难求!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你没忘记签名吧?”
      林树苦笑着点头:“没忘。”
      旁边的新娘也乐得拍起手来:“那太好了,我要把学姐的画用最好的画框装起来,挂在我们家门口,再缠上些绫罗绸缎,楼道里面再种几盆花。”
      林树打了一个冷颤:“可别,我画的是你们俩的肖像。”
      新娘一哽,又咯咯的笑起来,小脸两旁挂着深深的酒窝。

      有时候林树也纳闷,她一直以为沈铭堃喜欢的是萧葭这样成熟的女孩,可看到今日的新娘才发现沈铭堃也有这么父爱如山的一面。同样都是学妹,为什么沈铭堃到最后没有娶自己呢?后来仔细想想也就悟了。大学的几年,她跟冉彧辰厮混后再也没对他上过心。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她现在也能穿着婚纱吧?然后旁边再站一个玉树临风的冉彧辰,顺便拐一个漂亮的小孩来当花童,人生简直不能再幸福了。
      噢,不对,在大学的时候曾有一个执拗的女人吵着要穿红色紧身衣来当她的花童,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么她一定会毁了这场婚礼的。

      想起那张无理取闹的笑脸,她眼眶有些微红,噙着微笑看着台上喝交杯酒的两人,心里却很是惆怅。
      一个是沈铭堃,一个是冉彧辰。
      说实在她并不觉得这两个男孩子在她的人生中像网上描写的什么“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一样荡气回肠,毕竟在大多数人的青春里温柔惊艳的只有王后雄和黄冈模拟题。她只是纯粹觉得,她对沈铭堃暗戳戳的暗恋在中学时代给予了她很美好的回忆,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吃着两块钱一包的七个小矮人冰棒一路晃回家的悠长。而冉彧辰则是让她在大学时期经历了姗姗来迟的初恋,一人四年,很公平。
      呃……冉彧辰三年半,四舍五入一下就算四年吧。

      那天她没有因为祭奠死去的暗恋而酗酒,她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平平静静吃完婚宴后为啥会在家楼下又碰见冉彧辰,又为啥会被堵在楼道里强吻。她想了很久最终确定了犯罪嫌疑人李言歆,也怪罪自己当初分手时一定没有好好说清楚才让冉彧辰又有机可乘。
      “你跟沈铭堃在一起了?”冉彧辰很气愤很受伤,捧着林树的脸呼吸有点急促。
      林树淡定地从挎包里抽出一张喜帖打开,并往他脸上盖去:
      “你才跟沈铭堃在一起了。”

      林树脑袋一片混沌,两人沉默了很久她才舔舔嘴唇闷闷地问:“冉彧辰,我现在在你妈妈眼里,算不算有头有脸的人了?”
      冉彧辰一滞,明白她这是在耍小性,便苦笑着说:“鼎鼎有名的青年大画家,当然算了。”
      林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你妈妈知道以后回去又该打断你狗腿了。”
      她依稀记得,当年冉彧辰带她回家的时候,冉妈妈的一句带有浓重东北腔的“你敢娶她进门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是多么威力无比,震碎了她年少的梦,却也筑成了她事业的高峰。
      冉彧辰低低地说:“林树,我母亲去年年初过世了。”

      林树吓了一跳。虽然当年她确实在心里委屈又缺德地想着冉妈妈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也在崩溃的时候也曾朝着冉彧辰痛哭流涕地恶毒吼着“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嫁给父母双亡的人”。
      事实证明,太缺德是会遭报应的,跟一个人有多大仇都不能骂娘。那个被骂娘的人气得发抖,最后,他们果然没有在一起。
      而时过境迁,现在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树还是虎躯震了震,立即反应到:“不是我干的。”
      冉彧辰哭笑不得:“我知道,我妈是乳腺癌晚期去世。”

      空气突然安静,她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扯了扯嘴角道了几声“节哀”。
      “林树。”
      冉彧辰眨了眨眼睛望向她,只一开口,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5年不见,她的头发变长了,其他的地方却与大学时别无二致,就是看上去瘦了不少,身上的肉大概没有谈恋爱那时捏起来软乎乎的质感了。
      “和我在一起吧。”

      林树一滞,这句话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竟然觉得时光往前倒回了8年,别扭的少年搓着手,说出的话伴随着白色雾气氤氲在暖冬的夜里。
      她还是回过了神。推开冉彧辰,冷笑道:“冉彧辰,当初你可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潇洒旅行啊。现在回来了,就要我抛下一切地跟你在一起,你觉得,这公平吗?”
      “还是……”
      林树自嘲一笑:“把我当做当作备胎,随时随地给你提供温暖的港湾?”
      冉彧辰一急,扣住她的手焦急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林树并没有捂着耳朵跺着碎步大喊“我不听我不听!”,而是抡圆了胳膊勇猛剽悍眼疾手快地上去摔了他一巴掌,内心的委屈在积攒五年后有增无减,一触即发:
      “冉彧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拎起包包转身就走,冉彧辰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鼓噪:“林树林树,我…北京的房子已经买好了,地段很不错,我也帮你买下了场地,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很想开画室吗?如果你现在不想开画室了也可以改造成私人的工作室,你继续在里面画画当个画家。工具什么的我一个外行人不知道买什么所以我都买了一点,你看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自己去挑……”
      林树回头,直面叽叽喳喳片刻不停的冉彧辰,他惊了惊看着林树沉静如水的眸子心凉了一大半。
      “你说完了没有?”
      “没……没有……”冉彧辰嚅嗫。
      “那你快点说完,我没那么多时间。”
      冉彧辰深呼吸了一口,神色特复杂,特哀怨。

      “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愿意的话,只要人跟我走就……”
      “我不愿意。”
      林树不等他说完,就强行打断:“我在宁江很好,我不愿离开这里,也不想去别的地方。”
      海上的客轮使了一招神龙摆尾缓缓靠岸,发出“呜呜”的轰鸣声,浪花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卷着砂砾悠悠南去。
      霓虹灯在镶嵌在天桥顶端,花花绿绿的迷了眼睛。夜晚风更大了,大到冉彧辰几乎听不到林树拒绝的言辞。
      “你走吧,我不等你了,你也不要等我了。”

      男欢女爱这种事,不就图个你情我愿的。这点林树看得很透,也很洒脱。毕竟有些伤害经历过一次就够了。破镜重圆这四个字,写出来都比一般成语多些笔画,更何况是做到。
      回忆里面那个梳马尾的女孩子铁骨铮铮,横眉冷对,却满脸滚滚热泪。
      “谁都可以看不起我,唯独你不行!”

      她的大学生活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犹如温水煮□□。宁大就是那锅汤,她就是那只蠢□□,怀揣着一毕业就和冉彧辰喜结连理的少女梦,经历打击时就如当头棒喝,很傻很天真。而那份雀跃的心情,便是顺理成章地在那锅汤里与世长辞了。
      说不恨冉母,那是假的。
      而更可悲的是,那时的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为自己辩解。
      她哑口无言,不仅仅是因为嘴笨,且更关键的原因在于,那时的她也是这么自卑地认为。
      自己浑身上下,好像…确实没有一点,配得上冉彧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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