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游戏》冥王星的爱

87、第三十七章

　　两周后的2月14日，伦敦近郊温伯利，蒙巴顿家族的城堡伦塞尔宫

　　宫殿背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林地，林地中还包括一处人造湖。严冬二月，林地里到处一片白茫茫，湖面结着薄薄一层冰。寂静的林地里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几匹快马奔跑过湖边，掀起雪花飘舞在马身后。为首的一个身着狩猎服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马，手上用力拉满了弓弦，下一刻一支箭嗖的一声飞向十几米外的树桩旁。几只猎狗狂吠着蜂拥而上，从树桩旁叼出一只带着箭的雪兔。它雪白的绒毛和周围环境完全融合一体，一般人很难看得到它的所在。

　　“勋爵好箭法！”两匹马跟到她的马边，其中一个侍女不禁夸道。

　　“这算什么！”射箭的正是蒙巴顿家的长女阿丽斯。等到猎狗们跑到马前，她下了马把箭从兔子身上拔-下来，把兔子尸体扔给随行的佣人。佣人打开猎物袋，里面已经盛着四只兔子和两只狐狸。

　　“勋爵，袋子装满了，我们回去吧。”佣人边装猎物边道。

　　“着什么急，兰斯家的人还没走吧。”她的口气颇为不屑一顾。

　　“听说今天是查尔斯·兰斯勋爵亲自来商议婚事细节，您不去露个面吗？”侍女好心提醒道。

　　“露面？”阿丽斯转头看看她，那艳美绝伦的脸上泛出一丝冷笑，“兰斯公爵本人露面了吗？”

　　“这……”侍女答不出来，眼珠转了转又看看她，“不过看之前送来的画像，兰斯公爵可是年轻英俊温文儒雅，您就不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

　　“画出来的自然不会丑，何况是位皇家公爵。”阿丽斯哼了一声，“那个人迷恋莫莉屋里的男妓，这是全伦敦都知道的事，会是个什么好货色！”

　　侍女无话可说。这时一匹快马奔来，马背上是个宫殿内的仆人。他来到阿丽斯面前翻身下马，向她深深一礼，“勋爵，兰斯勋爵和侯爵大人刚刚结束谈话。按对方所说，公爵大人近来身体欠佳不能出行，所以今日由查尔斯勋爵代行。按照皇室厅的安排，今天由兰斯家来访，下周侯爵大人将回访普雷斯顿宫，届时和公爵大人最终商定所有细节。婚礼按计划在三月六日举行。”

　　“还有三周，我就要嫁给一个……”阿丽斯喃喃道，手上弓又握紧了一点。众仆人都知道她火爆的脾气，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暗暗担心。片刻后阿丽斯再次上马，朝身后命令一句，“都别跟着我！”

　　她一个人策马扬鞭飞奔在湖边，跑了整整半个湖才停下来。她跳下马来到湖边的树林里，用马鞭狠狠抽着林中光秃秃的树干，掀起被抽碎的树皮块飞溅在空中。

　　“该死！混蛋！”

　　“居然让我嫁给那样一个变态！”

　　“皇室公爵又怎么样，难道我的感情就可以这么浪费！”

　　直到附近的雪地上到处可见碎木屑，她的怒气才消减了一些。她喘着粗气停住了手，冷静下来忽然注意到什么似地猛地抬起头。对面不远处一匹马停在那里，一个男人站在马前看着她。他衣装看来普通但质料却上乘，脸上用威尼斯面具遮着半个脸。见她住了手，他才缓缓向她走过来。

　　“你是谁？”阿丽斯倒吸了一口气，没料到居然有人敢闯入侯爵的领地。她退后两步猛地将背上弓扯下，摘箭搭弓对准了他，“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站住了脚步，一只手缓缓摘下面具。阿丽斯看着他，几秒钟后忽然瞪大眼睛仿佛认出了他的脸，“您难道是……这怎么可能……”

　　“初次见面，请原谅我的冒昧。”男人口气温雅而恳切，但那双蓝色眼眸中的目光却异常严肃，“我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下午时分，海德公园附近，哈勃男爵的家中

　　艾伦和哈勃男爵对坐在客厅茶桌前，桌上放着一张高级质地的预约函，函上盖有象征权利的王冠标志。那是普通人出入唐宁街10号的唯一手段，预约时间是一周后的周五早上10点。正是同一天，蒙巴顿家将正式访问普雷斯顿宫。

　　“我的手下调查过。贝尔福已派人和瑞士联邦的使馆取得了联系，看来他确实在准备你开的条件。”哈勃男爵说着将预约函推到艾伦面前。

　　艾伦将邀请函小心收好，抬头看着男爵微笑道，“那样最好。”

　　“但他准备是一回事，你拿不拿得走又是另一回事。”哈勃男爵口吻中听得出担心，“他还从没被手下的人要挟过。”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艾伦淡淡笑道，看上去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我安全离开伦敦的那一刻，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哈勃男爵突然抓住艾伦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穿些什么，“艾伦，你真对肯特公爵下得了手吗？”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艾伦任他攥着手，没有丝毫的抵抗，“如果我在场，也许还会心软，这也是我决定不亲自动手的原因。”他说着抬头看看哈勃男爵，微笑中似乎还透着一丝期待，“等我顺利到达瑞士居住下来，我会立刻写信给您，希望那时再在瑞士与您相见。”

　　他的话完全符合逻辑，那自然的笑容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哈勃男爵的目光始终停在他的眼睛。那双异色的美眸中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如死水一般。那不是沉着冷静而是毫不关心。面对决定命运的生死关卡，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完全不在意？

　　哈勃男爵久久看着他，最终收回了手，声音中略显沉重，“你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剩下的要看运气，只有上帝能给我了。”艾伦说着站起来，看着哈勃男爵微笑道，“我先告辞了。”

　　哈勃男爵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将他搂入怀里。艾伦惊讶之余想伸手去推开他，手抬起来却又停顿下来，最终又放回去了。

　　“艾伦，记住，你永远有退路。”哈勃男爵用力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沉声道。

　　艾伦的心提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向他深深一礼，继而转身离开了男爵府。

　　当天晚间，普雷斯顿宫

　　当艾伦回到宫殿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他走入东区宫殿的大门，才发现今天一层客厅布置了很多花，灯火也比往日更加辉煌耀眼。他再看看一身燕尾服站在门口的菲利普，疑惑地开口问道，“今天有重要客人？”

　　“并没有。但公爵大人吩咐您回来后，请先去二层起居间。”菲利普恭敬道。

　　艾伦点点头，快步上了楼梯来到二层北区。他走进北区走廊，这里比平日装饰了更多鲜花。他来到自己的起居间，推开门的那一刻愣在那里。小客厅正中央的墙壁上，添加了一副大型油画。整幅油画被金质画框装饰，画的是舞会上带着威尼斯面具的他自己。整个房间里到处摆着盛开的玫瑰和风信子，宛如一片花的海洋。

　　艾伦这才想起了什么。今天是圣瓦伦丁日，城里流行在这一天给心爱的人送上爱情的信函。

　　艾伦走进房间，客厅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白色质地的信纸。信纸上嵌坠有镂空的红玫瑰花纹，中央有一行漂亮的手写体，那是洛斯菲尔德的笔迹。

　　‘你是我一生倾慕的爱人。我是你永远忠诚的守护者。’

　　“洛斯……”艾伦一只手轻捂起嘴，脸上忍不住幸福的笑容。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起，卡尔站在门口看着艾伦微笑道，“有位绅士在花园里准备了餐桌，邀请他的天使一起进晚餐。”

　　艾伦跟着卡尔出了宫殿，沿小路向着花园方向走。今晚小路两旁每隔几步设有装饰着鲜花的烛台，在幽静的冬夜里仿佛是通向秘密花园的幽径一般。二人来到花园的中央位置，那里有一处封闭式的茶室，此时同样在烛光摇曳中装饰满了鲜花。卡尔来到近前停住脚步，向艾伦深深一礼，“我只能送到这儿了。那位绅士说，他的二人世界里只有您能进去。”

　　艾伦点点头，接着来到茶室门口轻轻推开大门。门内仿佛是一片温带的植物世界，绿色的盆栽灌木中装饰着无数艳丽盛开的鲜花。那花海之中放着一张小茶桌和两把椅子，四周被高高的烛台和装饰的花束包围着。洛斯菲尔德站在桌边，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今晚的他一身白色正式的装束，胸口装饰着红色的丝质手帕。

　　“洛斯。”艾伦咬着嘴唇看着他，难以遮掩脸上的笑容。

　　洛斯菲尔德来到他的面前，握起他的手轻吻一下手背，脸上笑容中透着无尽的爱意，“跟我来。”

　　他拉着艾伦来到桌边，亲自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再从旁边花丛中端出两个盖着盖子的盘子。原来那花丛里藏着一张长桌，上面是刚刚做好的晚餐。烛光摇曳里，花前月光下，这浪漫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他们面对面享受着这个梦境般的二人世界。不需要过多言语，也没有太亲密的举动，二人只是在进餐偶尔相互对笑一眼，就足以传达彼此的感情，明了对方的心意。

　　等到吃完甜品，洛斯菲尔德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弯腰伸出手看着他，“我有幸能和您跳支舞吗？”

　　艾伦看着他，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那年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邀请他跳舞，他也是这样绅士地向他伸出手。艾伦像那时一样，优雅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继而起身和他来到花房中央的空地。洛斯菲尔德握起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没有音乐演奏，二人却默契地同时起步，舞步沿着四周的花丛移动。二人相互对视着，微笑着，旋转着，沉浸在浪漫的爱情中，陶醉在淳美的氛围里。

　　忽然艾伦停住了脚步。他紧紧抱住洛斯菲尔德的身体，不开口也不松手，只是抱着他。

　　洛斯菲尔德没有询问，轻抚着他的后背开口道，“只要你喜欢，今后的每年、每个月、甚至每一天，我们都这样两个人度过，好吗？”

　　那一刻，艾伦没有回答。他怕自己一旦答应了，就再也迈不出离开他的那一步。他在他的怀抱里停留了许久，直到整理好内心情绪才抬起头，脸上依是温柔不变的笑容，“好。”

　　洛斯菲尔德看着他，目光中也是一如既往的爱恋，“记住你答应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