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仿佛在逗我笑》香皂如鲠在喉

10、营救任务

　　“那个好像是……”

　　台前实在太挤，多铎一行人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变故发生时他们仍坐在餐桌旁，莉莉脸色苍白，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住了桌布。

　　“嗯，听起来确实是。”多铎抽出魔杖。

　　“——汤姆斯的声音。”

　　莉莉“蹭”地站起来，“不，不可能。汤姆斯……汤姆斯怎么可能，这可不是我们的任务……”

　　“接受现实吧，莉莉。这是叛变。”多铎紧握魔杖的那只手有些泛白。他强作镇定的神色有些僵硬。

　　“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莉莉干笑了两声，“你说对吧，你一向和他玩得那么好，杰瑞逊——”

　　她目光所及之处，杰瑞逊、玛姬和双胞胎兄妹正睡得东倒西歪。

　　多铎皱了皱眉，“你刚刚喝汤了么？”

　　莉莉摇头，她正要喝的时候就和艾嘉吵起来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还有什么疑问么？”多铎走过去检查四人的情况。“嗯，那小子好歹没那么没良心。还活着，简单的迷药而已。”

　　“……天呐，一个假扮的汤姆斯在我身边那么久，我居然还没发现。”莉莉小声嘟囔着。

　　“当然不会是假扮的，你心里明白。谁会知道我们‘老夫老妻’那个细节呢？”

　　莉莉脸稍红了一下，紧接着干咳道：“那就是咒语嘛。要迷惑一个人很简单的，你不就中了那个灰头发小子的咒么？自己都没发现吧。”

　　“什么？我……”

　　多铎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因为汤姆斯的声音又说话了。“这是一个游戏。”

　　“你们要在一个小时内找到李嘉图六世。”

　　“不然你们将会在一会儿后找到他焦黑的尸体。”

　　“不要试图离开王宫。”

　　“不要试图求助。”

　　回音散尽后许久，礼堂中依然是沉寂一片。

　　温达公爵最先发声。他故作爽朗地笑了笑，“唉，我最了解我的小侄子。陛下一定是又在跟我们开玩笑了，他就这点不好。哈哈。”

　　没有人应声。

　　过了一会儿，公爵夫人搂着小威廉，忧心忡忡地说：“前几天听到有‘骑士团’在维渥境内活动的传闻时，我还没有太过在意……”

　　显然，这才是代表着大多数人内心观点的言论。

　　北地骑士团是活动于维渥北部地区与其以北的几个附属小国的组织，以跟李嘉图六世作对作为最高目标——但，奇怪的是，并不仇视维渥王国。据当事人李嘉图说，这是他年轻时游历大陆结下的仇家。

　　恐怕就算是李嘉图，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吧。

　　显然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说法太过牵强，温达公爵干咳了一声，接着说：“如果陛下真的被劫持，那我们应该想办法与军队取得联系。军部大臣是否在场？”

　　“在。”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的皮带系得很紧，像是努力想把自己日益突出的肚腩勒回去，在人们的印象中半年前他的身材还勉强说得上硬挺，“但我必须离开礼堂才能与军队取得联系。首都护卫军就驻扎在沃韦城外不远。”

　　“不能冒险出城堡，这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对陛下不利。”温达公爵沉思片刻，“宫廷大管家和阿尔多尼亚女士呢？”

　　端着鸡尾酒盘子的侍从答道：“大管家在布置场外会场，本来预备要在那里进行焰火表演，但突然改了地点。阿尔多尼亚女士不在宫中，没有通知侍女她的行程。”

　　挑这么有利的时机进行行动，这样也太巧了。不过尽管意识到各种蹊跷，公爵还是打定主意把注意力先集中在营救李嘉图上。说真的，等来一位对贵族会议如此放任的国王可不太容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指示行事了——组成搜救队伍，进行援救。有没有自愿者？”

　　多铎和莉莉对视了一眼。莉莉抽出魔杖，向天发射蓝色火花吸引注意。

　　多铎面对众人，一脸凝重，“‘双头鹰’需要为它的背叛者担负起责任。多铎·林伯和莉莉·布莱克自愿参加。”

　　公爵点头，“维渥将永远铭记来自安耳门的援手。——还有人么？”

　　一只白皙而匀称的手臂从大片头顶中冒了出来。高挑的金发女郎从人群中走出，“老爷太太们，你们暂且回到座位上，喝点葡萄酒、吃点饭后甜点什么的好了。这里就交给专业人士吧。”

　　“你是……”看清她之后，公爵的目光呆滞了一瞬，旋即被公爵夫人瞪了一眼，“咳。无尽的荣誉属于你，勇士。请问你的名字与身份？”

　　“乔安。新来的国王护卫队成员。”金发女郎挑起嘴角，“无尽的荣誉你自己留着，按时发薪水就行。”

　　她走到多铎与莉莉身边。“观察你们很久了。你们收了不该收的人呀。”

　　莉莉沉下脸来，“汤姆斯没有背叛。”

　　“我不是说他。”乔安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是说那个灰头发的小子。”

　　“艾嘉怎么了？”这回轮到多铎的脸色微沉。

　　“你们没发现他不见了么？”

　　扫视一圈之后发现果然如此，莉莉白了一眼多铎，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

　　乔安说得没错，艾嘉的确不在礼堂。自从发现汤姆斯想要劫持李嘉图之后，他便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在绿色光团灭去的一瞬间便冲了出去。但即便如此，他仅能看到汤姆斯扯着李嘉图的后衣领匆忙离去的背影。

　　这是个好机会，甚至可以说得上百年难遇。

　　艾嘉心中窃喜。看来自己差劲的情报工作水平和运气一中和，也能做出漂亮的成绩。如果他这回能抢先营救到李嘉图，那留在他身边接受嘉奖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如果不能呢？

　　艾嘉把这想法排除出去。营救这方面的知识他也不是没在实战课上学过，实际上成绩也还不错。尽管学院所教的营救课程大多数是针对战场上被俘虏的我方将领，但天下学问应该还是相通的吧。

　　确定大致的方向后，艾嘉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但刚刚沿着旋转楼梯跑上二楼，就被突然袭来的蓝色光团吞没。

　　一阵晕眩后，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浓重的黑暗中，睁不睁眼似乎对视觉没有影响。可王宫的壁灯不应该是彻夜亮着的吗，难道蜡烛的预算也不够了？

　　他摸索着向前走，很快触到了墙壁。指尖传来的触感丝毫没有宫廷墙壁应有的规则纹理，而是毫无阻滞的光滑平面。像是镜子。

　　顺着平面走了几步，他猛然发现迈出的右脚没有着脚的地方了。

　　这是哪儿？

　　艾嘉把行李箱放在木屋里了，身上什么都没带。要不然他就可以擦个火柴，至少能看看周边的情况。实在不行的话，会个什么有关发光发亮的咒语也可以呀。

　　叹了口气，他收回迈出探路的右脚，稳妥起见待在原地，提起被勾破的斗篷，蹲了下来。

　　但就在他决定冒个险，把斗篷的边缘撕下来，试试燃炉火的咒语能不能挪过来一用时，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蓝色的光团升起，此时艾嘉才看清自己置身于的环境。幽蓝的空间中漂浮着各种立体的古老图腾和字母，直至视线所及的无穷远点皆是如此。这里似乎不存在方位与时间，鸿蒙之初至世界毁灭的一切符号都包罗其中。

　　艾嘉正站在一个类似横摆的“L”的字母上。“L”移动地很慢，以致于他刚刚都没有意识到。

　　“……这玩意儿我只在传说中见过。”

　　是莉莉的声音，感慨中带着赞叹。“欸，你看，这不是古安耳门族的一支，孟拉里族人的图腾么？一万年前他们就消失了。”

　　艾嘉扶住“L”的侧壁，四下寻找着音源，最后在自己头顶上正向下飘的圆形符号上发现了坐在边缘、双腿垂下的莉莉，还有她身旁盘腿抱臂而坐的多铎。

　　“你俩运气也太好了。”

　　这回出声的是一个双臂吃力地抓着U型符号下段的金发女郎。艾嘉认出了她，那天被李嘉图点兵点将选上的他的竞争者。胸牌上只写了“乔安”一个名字的那个。

　　“嘿！嘿嘿！”乔安的字母正向艾嘉的方向飘过来，她看见他以后激动地大喊，“嘿，哥们儿，让个地儿——姐快累死了。”

　　她可一点没客气，此刻已经晃荡着身子调整角度要在艾嘉身边着陆了。“诶呦……好。”

　　艾嘉给她让出一半的位置。乔安活动着手臂蹲在了他身边。

　　“艾嘉？”这么一闹，莉莉也看见了他，“怎么？你这小滑头也想去救那个混蛋国王——然后被他册封个爵士啊骑士啊什么的，坐拥荣华富贵？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不用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

　　“莉莉。”他们越飘越近，直至此时艾嘉才发现多铎紧皱着的眉头之下双眼同样是紧闭着的，“你正常一点。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莉莉“哼”了一声，“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困在‘黑匣子’里，只能年复一年地为先民的智慧创造而付出感慨。”

　　“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这说明我们不会饿死，要不然就不是‘年复一年’而是‘日复一日’了。”乔安拨弄着自己的卷曲的发梢，语气中不无揶揄。

　　“是么？糟糕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呢。真相是——我们不但不会饿死，而且不会死。‘黑匣子’就是这样。”莉莉恶狠狠地瞪了她身后仍未睁眼的多铎，“——这还不是重点，你知道重点是什么吗？这混蛋恐高！”

　　多铎声音嘶哑：“闭嘴。”

　　“如果不是你非得救那个叫李嘉图的混蛋的话，我们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地坐在礼堂的烛光下，喝着葡萄酒吃牛排。”莉莉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了？说得你早就料到会是什么情况一样。你刚刚不也想来么？别一副事后先知的表情看着我行吗？”

　　“我……”

　　“知道吗——”乔安大声打断了他们，“你们吵起来真得很像老夫老妻。”

　　这句话过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多铎睁开眼，伸手拍了拍莉莉的肩膀，许久后说：“难道你不想见到汤姆斯，当面问问他吗？”

　　莉莉点点头。

　　“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就是你一直觉得很傻的那个。”

　　莉莉笑了，“‘老鹰出马，无坚不摧’。”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艾嘉仍然忍不住想笑。确实有点傻。

　　“想想吧，我们打败过巨人岛的海怪、产后暴躁期的彼甘长尾龙、‘酷寒之地’的黑魔法师，亘古荒原的暴风，极北之地的雪妖，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举个反例证明一下？”多铎的声音少有地温和。

　　莉莉笑出声来，“拜托，打败‘黑匣子’恰好是。”

　　“不，它不会是反例，而是战绩。”多铎说着，站起身来。不过艾嘉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心地避开脚下，“就让出版商再重版一遍《双头鹰战绩实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