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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奎腾闻言,眼神黯了黯,面上却依旧恭敬:“凛玄殿下身为魔君,率魔界,掌幽冥,天下苍生自应敬畏。”

      凛玄眼底方才的氤氲此时已结霜一片,沁出丝丝寒意,萦绕周身,凝成其坚不可摧的铠甲,亦成了牢不可破的囚笼。

      他今夜不过同那丫头打了个照面。眼见她用素不相识的眼光打量自己,眼见她额间因害怕而起的细密汗珠,眼见她急于脱身而直咬手指。记忆中,那每逢电闪雷鸣便要怕得枝叶乱颤的白芷草越发清晰。

      曾有那么一刻,他竟希望,她能瞧出他的真身来。

      凛玄闭目默然,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再睁眼时已是清冷如常:“辰国那里,可有消息?”

      #

      天外天上,夜阑人静,月白风清。

      如此良辰美景,胥歌本该在殿内,同美人行一些事关种族繁衍的大事,却被人一个千里传音,唤到了清宵殿中。

      待尘渊风平浪静地同他道完,胥歌的瞌睡被惊醒了大半。

      “你是说,白芷那丫头如今去了凡间?你眼睁睁瞧着她去的?”纵然尘渊说得清楚,胥歌却止不住一再确认。

      坐在对面的尘渊敛目,拿指腹缓缓摩挲着掌中的竹笛,无言默认。

      胥歌不解,十分不解。

      他本人于风月之事上,可谓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却十分猜不透眼前这位天尊,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觉得尘渊此番放任白芷下界的行径,若不是于情爱之事上有极高明的手段,便是念《大藏经》念傻了脑子。

      “两万五千年前,你迫不得已送她下凡,如今回来了,你又眼睁睁看着她走。”胥歌曲着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石桌:“你可曾想过,若她再不回来,你当如何?”

      霜白的月光铺满偌大空旷的清宵殿,将尘渊的身影拉得孑然曳长。

      他抬眼,温润一笑,生生暖了这凉夜:“小芷已具魂识,她若要走,我怎忍心困她于此。”

      胥歌闻言,一声喟叹。

      “白芷”是再寻常不过的草木之名,而那人将其嚼在唇齿之间,却足以牵起他的嘴角微扬。那丫头日日面对他清浅的笑颜,只以为平常,而胥歌却深知,在那两万五千年里,他眉眼舒展的次数,远不及这几日。

      “她若不回来,我便去寻她。”尘渊顿了顿,眼底似蕴着万千星辰。

      “天下不过三界,凡世不过三千,我总能找到她。”

      胥歌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个红衣人影来,不由得将手中的玉壶紧了紧。

      二人沉默之际,尘渊却将头偏了偏。胥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殿门口悄无声息地滚进来一个青团。

      那青团似是希望避人耳目,缩手缩脚地往殿里挪,却因猫着身子视物不便,一路撞树撞墙撞柱子,让胥歌看得十分揪心,想来对面的尘渊应该更为揪心。

      他原想,若是白芷有心使个障眼之法,他同尘渊便可佯装未见,放其入殿。待他明日同夜里勘察的天兵提点一番,此事便轻飘飘揭过。

      可如今,她一路闹出这么大动静,旁人有心放她一马都不能,当真蠢得令人心疼。

      眼见那青团一声闷响撞上个石凳,胥歌扶额,忍不住问尘渊:“你曾同我说,这丫头当初翻你殿墙,连栽了三四回,可有磕到脑子?”

      素白的身影一晃,胥歌再抬眼时,面前早已没有尘渊的影子,只余下清茶一盏,月影成双。

      远处的白芷一只手环抱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复又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方才撞到的额角,疼得直哼哼。

      揉着揉着,便有一股澎湃精纯的灵力覆在她手上,暖意透过指缝渗入额间,疼痛骤减。

      她恍然抬头,正对上尘渊含着笑意的眼,视线交错的刹那,时光静滞,岁月无暇。

      因她缩着身子,尘渊便也单膝支地,逆着月华,周身镀上氤氲的柔光。她不说话,他便不问,只是默然望着她,眉眼深深。

      白芷只觉得那温暖沁过额间,漫上心头,再四溢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被他牵引着,整个人浮沉于那双眼眸之间。

      在一旁赏了半响月亮的胥歌,见那二人颇有在此对望一晚的趋势,而自己又十分不愿陪着吹夜风,于是出于好心轻咳了一声。

      白芷这才回神,顿时哭丧着脸往尘渊那儿蹭了蹭,忧心道:“这石凳忒硬实了,我若是撞傻了可怎么办。”

      踱步而来的胥歌闻言,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你多虑了,左右也是傻,指不定撞撞反倒伶俐了。”

      白芷闻言大哭,胥歌晃荡着酒壶乐得直笑,一番闹腾过后才想起兴师问罪来。

      私自下凡这回事,可轻可重,且有他同尘渊兜着,总不至于闹到天君那儿去。尘渊又素来惯着她,必定不会罚她。可她若将凡间当成清宵殿的后花园,隔三差五便去溜达一圈,届时若同凡人有了什么纠葛,心生魔障,怕是天劫难过。

      是以,他不得不在一旁敲打敲打。

      “小丫头,这趟凡间去得可尽兴?瞧见什么有趣的,不妨说与我听听?”胥歌此话说得委婉,但凡有些识趣的人,闻言便该伏低做小,一脸悔不当初地斟茶认错。

      可他此番终究失算。

      “迂回委婉”这四个字,白芷生来便不会写。她们草木一类,素来是一根经通到底,化为人身后亦是如此,但凡有些拐弯抹角的话,也能被她按着自己的想法给捋直了,再一通到底。

      是以,当他看到白芷果真略一沉吟,便扯着尘渊冬竹春水的衣摆,细述凡间所见时,自诩谈笑清风的他,也不由得额间青筋直跳。

      一旁的尘渊自然明白胥歌那番话的意味,却只是无言笑看,任由面前的白芷揉着他的衣摆,滔滔不绝。

      是说当时,白芷同玉邵在仆勾山脚下苦思冥想,蹲得腿脚发麻却依旧无果。玉邵心急,当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待我回去同岛岛商讨一番,再作打算。”

      她口中的“岛岛”,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岛字,以才思敏捷,足智多谋著称。

      此女纵然是楚腰卫鬓之姿,玉软花柔之态,却可笔墨之下定江山,是当朝唯一的女官。

      玉邵初初入宫那会儿,纵然并非凡胎,却抵不过人心险恶,彼时慕容岛只是其身边侍女,却常常救她于水深火热。

      玉邵说出那番话时,口吻中是不加掩饰的信任与依赖。白芷在一旁静静听着,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却是一抹无瑕白玉般的身影。

      眼下,她将下凡经过娓娓道来,末了还不忘讨好地奉上一杯茶:“尘渊,你教教我,这雾界如何能破?”

      尘渊接过杯盏,用掌心的灵力温了温,复又递了回去,还不忘将盛着糕点的玉盘往她面前挪了挪。

      白芷一边抓着糕点往嘴里送,一边听尘渊同她说破解之法。

      三遍过后,尘渊问她可有听懂。

      白芷一口棠梨卷噎住,连灌三杯清茶后,羞赧地摇了摇头。

      七遍过后,尘渊以眼神询问。

      白芷打了个饱嗝,只手揉了揉肚子,依旧摇了摇头。

      十遍过后,尘渊抬头望她。

      白芷趴在一方石桌上,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横流。

      尘渊翻手变出一麾披风,将她彻头彻尾地裹在其中,一声轻笑:“罢了,待明日寿宴过后,我陪她去一次仆勾山就是了。”

      坐在一旁的胥歌,自白芷说到仆勾山偶遇玉邵起,便开始走神,素来风流不羁的脸上难得有一抹耐人寻味的认真。

      他将酒壶扣回腰间,似是一番深思熟虑后答道:“我也同去。”

      #

      许是下界奔波的缘故,白芷这一眠,睡得极深。伴着若有似无的清香,梦境轻启,似幻似真。

      梦中依旧是那仆勾山,而她,初初遇见玄狼。

      仆勾山盛产金玉,草木茂盛,却无飞禽走兽。

      是以,当初她见到四足行走,碧眸锐齿的玄狼时,语气中是难以掩藏的惊喜:“呀!玉邵给我看过画册,这是、这是条狗!”

      彼时玄狼一身是伤,气息奄奄地倒在白芷草旁。闻言,它咬牙切齿地翻了个身,背朝着白芷,不欲同这株分不清狗和狼的傻草多言。

      白芷不以为然,没心没肺地伸出枝叶,去捋它那身毛发:“玉邵同我说,城里好多人都养狗看家来着。”

      玄狼将四十二颗锐齿咬得咯咯作响,若非他此刻动弹不得,怎会容忍那枝条在它身上作祟。

      白芷大抵是头一回触碰到毛茸茸的物什,颇有些爱不释手,一捋便有些停不下来。

      她顺了顺脊背上的毛,又去摸它头顶处最为柔软的那撮,感慨道:“唔,还是这里手感最好。”

      玄狼的脸色黑得近乎与毛发融为一体。

      偏偏白芷还不愿消停,一边捋一边兴奋地同它说:“等我化为人身了,就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盖一间竹屋,到时就把你带上,给我看家可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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