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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疑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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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弹指而过,在南苑学习宫规已经过去七八日。因为新秀只有五位,前来教导我们的便只有一位教习姑姑,孙姑姑。她是宫中的老人儿,先帝在世时她曾伴驾数年,后来自请调离仪元殿,到了留苑管些杂事。
跟着姑姑学习宫规的这些日子,我也对一同中选的几位秀女有了大致的了解。叶氏性情淡漠,寡言少语,但却是最通文晓理的,与徐氏走得颇近。徐氏虽出身低微,但性子极好,笑起来也和善,不似苏氏,尖酸刻薄得很,连孙姑姑也敢给脸色瞧。她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总是欺负徐氏,我和毓欢甚少与她来往,她倒也不曾动了我们心气儿。倒是徐氏,总是让着她。问她为何不去告诉孙姑姑,她只摇摇头笑了笑,说不碍事。
倒是毓欢,趁姑姑来南苑送东西时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她。
至于宫嫔,我也从姑姑和我们的闲言碎语中了解了些。当今皇后叶氏,乃北方草原桍恪一族下嫁的嫡长女,算作联姻,曾育皇长子,但皇长子福薄早夭,后于鸿煊三年诞下二皇子。皇后性情和婉却不失中宫威严,宫中人人称赞。文贵妃佟氏,钟粹宫主位娘娘,育皇长女,但闻文贵妃身子一直抱恙,甚少在内宫走动,常在慈宁宫陪伴太后诵经。启祥宫主位慎嫔陈氏,有孕在身三月,自是千金之体,炙手可热。也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宫妃,不过大都是宫女出身,最高也不过个常在,后宫人少,自然是这次的新宫嫔位分要尊贵些。
元妃可谓是一枝独秀,虽无子嗣,但却荣宠加身,这也不难解释殿选当日她何来勇气贸然而进。听闻元妃数年前曾小产过,之后一直未能有身孕。至于一国之君周暄帝,只闻他文武颇精,但性子却喜怒无常,姑姑有一回听到我们的议论,曾敛容严肃喝止了我们。
前日夜里,我辗转难眠,便披了件小褂去南苑后头的小湖边逛逛,穿行长廊,找了个栏杆倚着,仰头赏月。隐隐听见有人啜泣之声,便好奇地探头打量着,月光迎面,我认清那是徐氏,衣衫单薄,身形瘦小,正一个人缩在池边哭呢。
我进里屋拿了件披风,欲出来给她披上。才小心走近几步,她便猛一回头,见是我,抹抹眼泪强笑着:“李姐姐好,扰着姐姐了,我这就回去。”
我拦住她:“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竟也不知道加件衣裳,着凉可怎么好。”说罢欲给她披上。
“不用了,姐姐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说罢,她从我旁边跑了过去,大约跑得急,还差点一个踉跄跌倒。我虽是放不下,但天色实在晚了,又没有提灯,寻思着南北苑近,便转身回去了。
徐氏为何一个人半夜对着湖面落泪,我实在想不出来。可能,是苏氏平日给她脸色瞧,还多番排挤,她心里难过吧……默默叹一口气,不再多想。
这一日天光晴好,时常有乌鸦扑棱棱飞过,或是停在南苑的瓦楞上歇息,或是在北苑门口的地砖上走来走去。宫人常说,乌鸦是这宫里的吉鸟,有它在的地方,一定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这日下午,我正和毓欢在南苑里间歇着,我手捧书卷攻读,毓欢自己拿了本食谱研究着,叶氏在另一间屋子里午睡。才翻了几页书,便闻外头动静颇大,连孙姑姑也忙迎了出去。毓欢拉着我一起出南苑,这才知晓是司礼内监带着赏赐和诏书来宣旨了。
甫出南苑,才发觉北苑的苏氏早已笑语晏晏迎了出来,华服加身,珠翠玲珑,最扎眼的是那白银卷须红宝石簪,晃得我好生眼疼。还未册封,便这样招摇过市,恐日后引人侧目。
司礼内监和孙姑姑寒暄了几句,我大约了解到,今年的秀女册封旨意,竟下得比往年要早五六日,竟不知个中缘由。
我和其他四人并排站好,垂首静静等着公公宣旨。
片刻,一切打点得当后,公公开始宣旨。他从小太监手中取过一卷明黄绸条,小心展开,横竖扫了几眼,眉头微皱。不过很快,他开始唱道:“众秀女听旨!”我和其他四人忙叩首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院正卿之女苏氏云俏,著封为嫔,赐号馨,赐居毓秀宫主位。”闻册封我心下一惊,这苏氏仰仗家世竟初封为嫔,徐氏才华再好也不能封嫔,这一来,徐氏定受人排挤……
苏氏高兴坏了,忙叩了个响头,欢喜地接过圣旨:“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司礼内监瞧她一眼,并不多说什么,只命人端了好些赏礼进了北苑。苏氏见状,更是得意得很,挺直了身子,扫一眼众人,趾高气昂,仿佛等着我们的圣旨宣完她就可以凌驾于我们之上一般。不过她这封号配上她这德性,当真叫人耻笑。
司礼内监继续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子监祭酒之女李氏清杞,著封为贵人,赐号穆,赐居仪瀛宫。”
我略有诧异,在皇帝眼里我不该是资质平平么?怎还有幸获封贵人,论家世,叶氏、林氏都在我之上,怎地先宣我的册封旨意……思衬片刻,竟连谢恩都忘了。孙姑姑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我这才缓过神儿来。
“谢主隆恩。”我领旨叩谢道。
无心再去听其他三人册封旨意,只知晓毓欢封了康贵人,赐居颐华宫,叶氏却只封了宜常在,赐居麟趾宫。而徐氏,中规中矩只封了个答应,赐居启祥宫。我们只需再待上几日,等内宫收拾好了,便可住进去。
其他几位秀女,不,该说是小主了,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道贺或是分看内务府发下来的贺礼,不过是些衣裳首饰,绫罗绸缎,我并不在乎。
见远处孙姑姑朝司礼内监和婉一笑,从衣袖中取了几锭银子,偷偷递给司礼内监,我心下疑惑,孙姑姑此举不是不常见,但好像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若是替我们这些人招待司礼内监,她实在无须多礼,毕竟苏氏招人嫌弃。那么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借着打探消息的缘由上前,对二人福了一礼,恭敬道:“公公好,姑姑好。今日宣旨劳烦公公和姑姑操心了。”
孙姑姑看一眼我,微微一笑,而司礼内监却连连摆手:“小主不必多礼,如今小主已是贵人,奴才不敢当小主的礼。”
“公公客气了,您是多年的司礼内监,而我只是新封的小主,就算是身份不符,但我还是要谢谢您的。敢问公公一句,我这仪瀛宫,住着哪位娘娘?”
“回小主,主位是元妃娘娘,西偏殿无人住,唯有小主您分在东偏殿。”司礼内监毕恭毕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