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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谁家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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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奖歧视待遇,江德音不敌影坛新人?》
《大导提携无用,内地花旦无缘金马》
《江德音当场翻脸,后台失声痛哭》
…………
又是一年金马奖,对于作为华语三大奖的它,大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对于华语圈导演来说,金马是最难拿的奖,金鸡百花的政治性,金像奖的封闭性,让金马看起来比较包容。
不过,也就只是看起来,大家都搞地区主义,金马之前不是没做过限制,要求是国语片才可以入选,当时声势浩大的港片直接就被卡死在门外。
更不用说和大陆之间的意识形态之争。
唯一一部大满贯获奖片,业内业外都明白为什么会是它,要说拍的好不好,你不能说它差,可真的就值一个大满贯,那真是叫大家笑话。
这次的金马,就出了叫舆论哗然的事,德音在提名人选里,根本找不出竞争对手,今年的金马影后之争,在结果揭晓之前,大家从来没觉得会是别人拿。
《千江月色》甫一出来,便惊艳了华语影坛,它是地地道道的华语电影,在全球化,好莱坞影响愈发深远广阔的新世纪,这部片子就是纯东方式的故事与美学。
每一帧画面都极具美感,流动着的幻影河流,故事是淙淙的溪流,潺湲迂缓地浸入观者心中。
物侯节令、世态人情、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岁月的轮转更迭,在导演的镜头下被酿成了酒,不是西北的辣喉烈酒,只是自家庭园里花树开了花,结了果,便被主妇采下,放进瓮里,待秋天到了,叫上二三好友,小酌一番。
没有文人雅士的晚来天欲雪,只是浮生悠悠,平凡人家,在一日辛苦劳作,为衣食奔波劳碌后,带着偷闲意味的愉悦。
这样的电影,演员演的舒服,导演拍的熨帖,观众看的明白,影评人褪去专业化的眼光,成了当年的普通观者。
它是工业化时代的一个例外,是电影工业体系里的异种。
几乎没人对它提出什么批评,因为这部电影几乎代表了整个中国的“乡愁”
是大手温柔地抚过心脏,触动人心的作品。
而德音作为整部电影的中心,她的演技自然饱受好评。
在颁奖礼之前,整个公司上下都信心满满,觉得德音能捧回一尊影后。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人家打定主意照顾自己人,你只能无可奈何。
金马奖评委会也是有口难言,它和金像奖堪称难兄难弟,如果把影后给德音,这就意味着,连续四次被内地女演员捧走影后,这对于岛内的女艺人来说,不啻是又一次打击。
明知大华语圈电影是将来无可改变的趋势,但是还是想要做垂死挣扎。
不过这挣扎很丢脸就是了,上届出了个最水影帝,把金马给了岛内的三流爱情偶像剧小生,这届又来了个最水影后。
新人年龄比德音大了四岁,模特转行当演员,情商很高,演技很水。
倒是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没出幺蛾子,都给了《千江月色》。
德音说不郁闷那是骗人,可像媒体报道的那样,失声痛哭,还真不至于。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说句刻薄话,比起本届影后,德音才是那个等得起的人。
侯导在岛内影坛可谓大佬,却也没到一言九鼎的地步。
颁奖礼结束后还特意过来安慰德音,语气不免有尴尬的意味在。
只能泛泛说些安慰的话,不过是你还年轻之类的,也许这也代表很多评审的心理,不是不给你,你等得起,过几年地位年纪积累到了,就算我们不想给也会给。
对于这种安慰,德音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怅然若失道“我不委屈,我只是为贞观委屈。”
任森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德音这是意有所图,还是真得说了句他不懂的高深之语。
侯导却是马上懂了,他知道德音的意思。这是电影主创们,作为创作者才会明白的。
电影本身是导演的作品,剧本是编剧的作品,之于演员,角色就是他们的作品。
如同一个导演不可能在创作生涯中每一次创作都取得比之前更大的进步与成就,演员同样如此。
贞观这个角色,对于德音来说,是新的感受和积累,在已经过去演技养成期,达到一定高度的阶段,她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作品里,她还能演出这种水平的角色。
不如贞观的角色反而拿了奖,当然要委屈。
对于德音失手金马这件事,国内花旦们则纷纷松口气,总算没有让她再拿一个影后,大家原本就被压的难受,再来一尊金马,还不得被压死。
不过如今,德音也不大顾得上再想金马的事。
她在忙着拍《谁家天下》,这是她在这一世拍的第一部大片。
在如今的网络舆论中,“大片”二字算是被毁了一半,文艺片大导演们纷纷放下原有的骄矜,转头来拍动辄上亿的商业片,有的赚的盆满钵满,有的则成了耻辱柱,滑铁卢。
在令人炫目的大场面之下,是空洞的剧情,至于什么深刻内涵,呃,观众还没那么多要求。
整个内地电影市场的尴尬在于,不是拍不出好电影,而是拍不出好的商业片。
这才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方,拍得了得奖片,却没法讲好一个让影迷赞叹的故事。
不过,那又如何,有羞耻心的电影人,知耻而后勇,努力学习,好好琢磨,几年磨一剑,虽然还有不足,却有其亮点和诚意在。
而有些人呢,则只会发牢骚,哀怨频频,不是我们的错啊,环境不成,嘴上这么说,然后一部接一部拍烂片,靠炒作营销加明星,三合一烂片宝典,在不成熟的市场环境里面赚几波快钱。
而明星呢,尤其是女明星,想要保住位置,就没有不拍大片的。
如果德音想,她有更靠谱的片子拍,嘉映这种资源还是有的,要不然也做不成现在的规模。
拍《谁家天下》,实在是一次冒险。
外人看,她当然是风风光光,导演待她如弟子,一手拉拔起来,憋足气要拍部商业片也钦点女主,从开拍到上映,一年的曝光量都不用愁了,格调还高,真是羡煞众人,不知道有多少半夜睡不着,恨不得扎小人咒她。
可内里,真是自己知道有多大苦,老爷子的精力和身体状况真得是折腾不起了,忘事的倾向越来越重,只能用来当吉祥物供着。
全靠刘远这个小年轻,虽然有跟了刘攻玉多年的班底托着他,但拍电影这种事,导演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剧本两个月前德音就收到了,这本子是完全没问题的,角色也好。
德音还专门找了资料来了解五代人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
故事发生的朝代是架空,可就算架空也是有现实痕迹的,作者和编剧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朝代来。
胤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各路豪杰并起,征战杀伐不断,乱世的烽火已经燃烧了一百多年。
夏楚二国划江而治,世人以地理分别,称北夏,南楚。
南楚偏安于江南一叶,虽比年丰稔,兵食有余,可朝中却有宦官乱政,君臣溺于奢靡享乐的浮华美梦之中。
故事的开端,是在崇明八年,南朝的水汽浸湿了清远山上的浮屠塔,暮春的晚风拂过了昭阳殿的占风铎。
贞徽自德文阁回来,石榴红的裙衫溅了新落的无根水,显得愈发红艳妖娆起来。
她奉了中宫娘娘的命,去给陛下送粥,昨夜陛下临幸昭阳殿,身子就不大舒爽,被娘娘勒令十五日内不得再宠幸宫人。
这话刚说完还没三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宫人们私下里都觉得娘娘是见不得新进的那几位美人,毕竟家世不俗。
可也只敢私下里猜猜,明面上,大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贞徽有些疑惑地想,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再敢违逆娘娘,北夏来的永穆公主,不再是那个宫中默默无闻的摆设,而是令人惊惧的中宫皇后。
甚至,连韩承偕都要来奉承她这个小小的女史。
握了握新收的玉佩,手心有些微的汗意,贞徽带着随行的两个小宫女,无声地迈进了殿门。
景阳宫中报时钟声响起,有内监掐着那尖细的嗓子,气息悠长地唱道“ 风雨如晦朝野满盈平旦寅时”
接着是三次梆子声响,低哑沉闷,如这煌煌宫廷,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平常的一天,宫门下了钥,贵人们继续各自的心思,泼天的富贵迷了人的眼耳口鼻,却连那股子焦糊味儿都闻不出。
贞徽自寝殿出来,望了望殿门在红尘四合的天空,觉得稍微能歇歇心了。
这是她被送进宫来的第四个春天,娘娘允她三年后出宫嫁人,日子到底是有盼头的。
可这乱世中安稳,却是从来都不牢靠的。
北国的雄主在厉兵秣马,南国的女主人擦亮了手中的利刃。
这天下,没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贞徽不行,昭阳殿里的贵人也不行。
窗外的玉兰已经开败,大朵丰腴的花瓣坠落在泥土里,看着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