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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临淄王李隆基 ...

  •   谢云流手里握着马球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身穿绛袍,一个身穿青袍,两个尊贵男人身上,嘴边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身穿绛袍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生得雄伟俊丽,见谢云流看向自己,绛袍男人朝谢云流略一颔首,举手投足间尽是恰到好处的从容端方,这个男人谢云流曾经随师父纯阳真人入宫面见女帝时见过,他是女帝极为喜爱的孙子,父亲是相王李旦,谢云流记得他是临淄王李隆基,一年前又被中宗李显封为潞州别驾,近日回长安探望父亲。李隆基身边身穿青色锦衣的男子年岁比李隆基小些,浓眉大眼,面相与那位李唐皇室声望颇高的太平公主相似,谢云流猜这青袍男子应该就是太平公主之子,李隆基的表弟郢国公薛崇简。
      “谢兄,又麻烦你替我出面了。”谢云流身边,十五岁的温王李重茂紧张地拿眼直瞟着李隆基与薛崇简,他一手握在谢云流手腕上,谢云流感觉得到好友的手上的颤抖,伸手拍了拍李重茂的肩膀。
      “放心,交给我吧。”得到谢云流的回答,李重茂稍微松了一口气,谢云流瞧见好友眼底还藏着一抹担忧,把马球杆利索地换到自己的左手上,转了个漂亮的圈,握紧了,对李重茂道:“比吟诗作画,赏花品茶我不行,马球倒是考教到了我。”
      不过话虽如此说,这马球不是一人游戏,李隆基与薛崇简那方早已选出了几位皇室出色的球手,至于李重茂这边,倒也选了几个看上去矫健的球手,可就算再加上谢云流,想赢下这场马球,仍旧有些困难。长安百姓谁人不知,临淄王李隆基是位出色的马球手,他的表弟薛崇简不遑多让,二人联手至今未尝一败,也不知这两人是谁想起了要与李重茂比较马球,居然联起手来要与一位十五岁的孩子讨教马球,当真是欺负人。
      李重茂抬眼见好友握着球杆的手指节泛白,忙道:“有什么不妥?”
      谢云流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还是将这两字咽了回去,他面对着李重茂,让李隆基与薛崇简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谢云流压低声问道:“殿下,您选的这些球手可有把握牵制住临淄王或者郢国公任何一人?”
      “这……”李重茂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几名球手,他们的实力与水平李重茂清楚得很,这还是他从姐姐安乐公主那里借来的出色球手,但若说想牵制住李隆基与薛崇简任何一人,李重茂一点把握也没有。
      见李重茂犹豫,谢云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抱拳对李重茂身后的球手道:“既然如此,就麻烦诸位替我缠住临淄王或郢国公一人即可。”
      好大的口气!这些球手虽说比不上临淄王与郢国公,但却全部派出去缠住李隆基和薛崇简中的一人,也实在太过浪费。就算是对马球不太精通的李重茂,听得好友此言,诧异地道:“谢兄打算一人截球射门?”
      谢云流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会引起球手们的不忿,然而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他自信一人能够对付李隆基或薛崇简任何一人,但二人联手,谢云流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没错。”谢云流点头,翻身骑上亲自挑选好的骏马,拉起缰绳就要往球场中间走去。
      李重茂心知谢云流义气,却还是担忧地道:“真的可行?”
      “真……”
      “殿下,府门外有一位名叫卢延鹤的人求见。”谢云流刚说出一个字,球场外,温王府的一位侍从正双膝跪地,向李重茂禀报有人到访。
      李重茂面上一喜,也顾不得自己身份,连忙往场边跑去,边跑边招手道:“快快快,让卢先生进来,他也是位马球好手。”
      马球杆在手中转了几圈,谢云流骑在马上没有跳下来的意思,直到李重茂带着满脸笑容的卢延鹤走进场中,谢云流才饶有兴致地高高挑起眉头,笑容快要溢出嘴边,卢延鹤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一头白发的伟岸男人,正是几日前谢云流在酒楼见过的明教教主陆危楼!有意思了,谢云流好整以暇地骑在马背上,目光追着陆危楼,陆危楼早已看见这个骑在马背上的纯阳宫弟子,抬起头对着谢云流飒然一笑,谢云流被这笑容一惊,险些没握稳手中的马球杆。
      卢延鹤是乃是长安富贾,与长安城中几位王爷颇有交情,临淄王李隆基也认识卢延鹤,卢延鹤先是对李重茂行礼,又转身向不远处的李隆基和薛崇简抱拳作揖,李隆基与薛崇简二人含笑点头,算是与卢延鹤见过。卢延鹤一圈礼数行毕,脸上堆起商人精明的笑容,对李重茂道:“在下来的不巧,没打扰到贵人们的雅兴吧?”
      李重茂毕竟年纪较轻,脸上笑容掩不住,忙摆手道:“卢先生太见外了,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殿下折煞在下了。”卢延鹤走进场中的时候就将马球场上的情形看在眼中,临淄王与郢国公为一队与温王打起马球,这胜负早已定了下来。卢延鹤暗自替李重茂直叹息,这一场马球赛应是出自那位李唐最尊贵的公主之手吧,韦后最近的动作已经触怒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借临淄王与郢国公之手教训温王,其实是给韦后提个醒。这李唐皇室暗潮汹涌,想在这里面博出一片天来,卢延鹤必须要小心翼翼应对才行。
      谢云流不喜欢与商人打交道,但卢延鹤又与李重茂交好,谢云流只得把目光瞥向别处,正好转到了陆危楼身上。陆危楼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卢延鹤讨好李重茂,神色没多大变化。谢云流好奇地打量起陆危楼,这位明教教主见到李唐皇子礼数周全,毫不生怯,比他谢云流还要镇定,倒是有几分一教之主的威严。陆危楼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见是谢云流,勾起一个淡笑,又微垂眼眸,静静地站着。
      “我听说卢先生也是马球好手,我这里正需一人与谢兄配合,不知卢先生能否帮我这个忙?”
      卢延鹤心里清楚,李重茂见到他时沉郁的脸色一扫而空,卢延鹤就知道李重茂已打定了主意。不过对面两人一个是太平公主的侄子,一个是太平公主的亲儿子,如今太平公主要教训韦后,卢延鹤可不想参与到李唐皇室的争斗之中去。卢延鹤眼睛转了一圈,而后拱手对李重茂道:“殿下,在下这里正巧有一位马球好手可以推荐给殿下。”卢延鹤边说边侧开身来,谢云流嘴边笑意更浓,这位明教教主居然被卢延鹤推出来当打手了。
      陆危楼面上仍是一派淡定从容,他拱手向李重茂行礼:“在下陆危楼,愿替殿下分忧。”
      “陆危楼?”李重茂沉吟,目光在陆危楼身上仔细扫过,见陆危楼身形矫健,李重茂略略放下心来,问卢延鹤,“既然是你推荐的人,那就一试吧。”
      卢延鹤笑着点头:“能为殿下分忧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殿下,临淄王和郢国公都是马球好手,听说未尝一败,我等也不敢保证能从二位贵人手中赢下局面。”卢延鹤不愧为生意人,不仅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还不至于把太平公主也一并得罪。
      李重茂想了下,李隆基与薛崇简的实力他也清楚,他虽想着赢得他们二人便能扬眉吐气,却知道这比登天还难,他也只得对卢延鹤与陆危楼道:“尽力便可,不要输得太过难看就好。”
      “遵殿下令。”陆危楼接过温王扈从递来的球杆,跨上骏马与谢云流并肩而立,其余球手也纷纷上马。谢云流待陆危楼走到身边,轻笑一声道:“陆教主是要做得筹之人,还是辅佐之人?”
      陆危楼侧头看着年轻气盛的谢云流,笑道:“击技角逐,非一人游戏,今日我便做谢真人的辅佐之人,助谢真人得筹!”
      “好!”谢云流一掌按在陆危楼肩上,满意地大笑,陆危楼识人知趣,这一次合作当无甚阻碍。

      为区分两队,临淄王李隆基队伍的球手全部换上了绛色外袍,温王李重茂的队伍换上了青色外袍,两队每队十人,各自立在端线两旁,都教练将球放于场地中央,温王李重茂立于场边,一声令下,马球场中扬起一片尘雾。
      谢云流与陆危楼商议好计策,谢云流主攻,陆危楼负责牵制住李隆基或薛崇简,一开局谢云流带马先奔,球杆一勾将球控制在自己的球杆之下。陆危楼驾马追赶李隆基,他看得出,李隆基的球艺比薛崇简灵活不少。从容的李唐皇子见尘埃中有一骑追来,他勒住马缰,面对着陆危楼,随和笑道:“陆先生不怕选错人么?”
      陆危楼听出李隆基话中之意,一手勒住马缰,一手将球杆高举在半空中,做出进攻的姿势,他道:“陆某要一试才知,殿下,得罪了!”唐人击鞠从来都是兵将训练之法,多为训练骑兵砍杀之术,陆危楼的姿势正是劈砍之技,是最为直接也最有攻击性的一种进攻。
      李隆基见陆危楼将球杆高举,欣赏地向陆危楼点头道:“好魄力!”马缰一带,同样高举球杆,纵马直冲对面的陆危楼。
      而在球场的另一方,谢云流带马避开对方球手,身后响起一阵凌冽风声,谢云流俯身贴向马背,躲过了薛崇简的一击,他手中不停,球杆停球,趁机扬起,一杆击在球上,马球入网,温王队率先得筹!
      “好!”在场边观赛的温王李重茂高兴地连连拍掌。
      球场上,李隆基与陆危楼的较量已经结束,李隆基握紧球杆的虎口微微发麻,他赞许地看了一眼驾马与自己错身而过,重回端线的陆危楼,也驾马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那两个人不简单啊。”薛崇简喘了口气,对李隆基道。
      李隆基点头:“温王倒认识了不少奇人,韦氏倒是疼他。”
      薛崇简眼底浮起一抹鄙夷:“江湖中人能有何作为?”
      “江湖中人作为可不小啊。”李隆基意味深长地一叹,在东都洛阳,可有一个太宗一手创立的江湖门派,在武周之乱中,替李唐立下了汗马功劳。
      薛崇简了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临淄王,眨了眨眼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太宗那条路或许可以一试。”
      李隆基目光徘徊在对面的陆危楼身上,沉吟道:“效忠李唐一个天策府就够了,我要的是一个只效忠于我一人的江湖门派。”
      “先赢了这场球再说罢。”薛崇简刚想要应声,就见李重茂高抬的手瞬间落下,第二局马球开始,他们现在将心神全部都放在了球场输赢之上。

      毕竟李隆基与薛崇简技高一筹,五场马球比下来,李隆基与薛崇礼赢了三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李隆基走出球场,来到温王李重茂面前,与弟弟相互道贺。李重茂心中虽然抑郁,但只输一场,面上倒也过得去,亦带着笑容恭喜哥哥。二位王爷致意片刻,各自带人离开球场,待李重茂一行人走远,李隆基忽然转过身,温润的目光瞬间凝住,直直落在谢云流身上。
      薛崇简站在李隆基身边,声音也冷了几分:“那位纯阳宫的大弟子有些棘手。”
      “你也看出来了?”
      “他虽年纪轻轻,却率性而为,难以掌控;倒是那个陆危楼,看似淡然,其实世故得很。”薛崇简目光在陆危楼身上一扫,看着沉下脸的李隆基道。
      “确实难办。”李隆基负在背后的手渐渐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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