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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汝道何辜 ...

  •   雨水冲刷着剑锋上的鲜血,谢云流一剑劈开靠近身前的人,鲜血四溅,落在他的道袍上,染上刺目的鲜红。
      谢云流横剑于胸前,护着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李重茂,赤红的双眼狠厉地盯着靠近身前的两名江湖人士。
      “滚!”低哑的吼声从谢云流喉中响起,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发出震慑敌人的怒吼。
      然而,贴近谢云流身前的两个人并没有被谢云流阴狠的眼神吓退,他们知道谢云流快要支撑不住。三天三夜的追逐中,谢云流的剑下多了数不清的亡魂,但连日的追捕,让谢云流快要耗尽一身气力。再往前,是悬崖峭壁,谢云流无处可退!
      “谢云流!你弑师叛教,劫持法场,维护叛逆,枉称‘武林三秀’!人人得而诛之!若你放弃缠斗,我等看在纯阳真人面上,自可饶你一命!”贴近谢云流身前的一人知道谢云流气力将尽,多了份底气,又往前凑近了一步,剑锋对准了谢云流的眉心。
      谢云流飞扬的眉头忽然挑起,他稀薄的唇边勾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谢云流抬起头,手腕一转,簌簌雨声中,只听得“叮”的一声,随后一道血瀑溅起,血水落在谢云流脸上,还有一些溅到了另一个江湖人身上。那开口的江湖人瞪大了双眼,脖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潜痕,对准谢云流眉间的剑锋微微垂下了些。谢云流往那人身前迈了一步,脚刚落地,那人立时身首分离!
      另一江湖人忽见此景,又察觉到谢云流满身戾气逼向自己,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而他终究是晚了些许。谢云流轻抬手中长剑,只在空中一扫,凄厉的喊声在雨幕中传来,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渗入所有人心中。围追谢云流的人不由得空出了一圈,他们无人敢再贴近谢云流一步!
      “弑师叛教?”谢云流退回到李重茂身边,雨点砸在他身上,和着他低沉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中传来的戾笑,“这是我的罪名么?”他扫视了一圈周围胆战心惊的江湖人,放声大笑起来。弑师叛教,未曾料到他谢云流一生最重视的人与事到头来会是如斯结局。他谢云流为朋友,何错之有?
      汝道何辜?谢云流脑中忽然浮现出刻在纯阳宫丹炉上的四个字,他的道不过是随心恣意,难道这也有错?
      “哈哈哈哈哈哈……”剑锋逐个点过包围着自己的每个人,束发的道冠早已散落,发丝被雨水打湿,原本潇洒俊逸的人宛若厉鬼,他仰天大笑,“既然你们说我弑师叛教,又何必看在纯阳真人面子之上饶我一命?我谢云流从叛出纯阳的那一刻就不再是纯阳弟子!休得搬出纯阳真人!休得牵扯纯阳宫!”一剑自天空劈下,砸向谢云流正前方几人。又是一阵哀嚎声响起,纯阳宫的太虚剑意内力驱动下使出的“万剑归宗”绝学留下几条亡魂。
      围追谢云流的人再次被谢云流卓绝冷酷的剑意吓得瑟瑟发抖,谢云流脸上疲惫的神色早已显露,可他们却未曾估料到谢云流还能使出这惊天剑势来!他们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几步。谢云流持剑而立,睥睨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围追者,嘴边冷酷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天空上电蛇游走,照亮了谢云流的面容,还有他手中那一柄古拙的长剑。剑锋犹亮,雨水冲刷掉沾染的血污,谢云流提剑蓄气,他已找到了突破口,这一剑,他不用再留省多余的气力。
      凌冽剑意在谢云流周身聚起,围追谢云流的江湖人士感觉谢云流汇聚的剑意一缕缕地冲破雨幕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之中,他们被谢云流剑意所慑,手中虽有武器,却不敢贸然使出,他们不是怕死,他们怕自己求死不得!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一道湃然内力直击向谢云流,聚气而攻的谢云流感受到这股突然而来的杀意,剑锋一顿,抬掌迎击。幽暗的夜晚,闷雷压着簌簌雨声,天地混沌一片,两道掌风相击,轰然一声,震彻整个山峰!
      一掌交击后,谢云流的剑锋立时接上,迎着刚才掌力所袭之处刺去。谢云流剑招毫不留情,众人只觉这一招若是他们接下,必定会死于谢云流剑下,但是接下这一剑的人是——陆危楼!
      两道亮光贴着谢云流胸前划过,劈开了谢云流的前襟,谢云流手中的长剑被两柄弯刀制住,手持弯刀的黑袍男子雪白的发丝在雨中散落,如鹰隼般的眼眸里好似跳动着炙热的烈火,陆危楼沉臂一击,将谢云流手中长剑卸下,掉转弯刀刀柄,猛力击在谢云流胸口,谢云流后退一步,一口鲜血自唇边溢出,落在他雪白衣襟上,染红了胸前一片。
      “铛”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地上。谢云流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发现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凤形佩被陆危楼弯刀挑落。陆危楼微垂眼眸,看见了躺在泥水中的凤形佩,横飞的眉梢不经意地敛起,眸中神色暗了一暗,旋即恢复冷酷的杀意。
      谢云流捂住胸口,陆危楼那一道剑气划在了他的胸口,鲜血自指尖溢出,顺着谢云流的胳膊灌入了他的衣袖中。
      “我早该想到,是你布的局。”谢云流抹掉嘴角血迹,看着雨幕中手握双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陆危楼。
      陆危楼抬起右手,刀锋贴着谢云流的面颊,渐渐往下,架在了谢云流脖颈之上。“我也提醒过你,人至情而失理,这是你的弱点。”陆危楼直视谢云流,眼中有一丝怜悯。他的确痛惜谢云流会走至如此境地,他布的局,不过是想让借谢云流之力将纯阳宫在皇室中的信任打消一些,然而他错估了谢云流的脾性,错估了自己那一日留下的四个字会把谢云流逼到弑师叛教的地步。陆危楼却不会后悔。
      谢云流冷笑:“陆教主难不成要谢某向你道谢?”
      刀锋轻轻擦了一下谢云流的脖颈,陆危楼贴近谢云流一步,眼光落处却是他身后畏畏缩缩的温王李重茂。陆危楼目光一凝,到此时,李重茂还在装作孱弱的皇室子弟。若说他陆危楼利用了谢云流,那李重茂岂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利用谢云流?这位韦氏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哪里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懦弱?两年前,他陆危楼也被李重茂给欺骗过,转而投向了临淄王李隆基。只是,任李重茂心机再深,终究还是败在了深谙权谋的太平公主和临淄王姑侄联手算计之下。这是李重茂的命,但不是他谢云流的命!
      “交出温王,我可以保你无虞。”陆危楼贴在谢云流耳边,压低声道。
      谢云流瞟了一眼陆危楼,掌风再起,以掌为刃,劈向贴在近前的男人。纯阳太虚剑意与紫霞功不同,太虚剑意以近克敌,敌人贴得越近,就越为有利。贴在谢云流脖颈上的刀锋竖起,陆危楼以肘为盾,硬生生接下了谢云流的掌刃!
      相贴的两人立时分开,鲜血再次从谢云流口中溢出,他的脖颈上也留下一道一指来长的伤口。蓝白道袍满是血污,谢云流桀骜地狂笑起来,他一手护住李重茂,一手以掌对向陆危楼,他道:“你还想再骗我?”
      陆危楼弯刀指地,手掌不经意间触碰到腰间悬着的一枚龙形佩。陆危楼又看了一眼落在泥水中的凤形佩,握紧了刀柄,将弯刀对准了谢云流:“你已无退路,只得信我。”
      “是吗?”谢云流轻轻一笑,仿若当初在长安城与陆危楼初见时一样洒脱快意,只是他的眼中,不再有风轻云淡,而是狂风骤雨!

      陆危楼丢下手中卷钝的弯刀,剩下的一柄弯刀指在李重茂的胸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跌坐在泥水中一脸惊慌的人,抬起弯刀,手微一沉,刀刃拍在李重茂脑壳上,将人打晕。
      “带走。”陆危楼把剩下的一柄弯刀丢在泥水中,不再管这位废帝。他往后走了几步,俯身捡起地上那枚凤形佩,端详了片刻,松开手,凤形佩又一次跌落在尘泥之中,渐渐地被泥土掩盖。
      陆危楼缓缓地站起身来,腰间那枚龙形佩随着陆危楼的步伐晃动,围绕在山崖边的人已追着谢云流跌落的山崖寻找谢云流,不论生死,他们一定要找到谢云流!
      陆危楼来到山崖边往下望了一眼,崖下望不见底,幽暗漆黑的雨夜里只能听见雨水砸落在叶片上的声响。
      “千万别死啊。”陆危楼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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