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史湘云

20、第 20 章

　　“你可以不爱我，我也不会要求你爱我。”
　　“叶梓离开我了，离开我了…….”尹冰看着彭晏然痛苦的咬啮着腮帮，腮帮的肌肉凸起凹下，她此刻是如此的嫉妒，嫉妒那个女人即使离开也依旧可恶的充斥着她的生活。
　　“我会把孩子打掉，给你自由，给你们自由。”尹冰眼睛溢满虚伪的眼泪楚楚的看着彭晏然，可是他不敢看她。
　　“晏然会和你结婚的。”彭母眼神交会了一下尹冰，尹冰片刻便明白了什么意思，起身往外走，边走边用手捶打着肚子，胸腔里还不时发出抽噎着哭泣声。
　　。。。。
　　“我会和你结婚。”
　　尹冰止住了脚步，收回了早已消失不见的眼泪。
　　“会和你结婚。”彭晏然几乎奔溃的又说了一遍，似喃喃自语，又似自我嘲讽般的绝望，他在心中又想了一遍叶梓，却依旧无法洒脱的说声再见。
　　彭母没有看儿子一脸的颓废，只是微笑的看着尹冰，示意尹冰表现的很好。
　　赵琳第一次见陈晟显得有些拘谨，尽管她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叶梓选择他不是为了钱，可是还是为叶梓失落了起来，她想起初中那年的往事，那个粉色的信笺，想起了那个羞涩的少年。
　　“你要幸福。”
　　叶梓回头看着赵琳把双手搭在她的臂膀上，却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我们都要幸福，都要好好的活着。”赵琳呆看了她一下，张合着嘴角，“顾….”
　　“什么？”
　　“没什么，这件婚纱很漂亮，很适合你。”
　　“你能参加我的婚礼吗？”
　　赵琳有些犹豫，犹豫没有讲出口的顾远。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这话从叶梓嘴中讲出来，让赵琳的心中微微酸痛。
　　她抱着叶梓瘦削的肩头，努力收回眼睛中泛起的泪水。
　　“傻丫头，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永远永远的…….朋友。”
　　叶梓不明白赵琳为什么如此动情的讲这些话，可是只有赵琳自己知道，那年她如何在泥泞的小路上拾到前一天她托叶梓转送给顾远的信，又如何痛苦的对叶梓选择闭上一只眼，为唯一的朋友选择原谅宽恕她对自己的欺骗。她怎么没有留意到叶梓讲信交给顾远那一刻躲闪自己的眼神。
　　周正清在婚礼的前一晚来江西看叶梓，叶梓从窗角看到周正清站在院子里，昏暗发黑的夜色让她看不清周正清的表情，只有他依旧熟悉的声音略显疲惫的穿过空气。
　　“宝贝，明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原谅爸爸不能将你亲手送到那个爱你的人手中，我对不起你，这张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爸爸希望你以后过的开心。”
　　叶梓看着周正清吃力的弯下腰，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台阶上。还有一个用丝绸束着蝴蝶结的盒子。然后一步步的挪出院子，隔着铁门叶梓看到轿车尾灯闪过铁门的缝隙。
　　她冲出屋子，捡起那张已经没有周正清气息的银行卡，狠狠的摔向大门的方向。踢翻那个丝绸盒，缀满水晶的高跟鞋在黑暗中翻滚着，被人遗弃着，眼泪在叶梓眼眶中静静的淌，流了二十多年却依旧如此痛。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偷穿叶美玲的高跟鞋给他看，学着新娘子的神态摇曳到他的怀抱里，他把她抱起，高跟鞋勾在她的脚尖上荡秋千。
　　仿若如昨昔般她满心期待的等他，然后满心的委屈被时间煎熬成了残忍的绝望，时时刻刻的折磨着她。
　　叶美玲在屋内听的清楚，她懂周正清的无奈，也懂叶梓对他的期待，期待成了牢，叶梓把自己囚禁在其中，不放自己出去，也不许别人关切的探望。叶美玲仰着头对着天花板痛苦的语到“孽缘啊！孽缘啊！”
　　婚礼上的叶梓眼角挂着忧伤，她在小时候看到新娘们脸上的笑容幻想着自己的穿上婚纱，周正清在自己的身边挽着自己的手臂，一脸疼惜不舍得把自己交给未来的丈夫，现在她一个人走红毯，自始至终的孤单，喧闹的人群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悲伤，在乎在满心的绝望。
　　“一定要幸福。”赵琳轻凑在她的耳边说道，叶梓回眼看她，眼泪便顺势的滑落了下来。
　　“她今天好美，像她的母亲一样。老罗你看到了吗？”
　　老罗前倾的身子朝不远的人群中张望着。“周先生应该高兴啊！”
　　周正清清了清有些变音的喉咙说道“我是高兴啊！高兴啊！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就算我死了也安心了。”
　　“她会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您就放心吧！”
　　老罗总是如此善于宽慰周正清，近来他能够感觉到周正清的衰老了许多也总是把死字挂在嘴边。
　　“房地产协会的刘总刚才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我们是不是现在赶回去。”
　　周正清又留恋的看了一眼远处，隔了好一会疲惫的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政商不分家，这是一条定律。苏家能再几十年的浮沉中深深扎根在上海，自然是深谙此道，只是苏家亦然知道风云莫测、商场的瞬息万变的道理。
　　苏瑾慧看着杯中的琥珀色的茗茶热气袅袅的散去，她整个身子故作泰然的倚靠在沙发里，一只手散意的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靠近了那杯茗茶，隔着透明看着坐在对面的齐娟，齐娟眼神撇向门廊似有意的躲闪。齐娟是检察院老董的娇妻，虽说不上二八年华，但是六十岁老董娶上三十岁保养有道的她还是老牛嫩草。
　　“你们家老董没有透什么口风。”
　　坐在一边宏安公司的霍姐抿口茶，将信半疑的拿眼瞄着齐娟。
　　“我是不担心，我们公司那点小伎俩，查出来最多不过是违规操作。公司的股票跌几个点。”霍姐语气坦然却巴不得苏瑾慧踩着自己的话跟也探探齐娟的口风。霍姐知悉苏家有钱有势门路关系广泛，此刻只看他们的动向自己跟着转帆就是了。
　　“看两位姐姐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再说了真有什么老董也不会跟我说啊，他们有纪律。”
　　苏瑾慧把茶杯发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了清脆声，霍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隔了几秒说道，“你们先聊着，听说这家私人会所又新近一批上好精油，我去让他们松松背。”
　　齐娟也顺势站起来，苏瑾慧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半起的身体又落回了沙发中，“霍姐你先去吧，我再喝杯茶。”
　　“娟子，姐姐可是把你当我亲妹妹看，我把c地那么低的价格给了你，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对我吧！”
　　苏瑾慧毫不客气的对齐娟说道。
　　“姐姐哪里的话，风声我是听到一点的。老董的嘴严，不肯多说。”
　　“咱们可是分不开的。”
　　苏瑾慧眼角笑意的看着齐娟。
　　“彭院长主抓这个事。”
　　“彭院长，彭军。”苏瑾慧眼角的笑意更浓了，对于齐娟一脸的疑惑她并没有解答，只是忽然想到那个跟周逸一般年纪大的他的儿子彭晏然也该结婚了。
　　苏瑾慧是知道彭晏然，也知道周逸喜欢他，那时候彭军还是一个小小的检察官的时候，她何时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十几年后，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跟彭晏然还在一起吗？”
　　晚饭的时候周逸被母亲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
　　“早就分手了。”
　　苏瑾慧抬眼看了一下周逸。
　　“真让我失望，为了他你放弃出国留学，到头来却被人家甩了。”烧饭的阿妈看着周逸脸上痛苦的的扭曲着，“太太今天我烧了你最爱的….”
　　“啪！”晶透的骨瓷小碗被狠狠的摔在餐桌上，瓷碗啐裂开，“我让你插话了吗？”
　　阿妈不敢言语待苏瑾慧扭身上楼才凑到桌前把碎片拾起来，“你妈妈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搁。赶紧吃饭吧！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周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饭菜，目无表情的吃了起来，偌大的餐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吃着这个家的晚餐，吃着吃着她自己就哭了起来，为这样一直以来都如此冷清的餐桌。
　　“最近好吗？”周逸按了信息发送键，隔了一秒看着黑屏的手机，有些失落的放下。为什么发信息给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自取其辱，还是只想知道他过的是否安好。
　　屏幕闪了一下。
　　“不好，你呢？”
　　周逸眼角顺下的泪一直流入发际线。
　　“不好。”
　　周逸对着空气笑了起来，很悲伤却再在看到彭晏然发信息说不好的时候又有些安慰的笑了起来。
　　“出来喝一杯？”
　　屏幕黑了很久，周逸几乎放弃等待的时候信息传送了过来“好，老地方见”
　　周逸的心被那句老地方轻轻撞碰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彭晏然之间是没有了共同的回忆，一句老地方却又把彼此拽进了对方的世界里。
　　酒吧的人不是很多，倒也显得安静。周逸看着彭晏然拉开椅子落坐，神情有些颓废和疲惫，周逸有些心疼，她和他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周逸把一杯酒推在他的面前，他举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长嘘了一口气。
　　周逸不说话，陪着他把手中的酒也一饮而尽。两人就这样不说话，一杯又一杯的对着喝。直到桌上的酒瓶见底，周逸拿着空酒瓶对着彭晏然晃了晃，彭然晏突然大笑了起来，周逸也大笑了起来。
　　“我不会祝贺你成为一名法官。”
　　彭晏然看着周逸苦苦的笑了笑。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
　　“这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彭晏然朝黑漆漆的地上啐了一口，“你为什么不好，未来上海最有钱的女人？”
　　周逸定眼看了看彭晏然似不羁的说道“因为你不好，所以我不好啊！”
　　酒吧的音乐换了一首爵士乐，周逸不能确定彭晏然是否听到了自己的这句话。
　　“谢谢你！”彭晏然对着周逸大声喊道，从他知道周逸是叶梓同父异母的姐姐后，他对周逸总是怀揣着一种极复杂的感情。这复杂的感情是以保护叶梓为前提的，周逸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存在，彭晏然不知道周逸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许永远的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他试着想去安慰周逸些什么，猛然想到自己才是最狼狈的那个人，空空的礼堂，彭母抱臂的站在门口，等儿子一脸诧异便胜利般的说出了尹冰已经放弃了结婚，自己把孩子拿掉为了只是一个留学的机会。“这就是这种底层女孩的本性，当有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们都会拼了命的去抓紧，一旦有了更好的机会，她们就会果断的舍弃之前的机会。”
　　彭母乐看于儿子被女人欺骗后的样子，然后自己以救世主般的出现。“妈妈只想告诉你，尹冰是这样的女孩，叶梓也是。你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不能丢我们的脸面。”
　　彭晏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礼堂大声放荡的笑了起来，心中滑过侵入骨髓的寒意。一直以来自己都被这两个女人玩弄于掌心，自己像什么，她们爱过自己吗？还是只把自己当手中的棋子，现在他已经不想去恨尹冰、恨母亲。他想着另一个男人正在怀抱中叶梓，说着本该他说的情话，现在叶梓仿佛被命运抽出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变的空空荡荡，了无生趣。
　　新婚没多久，叶梓就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笨拙，时常犯困也没有什么胃口，几次想去医院却都被叶美玲的病耽搁了。
　　赵琳狐疑的看着叶梓，眼睛却是眯着笑，“你是不是有了？”
　　“什么？有什么？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可是过来人，你这些反应瞒不过我的。”
　　叶梓也随着赵琳抿嘴笑，但很快又僵了下来，“我和陈晟下个月要般到上海了。”
　　“搬到上海？”
　　“陈晟以前有些生意在上海，现在他想把生意全都挪到那边。房子我们已经买好了。”叶梓长叹了口气，自己绕了那么久却想不到最后还是绕不过上海，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
　　“我会常回来的。”赵琳起身抱住叶梓的肩头，“你在那边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谢谢你。”
　　赵琳松开了环住的手臂，“跟我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
　　叶美玲推门进来，赵琳笑迎的站了起来接过叶美玲手中的果盘。“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了，这些是交给小花就行了。”叶梓有些埋怨的说道。叶美玲应道老躺在床上也是难受，就想下来走走。
　　“是该多走走，我看叶阿姨比我上一次见气色好了很多嘛！”
　　“你这是宽我的心啊！你们聊吧！”
　　赵琳附上去想要扶叶美玲，却被她一只枯柴般的手挡了回来。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赵琳想到母亲也已经过世三年了，“亲人还在真好啊！”
　　“我这有有些书也带不过去，你拿回去给两个孩子吧！”叶梓站在原木色的五层书架前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你看这还是你送我的呢！这个我要留着。”赵琳站起来从上面一层细看了起来，“这怎么还有一本。”
　　“全英文的，还…..”赵琳用手快速的翻阅着，书页停在第52页，赵琳的话也停在半空中。
　　“那是顾远送的。”说完叶梓自己都怔住了，顾远仿佛很遥远的一个人了。
　　“怎么了？”叶梓扭过头来看赵琳，叶梓随着赵琳呆滞的表情落在书页上，整整一张书页铺满了干玫瑰的花瓣，花瓣上面是黑色的笔迹。
　　“你不知道吗？多美的爱情表白啊！”
　　叶梓的脸倏的有些发烫，她接过赵琳手中的那本书快速的合了起来。
　　“那时真的很好。一起上下学，一起数天上的星星。一起傻傻的做梦。”
　　“对不起，其实，我不知道顾远……”
　　“瞧你多大的出息吧！动不动就说对不起，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吗？我是喜欢过顾远，但那都是多远的事情了，我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妈，你就别拿顾远堵自己的心。”
　　叶梓有些释然的看着赵琳，忽然想到那时赵琳曾近说过的，顾远不过是完整她青春年少时的一个句号。而现在她的人生有了孩子有了疼爱自己的老公已经变成了感叹号。
　　顾远，你现在还好吗？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突然在某个瞬间想到一个叫叶梓的女孩，单纯的只想温暖的想念，轻问一句你可安好。
　　叶梓指间游离在花瓣的文字上，没有了花香，却又一种淡淡的忧伤，叶梓眼睛酸酸涩涩的疼，心中止不住的想念，拉成的记忆长线，讲与顾远的一切层层环绕，成了她的小小的幸福。
　　叶梓突然明白了那时顾远送自己书时为什么欲言又止，她想起那年他说相信自己有爸爸的话、想起他为自己和别人打架。
　　点点滴滴的记忆在叶梓手捧着那本书时像甘甜美好的泉水向她涌过来，那些说不出的美好顺着时间的河缓缓的滑向自己的心尖。
　　她把泛黄的书页轻轻的合上，生怕无意间掉落一片，叶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窗框上看着外面浓墨的黑夜，稀疏的街灯淡淡的散开，叶梓低头睨了下手指上的钻戒，晶莹剔透、在灯光中闪亮，明灭。她看了很久，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把书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看着它却又努力的微笑，仿佛那上面有顾远的样子，有了懵懂青春时的句号。
　　“恭喜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叶梓听医生说这话时倒没有太多的诧异，最近一段时间早晨起来胃里总是泛着酸水，这她隐隐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早晨陈晟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背，一只给自己递水，叶梓脸色蜡黄摆手示意自己很好，待陈晟出了门，叶梓在客厅的沙发里窝了一会，感觉胃里没有东西可以吐，微微闭着眼享受着一刻的静谧。
　　叶梓有些羞涩的把那个信封放在陈晟的面前，陈晟放下手中的饭，白色的纸张被抽了出来，陈晟拿眼看了纸上的黑色铅墨字又抬眼看着叶梓，叶梓有些兴奋的低垂着双眸，轻轻抿笑着嘴。
　　屋子安静了。
　　似黎明前的黑暗。
　　餐椅刺啦啦的往后挪动着，力度野蛮，叶梓抬眼，陈晟已经转身进了卧室，门被重重的关上。
　　这一切和叶梓想象的不一样，他不喜欢孩子？叶梓脑中飞速的转动，脑海里回放着他见赵琳的儿子亲昵的样子。
　　叶梓转了一下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她轻扣门，屋里却没有一点声响，叶梓坐在客厅了，一墙之隔的卧室，她却猜不出陈晟的想法，看不透的他悲喜的表情。
　　叶梓第一次觉得呼吸罩带着叶美玲的脸上，显得她的瘦削，盈凸起的指关节弓在叶梓的手上，轻轻拍着叶梓的手，没有重度，轻飘的像羽毛滑过叶梓的手背。
　　叶美玲的胸膛起伏着却没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她想微笑的看着叶梓，却发现自己的表情已经僵硬，叶美玲眼泪婆娑的看着叶梓，叶梓用上齿抿咬住下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她有点恨自己的残忍，明明知道叶美玲不喜欢上海这个城市却还是一意孤行的把她带了过来。
　　脑海里一直涌现出叶美玲离开小院时那别过去的眼神，留恋、割舍、与小院生与死别般的对望。
　　“下次再回来，恐怕那树就见不到我了。”叶美玲说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叶梓眼角的泪，那头叶梓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为那个没有长大的自己，为这些年亏欠叶美玲的一切。
　　“你在我身边，我可以照顾你。”
　　“你在，我才觉得自己不那么无家可归。”
　　叶梓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着。叶美玲的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隔着氧气罩叶美玲的微笑显得模糊。
　　“我怀孕了。你要做外婆了。”
　　叶美玲的眼中绽放出明亮喜悦的神色。她微微撼了一下头。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叶美玲没有力气再去点头，只是眨了眨眼，她看着叶梓，似在哀求。
　　“带……我……”
　　只是两个字，气若游丝般的从叶美玲的嘴里发出。
　　“我们会回家的。”
　　叶美玲安心的看了看叶梓，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像抽空了一般的瘫陷在白色的床铺中。
　　打发走了保姆，叶梓下厨为陈晟做了他最喜欢的红烧鱼，她安抚着自己也许是陈晟知道自己怀孕一时间还没法接受，可是她知道这个孩子在他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带着她的希望。
　　“啪”金属的门钥匙被摔在玄关台上。
　　“回来….”叶梓觉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晟一记耳光打的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的鸣响着，她惊恐着看陈晟怒气的表情，隔了许久脑袋中的嗡嗡声散去，她听清楚了陈晟怒问着自己“孩子是谁的。”
　　“他妈的孩子是谁的，你把老子当傻瓜了吗？”
　　叶梓不清楚为什么陈晟这样问自己，“我们的啊！”
　　又是一记耳光，只是叶梓觉得这一记脸上有一股瓷凉，倏尔便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耳根处往下流，叶梓用手去接，红色液体粘稠在她的掌心铺张开来。脚底散落着碎了的白色瓷碗，上面粘着艳艳的红，叶梓后退了几步，一只手紧紧捂住左脸，眼神有些无辜不知所措的看着陈晟。
　　“去你妈的，老子就这么好骗。”
　　陈晟抬脚向叶梓的肚子上跺去，叶梓躲闪不开踉跄的倒在地上。
　　“谁的，究竟是她妈的谁，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陈晟一把扯住叶梓的头发往卧室拖，全然不顾嚎叫痛苦的叶梓，“是不是送你这本书的人，真够浪漫，还是你在大学的那个前男友的。”
　　陈晟翻出衣柜中被叶梓锁在箱子里的《简爱》一把掷在叶梓的脸上，叶梓的右眼被打中昏黑了一片，疼痛钻入骨髓中，接着左眼微弱看到了那些散落在粘稠血液中的干花瓣慢慢的也随之变的艳红。
　　“当我是傻瓜吗？”陈晟俯下身子用手攥住叶梓手腕，他的身体挡住了屋顶的光线，把叶梓结结实实的包围在自己的黑色影中，叶梓的另一只手被陈晟从脸部硬扯了下来，他眼神冷傲怒火般的审视着那条血口子，叶梓往回拽自己的手，手腕骨被扭的疼似乎有骨骼轻轻裂开的声音。
　　“你觉得你还美吗？”
　　“啊！”
　　叶梓被陈晟最后一声的吼叫吓得屏住了呼吸，她能听到血管了砰砰涌动向心脏、牙齿间相互的撞击声音。陈晟肥大宽厚的手掌扯了扯她的衣领，叶梓惶恐的垂下自己的眼眸，隔着昏昏暗暗的光线，看到自己的脖颈以下的白皙胸脯上满是脸上淌泄下来的血，红色的血迹干涸成了暗红色。
　　“你觉得你还美吗？还能去勾引谁吗？你已经和我结婚了，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这话让叶梓心里不觉得毛骨悚然。以前的时候陈晟曾笑颜说叶梓你是我的女人，生死都是自己的。现在听来叶梓只觉得害怕。
　　叶梓一脸我没有勾引谁的看着陈晟，这似乎激起了陈晟更大的愤怒。
　　“装，真能装。”
　　陈晟冷笑着朝叶梓的脸上啐了一口。隐隐的酒气不算浓烈，却已经把叶梓伤的千疮百孔。
　　陈晟骂累了也打累了转身进次卧去休息，叶梓重新回到了主卧的灯光中，可叶梓却觉得，身边却开始漆黑一片，她迷了方向不知道往哪里走。叶梓踉跄的爬回客厅，借着眼睛微弱的光找到电话，恍惚中自己播了个“1”她又重复按了一下，手心支撑在沙发座上，迟了很久也没有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喂，”电话那头赵琳睡意惺忪的问道。
　　“喂，哪位？”赵琳有些清醒的又问了一句。叶梓用手心捂住嘴巴，胸膛哽咽起伏着。
　　“叶梓吗？”
　　“恩。”叶梓觉得自己发出来的音很不真实。
　　赵琳拿着电话转出卧室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叶梓对着空气摇了摇头，口中想说没事刚蹦出一个字声音沙哑的厉害。
　　叶梓把电话挂上，隔了一秒赵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叶梓挂断。赵琳又打，这样挂了好几次，叶梓努力让自己平复了很久才接，对于赵琳的急切她只道着没事。
　　“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恩。”
　　“那你早点休息。”
　　“恩。”
　　赵琳没有很快的挂断电话，两个人对着电话都空空的沉默了一会，谁也不愿残忍的说出再见。
　　……
　　“我想你了。”
　　叶梓用手背抵住嘴唇，牙齿在手背上咬出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恩。”
　　叶梓最后一个恩字回答的急促和委屈并很快挂断了赵琳的电话。
　　眼泪又流了出来，腥咸温暖的似乎堵在叶梓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