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画的日常》染墨东篱

9、我想为你撑伞

　　伊人落半个身子跟在水墨画身后，来得时候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雪，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指节那么厚了。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出来时，已经不下雪了，水墨画依然还撑着伞。伊人忍不住说了句，“公子，雪停了。”

　　“我只是想为你撑伞。”

　　伊人愣怔了下，瞬间又恢复平静。如果不注意看，几乎察觉不到那脚步有刹那间的停顿。伊人以极快的速度看了眼水墨画又低下头。

　　深邃的轮廓，俊逸的面容，脸上带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周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好似什么事情都让他提不起兴趣。言行无状，没个正行，就像刚才…她知道那人只是随口说的，所以伊人一直觉得水墨画很不靠谱，总想着让他向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世家公子靠齐。

　　不知不觉的就落后了一步，伊人看着那有些单薄清瘦的身体，衬着这空旷无人的大街，他看着更加渺小了，但却为她阻拦了迎面而来的冷冽寒风。

　　“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说，等公子娶妻后，说给主母听。”伊人上前一步夺了水墨画手中的油纸伞，“奴可以自个撑。”

　　对此水墨画也没有恼，转过身倒退着走路。似想到什么，眼里隐含着狡黠，“呐，伊人，你是喜欢女主人，还是男主人？”

　　伊人并不认为水墨画说的男主人是指自己。并且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个好问题，“那就看公子你的意思了，我跟着公子。”打了个擦边球把问题踢回去。

　　水墨画见没整到人，包子脸了下，“女主人好办，凭你家公子的颜值，勾.引个把大家闺秀不成问题。至于男主人嘛…”单手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大家闺男不好找，正面强抢不行，不过你家公子可是盗王之王，偷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伊人可没想到男主人是这个意思，柳眉一竖，厉声喝道，“公子可不能有这起子心思！”唐朝盛行南风，倌馆不比青楼妓.寮少。

　　把人惹毛了能念叨你一天，水墨画连忙顺毛，“你家公子开玩笑的~”

　　“以后连玩笑都不得说！”伊人怒瞪！水墨画狗腿的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保证不提！”伊人见状消了气，站定行了个蹲礼，“刚是奴逾越了，请公子见谅。”转头又说，“公子你可是水家唯一的独苗，可不能想歪了！”

　　我知道错了，求别提~

　　水墨画为了哄人，蹲在地上抓了把雪揉成团，没一会就捏了个雪兔子给伊人，才让人转移注意力，高兴起来。

　　“真好看，”伊人神色欢喜，小心的摸着兔子，想到什么又说，“公子你再做一窝小的！”

　　完了！这事被伊人记在心里了！

　　以后少不了见缝插针遇事说事了，内心抽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水墨画蔫蔫的蹲在地上给伊人捏雪兔子。

　　水墨画曾有段时间因为感兴趣而认真学过美术，包括绘画、雕塑、工艺。

　　感兴趣的原因是他当阿宅的时候特别沉迷二次元，接一些漫展的单子，画些指定的同人本赚钱。当然最多画的是一些工.口，咳咳，那个，造福大众…好吧，赚钱的同时也满足自己的YY。

　　学的最好的是绘画，雕塑和工艺虽然达不到大神级别，但捏个把雪兔子还是没问题的。

　　玩闹了一会，天已昏暗了，两人又开始启程回去。水墨画捏了十几只雪兔子，可惜太多了拿不走。水墨画本想全扔了，回家再捏。姑苏城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雪，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伊人坚决不同意，说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不能浪费！两人的手加起来也拿不了全部。剩余的又不想扔，伊人说她跑两趟，回家拿个托盘过来装。

　　最后水墨画妥协了，苦逼的在头顶放了一个大的，张开双臂放了十几只小的雪兔子。

　　黄昏的余光把影子拉的极长，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前面少年保持着滑稽的造型走着，后面的少女撑着伞嘴角含笑的跟着。

　　少女没发现，即使天没下雨，即使她撑着伞。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她的心湖闯入了一尾锦鲤，无声无息的搅动了浅淡的涟漪。

　　由于水墨画许诺了堆雪人，伊人一大早就把水墨画从被窝里挖出来，保持着高亢的情绪伺候完水墨画梳洗，又像老妈子一样连早饭都是投喂的。

　　刚出了室外，被冷冽的风一吹，水墨画就彻底清醒了。揉了揉脸，认命的开始铲雪。

　　大冬天的暖被窝才是至高享受，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哟！

　　昨天因为伊人不肯扔掉雪兔子，嘴贱的承诺给人堆雪人。现在倒好，兔子也拿回来了，雪人还是要堆。

　　不作不死。

　　水墨画突然想起十万个冷笑话那个著名的歌曲，顿时感同身受，然后就不自觉的嚎了出来，“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爷娘闻女来，自挂东南枝。洞房花烛夜，自挂东南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自挂东南枝。两只黄鹂鸣翠柳，白鹭自挂东南枝。人生在世不如意，不如自挂东南枝。天生我材必有用，各种自挂东南枝。挂起来，挂起来……”

　　伊人:=口=！东南枝招你惹你了！

　　*

　　异宝阁的暗台在年前一个月举行。伊人所说的水路被冰封，确是事实，不过也只针对小船。冰面极脆，大船一撞就碎。

　　自从拿到暗台的邀请函，伊人特地买了批锦缎给水墨画裁衣服。水墨画得知后，兴致勃勃的参与设计。

　　服装设计，他的老本行啊！

　　自古男人的衣服就没多少花样，区别在于布料和绣工的变化。女人的衣服可是自古至今花样繁多。

　　水墨画对于自己的衣服并不在意，他爱好打扮别人！

　　以前哈二次元萌女仆装，他的基友和姬友被他折腾了个遍。不过可惜又不能天天穿给他看，最多也就拍几张照片。现在他好歹有了伊人这个专属“女仆”，怎么不让他兴奋！

　　伊人以她有衣服为由不用做新的，被水墨画用去大场面的地方，衣服太次会丢他面子为由拒绝了。成功获得了衣服的设计权！

　　短款丝袜在古代他是不用想了，水墨画设计的是及踝长款。他画好各部位分解图后，交给伊人来做。本来他想动手的，不过被伊人用“必杀死”目光盯的败退了。

　　伊人看着图纸上的奇装异服，脸色有些奇怪。“公子，这是哪里的服侍？奴怎么从来没见过！？”她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上流圈子的东西她用不起也见过。只不过主母不喜她，找了个由头把她卖了。不过她现在最感谢的就是那位主母了。不然她哪像现在这么自由，虽然主人某些行为有些不靠谱，但也比不是被主子收用，就是随便被配个小斯平庸昏录兢兢战战的过一辈子强。

　　“这里！”水墨画指了下脑子，“我们穿的再名贵也比不过那些更贵的，就算勉强撑起来了，也架不住你家公子就是个白身。”

　　参加暗台的人大多出身权贵，也有代表远方来不了的权贵的大富商。就水墨画目前的身价连人家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过。他能获得邀请函，靠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幻音宝盒。

　　“与其硬撑丢脸，不如靠新奇制胜！”水墨画用手点了点图纸，“你家公子虽不能让你着华衣配美饰的压过她们，但让你与众不同还是能做到的！”

　　伊人愣怔了下，看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耀眼夺目的不能直视。胸口有些堵，滚烫热涨，却不难受。蠕动了下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遮掩般的低头看着图纸，轻声应了句，“奴知道了。”

　　根据水墨画帅不过三秒的定律，伊人心中刚才的那点子感动在看到一张图之后，瞬间没有了！“公子，这个是？”

　　水墨画回头看了下，是个蝙蝠式的短披风。长款太难看了，一裹就剩个脸了，这是他特意改的。不过被伊人用‘我家公子是个没常识的笨蛋，我该怎么拯救他’的表情看着，不走有些心虚，呐呐的问，“披风啊，怎么了？”

　　“奴只是个婢女，连良家子都不是，怎么能穿霞帔呢！？”

　　经过伊人科普，然后水墨画知道他又无意识的傻逼了。

　　古代的凤冠霞帔可不是现代古风的结婚礼服，而是命妇在正式场合穿的一种礼服。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制。不同等级的命妇，绣文，布料，配饰等都不同，等级越高越华丽。

　　短披风类似这个唐朝的霞帔，只限有品级的命妇穿。唯一例外的就是，良家子成婚的时候，允许新娘佩戴最低等级的凤冠霞帔。

　　唐朝某一任皇后出身低，为了拉拢命妇的支持，规定了很多细节提高了命妇独有的尊容。毕竟只是女子的虚荣而已，又不关前朝政事，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当时的皇帝毫无压力的同意了。

　　所以，即使类似也是被禁止的！唐朝盗版是犯法的！

　　得知真相的水墨画：卧槽！

　　在给伊人做配饰的时候，水墨画这次学乖了，先请示了下伊人。在补了一番常识后，水墨画默默的咽下梗到嗓子眼的血。

　　幸亏他提前问了，才没再傻逼一次。

　　托那位皇后的福，唐朝对女子配饰衣服的颜色什么的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凤钗，皇后凤尾为九，其他品级递减。龙凤纹的东西只有正室嫡出子女才能带。平民良家子可带，贱籍不允许。衣服的颜色也是，皇家的明黄，非皇室宗室不可用，皇家以外的庶出子女不可着红。这一招狠！提高了正室嫡出的地位，把维护正室的利益和她绑在一起，那位皇后的名誉空前的高。

　　另外零零碎碎的规定也很多。

　　贱籍更是凄惨，大部分女人能炫耀的东西她们都不能佩戴。良家子的奴婢比贱籍的好一些。

　　良家子的奴婢最起码有着最低底线的尊严，是个人。

　　贱籍者，等同猪羊，通买卖。悲哀下贱到极致。

　　水墨画沉默，因为他没经历过，他体会不了那种无声的悲哀。

　　扬起笑脸，眼里的某种东西逐渐在变得坚定，摸摸伊人的脑袋，“伊人，等着。你家公子会让你着锦衣，带凤钗的。”贱籍只可穿麻。

　　伊人睁大眼睛，“公子…”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低着头，看似害羞。不过从捏着绣架的手，发白的指关节看得出她的心底并不平静。

　　不能带凤冠，可以带王冠。水墨画开始神游，在脑子中构思着设计图。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中式路子走不通，可以钻西式的空子。贱籍不得带珍珠，可以带玻璃珠。他看过市场，这时候有杂色琉璃，就是半成品玻璃。他不会造玻璃，但上次留作的纪念品里就有一小袋水晶玻璃串珠。

　　既然跟不上大众的潮流巅峰，就另外劈开一条绝世无双的大路！

　　水墨画脑海疯狂的运转着，各种灵感和组合不停的搭配着。良久，抬起头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

　　“伊人，你家公子会让你以卑压贵，艳冠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