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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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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术只留下一章清火去热的药方,并未有多少医嘱便告辞离去。玉玑子行走大荒数年,一路来走来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心思缜密,形式果决如他,遇事哪里需要旁人出谋划策,他自己心中便是主意已成。
玉玑子在堂屋做了良久,面沉似水,眼眸中冷冽之意寒入骨髓。他细细的回忆着年幼时与那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口口声声说着要得到力量的自己,在他身侧却总是无忧无虑,如同普通人家的稚童一般天真无邪。那些年里,他从未见过那个小孩,也从未生起过要找寻那个小孩的念头。
或许,只有在莫非云师父身边的时候,自己才会忘记找寻邪影,忘记追寻力量,忘记逆天弑神,忘记改变世界,只做一个普通人,与那人隐于山野,坐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谢。
玉玑子仍旧记得第一次遇见莫非云的情景,那一年他只有七岁,去及时买了包子又独自回到那座人们口中的‘鬼宅’。那是他的家,是这茫茫时间他唯一的容身之地。
远远地他发现自家门前似乎有个人影,他以为是那个孩子来找自己,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个一身白衣,俊逸出尘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默默凝视着杂草丛生的院落,感觉到玉玑子走进,又转过头来,凝视着眼前的孩子。
忆起那时那刻莫非云的眼神,玉玑子的面色不经露出了柔和的浅笑。那是他见过最动人心魄的一双眼。看似淡然无波的双眸,他却看出了许多的情绪,悲悯,怜惜,柔和却又坚毅。
玉玑子也定定的回望他良久,何谈闪躲与退让,那眼神有了魔力,像是一块磁石,紧紧地吸引着他,挪不开眼,分不开身,注定一生只能追寻着那双眼走下去,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玉玑子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胸,那个地方明明没有半分的搏动,却仍是痛如刀绞。他的心去哪里了?风落递给他一把剑,要他杀了莫非云换自己一条命,他不肯……
他怎会肯,那是他宁可用整个天下去换他复活的人,他视若珍宝的人,又怎会拿他的命换自己的命。
他又想起了冷喻师父,他亲手砍下了她的头颅去换取获得力量的方法。还有白姑娘,那个他曾说着她与别人不同的女子,亦是他亲手刺死了她。
玉玑子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若她们不是冷喻,不是白露菡,是莫非云,那么自己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多么可笑,莫非云是他可以放弃力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这世间他从不畏惧弑尽神魔,却未有莫非云是他不能不忍更不舍伤及一分一毫的人。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以寒站在门边看了他师父很久,久到忘了时辰,就到那堂屋正中端坐的人模糊成了一个影子,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看着他的师父,那脸上的神情时而温柔,时而痛苦,时而微笑,时而哀伤。他拖着虚弱的步伐在黑暗中走近那人,手指抚在他的脸上,有冰凉的触感。
他听见自己开口轻声唤道:“玉……”
鬼使神差,那声音仿佛不由自己,他平日里尊师重道,礼节分寸把握极好的人,今日却不知怎的,竟然直呼师父名讳。
苏以寒话音刚落,便感觉那还停留在玉玑子脸上的手指被人抓住,随即在黑暗中自己被揽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紧紧抱住。
他听见他的师父声音都有了颤抖:“我想念你,师父。我想念你,师父……”
苏以寒自小便知道,这故园是玉玑子与莫非云生活过的地方,这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能叫他良久的缅怀那人。师父恍惚着将他认成那人以前也是偶有发生,但从未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情绪激动。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苏以寒又开始高热虚脱而晕过去不省人事。
第二日醒来已是辰时,一向守在他病榻之前的玉玑子,今日却少有的没了踪影。他刚打开房门要出去寻找,迎面却正巧与推门而入的七夜撞了个正着。
七夜赶紧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在床上好好躺着,瞎跑什么?”
苏以寒瞧见了七夜,多日以来重病的阴霾驱散不少:“七夜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要找的那人,找着了么?”
七夜将他安置在床上,没好气的道:“好好歇着吧,还有工夫操心我的事儿。”
两个人闲聊了不多时,苏以寒忽的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七夜师兄,这一上午怎的不见我师父?”
七夜是昨夜收到玉玑子的传音,连夜从蚩尤军赛附近的那片沙漠赶到黑白与森林。玉玑子本未多做交代,只道自己暂时无法留在那孩子身边,这悠闲得如同世外仙境一般的日子至此便告一段落。东皇太一步步算计,他为了那人的安危,虽是不予理会。但他们之间的恩怨势必一战,改变这神魔创下的世界,这太阳超神是不得不越过的一道拦路石。
“国师他,走了……”
苏以寒眨了眨眼睛,不甚明白他这一句‘走了’是何意思:“师父是去镇子上了么?”
“不是,你师父有些事情要处理,已于清晨动身离开了幽州。”
苏以寒恍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下揣测师父定是遇上了棘手之事才走得如此匆忙:“那他何时回来?”
七夜摇了摇头:“不会回来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苏以寒的眼里登时水汽弥漫:“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师父生气了么,师父为何不要我了?”
七夜瞧着眼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常年在这深山与那人独处,不经世事,心地纯朴善良。玉玑子于他而言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他轻声安慰道:“你师父吩咐你病愈之后去中原朔望书院等他,他办完手里的事情自会去那里与你会和。”
听闻企业此言,苏以寒的脸上又恢复了几分以往刀锋温润。原来,师父并不是不要他,他想这番去到中原,正好可以游历一番大荒风土人情,又可以与师父相聚,如此甚好。
七夜见他面上神情缓和,便又从身后拿出一把法杖:“此杖名曰‘天涯’,曾是玉玑子恩师莫非云先生所用,他托我将此物交予你,愿你在与他暂别的这些时日里扔不忘苦心修习,术法精进。”
苏以寒接过‘天涯’,看着法杖前端隐隐笼罩着金色光晕,像是端详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从未有过如此趁手的法器,周身灵力汇聚于法杖之上,仿若一挥手便是天罚落地寸草不生。